日正时分,太阳照的有些热。林老太太靠着卿一,淡淡的倦意袭上来,她竟就这样闭上眼睛睡着了。
春蕾仔细的给林老太太披了衣裳,静静候在二人身后。
卿一拿起昨日在正书房寻到的《新唐书》,随意的翻到一处,说的是郭子仪传。
“......富贵寿考,哀荣终始,人臣之道无缺焉。”她知道郭子仪是一代英雄。父亲的书房里,挂的便是他的画像。每每见到这幅画,卿一心里就升起一股不敢与之对视的胆怯来,可见英雄不是人人可以做的。
能做到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这就是本事了吧。
正想着,卿一忽见着林慕仪猫着身子进了福禄园,老远的就朝着卿一打手势,让她噤声。
卿一放下书本,起初还在疑惑林慕仪在做什么,见她一路猫腰小跑着遂明白过来,心里一阵好笑。也不告诉她林老太太已经睡着了,忍着笑只装没看见。
她侧头假装看着两边的花丛,余光瞄到院门外有个身影闪过。似乎是站在院门外良久了,见卿一扫眼过去,方退到了墙后面。
卿一一阵纳闷,想着莫不是专程给林慕仪引路的丫鬟?为何这般鬼鬼祟祟的。
林慕仪走几步就停一下,还专门找了有东西的地方藏,这样遮遮掩掩的到了卿一跟前,才发现林老太太已经睡着了,不由一阵恼怒,瞪着眼睛看着卿一,一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的气急败坏。
卿一得意的朝林慕仪挤眼睛,忍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又不敢笑出声。
林慕仪知道这是在嘲笑她刚刚进门那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朝卿一扑过去,一巴掌就欲落在卿一的手背上。卿一见状赶紧一躲,左手聚到嘴边做了个“嘘”的姿势。,低声问她:“跟你一起过来的是什么人?我怎么看到院外有一个人影?”
林慕仪收了手,朝身后望去,“没有啊,我一个人过来的,玉敦和玉树今日我都遣到母亲那边去了。母亲说要清点初八要用的东西,拉着她们两个不知道又要叮嘱什么。”
尚氏的唠叨和细心,当真无人能敌。
二人说完回头一看,林老太太已经醒了。
“祖母,她欺负我。”林慕仪见势赶紧跑到了林老太太的右边,摇着林老太太的胳膊不依不挠起来。
“猴子!”林老太太拿出平时惯有的神色,拧着林慕仪的脸蛋,“走,你俩都陪我吃饭去,不吃完两碗今天不许回自己院子,就到佛堂念经去。”
“哎呀呀,祖母,原来您是缺个点佛灯的呀,我们七情六欲耳根不净,不适合呀。”林慕仪笑弯了腰。惹得一边的春蕾也笑起来。春晓上前替老太太整了整衣服,又退下了。
门口的瓜叶菊和四季海棠都似要开了,风一吹盈盈的立着,香味似有似无的飘过来。卿一看着脚下的青石砖,只觉得眼前一切都美好的让她挪不开眼。挽着老太太的手,不自觉的又紧了紧,老太太没有看她,左手却扶住她的手,轻轻的拍打着。
卿一又是一笑。她随着林慕仪,一左一右的扶着林老太太,去了御寿堂。
下午卿一随着林慕仪去了老妈妈处习针线,这几****刚好得空,做了几方帕子和手绢出来,针脚算得上工整。待吃过晚饭,卿一带着这几方帕子去了大太太、二太太和四太太各自的院子。
她先去了大太太和四太太处,又去看了看秦氏,留了些小孩子的小衣小袜。
“......这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小衣裳,还是跟二嫂讨了董茗的衣服做样的。您看可还合适。”
“表妹费心了。”待看了那针走的样子,秦氏很是满意的接了。
从秦氏的如方院出来,她才去了二太太刘氏的升平院,二老爷林焕德正与刘氏说着什么事。
周妈妈在门口迎了她,禀了二太太刘氏。
“今日你怎么过来了?眼看着初八就要到了,我正想着还有没有什么要添减的。你东西都备齐了吧。”刘氏让卿一进屋坐了,林焕德正坐在上首喝茶。卿一给二人见了礼。
“谢二婶婶挂念,东西和人手都已备齐了。”
“大晚上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倒没什么事,这几日跟着妈妈们新学了几个花样,给几位婶婶做了几方帕子。”
话说的不卑不亢,一边的林焕德流露了赞赏。
待卿一说完,司苗递过来一个小包袱,刘氏命一边的周妈妈接了。
“真是有心了。”刘氏很和蔼的笑着,并未打开包袱。
“小小心意不算什么。婶婶日常事务繁杂,才是最最费心的。我听屋里的香草说,前几****写给萧府二老太太的信差点就掉在二门了,若不是婶婶治下有方,恐怕我这信还不知道要落在谁手里。”卿一一脸的激动,感谢之情溢于言表,一边的林焕德看了都有些不岔起来。
“送给萧府的信掉在了二门?这个褚怀,是怎么当差的。”
刘氏一时语凝,这哪里是赞她治下有方。
她看看卿一,又看看林焕德,忙道:“老爷莫生气,这件事我一定查明了缘由,好好管束下面的丫鬟和管事们。”又对卿一道:“你可听仔细了?的确是信掉在了二门的吗?”
“的确是落了的,还是院子里的小丫鬟见了,告诉了事务处的管事,这才又捡回去了。”
这个褚怀,是怎么当差的。刘氏心里也不禁骂道。
“这件事我定会查明的,底下的下人居然这么办事不力,定不能轻饶。”她小心打量了林焕德,见他没吱声,又对卿一道:“想不到你还这样有心,多年未曾回过萧府了,心里却还这样惦记着萧家几位老太太。”她斜睨着堂前一身恭敬的小姑娘。
“卿一不敢忘本。”
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卿一脸上是平日在林府里见惯了的神情,除了羞怯,再看不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