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一场冥婚罢了,回去烧香告诉你家公子,我嫁!”一语既出,自是覆水难收。
大厅里在场的所有人皆因我一句话而久久怔住。
那红衣女子虽是来逼婚的,可看得出她心里并不愿我嫁到云府,听我如此决定,更是愁眉紧蹙,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记着她方才想对我阿姐动手的模样,也知没有她家少爷的允许她自是不敢出手伤我,遂敛了神色缓步走到她身前,冷眼相对:“我不管你家少爷是何方神圣,我既答应了嫁入云府就不会反悔,此次这番抉择也是为了换沈府安宁,我希望你们今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打扰?”她莞尔一笑,“沈小姐这话说来见外,你都快要成为我们云府的夫人了,成了亲家之后自是要多多往来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她收了笑意,“你也该知道,你做不了主。”
我不恼,心里清楚她是刻意同我作对,余光瞥了一眼娘亲和阿姐,随后身子一倾,用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得声音附于她耳边轻声道:“被鬼缠身,我已经有了觉悟,今后是死是活,我做不了主也不会任你们云府肆意摆弄!你想动我,我可以忍,倘若你想动我沈府的人,我定也让你云府不得安宁!”
我想我这该是狗急了跳墙。
云府与我,怎有的可比之处?他们想让我死,我绝活不过眼下,可那番话就这般出了口。
糊弄她罢了,成效如何,还得看她够不够聪慧。
“你敢动云府?”那红衣女子的性子也是灼烈得很,我话刚说完,她一双褐瞳便染得血红,神情中戾气横行,像是要将我生生撕裂一般,“你在少爷的心里还算不得什么分量,我就是此时杀了你,恐少爷也不会待我如何!”
她许是高看了我,好似真觉得我有那般能力毁了云府,所以眼下才想将我立马除之而后快!
我有些后怕,懊恼是否方才将话说的有些太满,这红衣女子眸中鬼魅闪烁,丝毫不掩其身魔性,怕就怕在她不知思索,只惦念着血腥杀戮,那番话又怎能对她有什么影响?
眼见她快现了本性,我蓦地察觉到手腕一阵疼痛,刚想抬手看看怎么回事,那红衣少女突然大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多步。
我被吓了一跳,不解她在怕什么,欲向她靠近询问,她猛地转身闪到了一旁,一脸惊悚地望着我的右手,“这……这流云鞭怎么会在你手里?”
流云鞭?
我诧异得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我的右手,浮现在眼前的正是云翊给我的那条链子。
莫非……
我摸了摸手腕处似在逐渐收紧的链子,莫非……她忌惮的是我手上的链子么?
“少爷……”她忽得有些失神,喃喃自语,一双眸色之中对我又是畏惧又是愤恨。
我没再说话,她也陷入沉默。
就在我以为整个大厅的压迫感会就此一直蔓延下去的时候,她蓦地静下了心,置身面向爹爹再度开口,“如此……冥婚之事就此定下,望沈老爷记住今日许诺,待他日选好日子,红缨自会再行拜访。”原来,这女子名唤红缨,果真如枪头气焰一般坚韧锐利。
她就这般匆匆离去,快得我都未能察觉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在是有惊无险,她能收手离开,实是万幸。
我终是松了口气,一扭头正见爹爹和娘不约而同地望着我,眸中皆是担忧之色,我自没了心思顾虑他们在想什么,眼下又衣衫不整狼狈得紧,遂果断转身随着方才红缨离去的脚步,跨出了前厅。
戌时。
因我将自己关在屋中一整日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奶娘端了些吃的一直在我门外候着,我本不想见任何人,可念着外头寒风刺骨,奶娘一把老身子骨实在受不得寒,只得让她进来。
“小姐,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莲藕粥,天冷,你还是吃些热的暖暖胃吧!”奶娘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上,一打开热腾腾地香气便扑鼻而来。
我还记着小时候,奶娘常爱做莲藕粥给我吃,她没有儿女孤苦了一辈子,所以一向宠我,将我当做自己的儿女般疼爱着,可自从我懂事以后,奶娘与我相处的便少了,若非我主动去找她,她断是不会像今日主动做上我爱吃的东西来寻我的。
“奶娘有什么事,直接跟落儿说就好,何必还去做了莲藕粥送来,落儿早已不同儿时那般贪嘴了。”我苦笑一声接过奶娘递来的热粥,口上说着不贪嘴,心里反而想念的很,微微抿了一小勺汤汁,不禁弯了唇角,这味道倒是从未变过。
“那云府的婚事……你可还在怪老爷?”许久,奶娘方才开口。
我敛了眉,将手中热粥放下,“奶娘这是来替爹爹当说客的?”其实她就算不来,我这心中也没多怨爹爹,我自己的亲爹我自然是了解,他能将云府的冥婚都应了,断不会仅是为了那云府送来的一堆彩礼的。
奶娘见我面色冷漠,似有些着急,心里头思虑了小会,继续道:“其实这事怨不得老爷,云府****提亲,心里最不好受的就是老爷啊!”
我就猜到奶娘定是知道实情!就是不知她此时还肯不肯同我说。
想罢,我将头转向一边,佯装生气不去看她,“奶娘此话怎讲?莫非那彩礼不是爹爹收的,那亲事不是爹爹应的么?”
她叹了口气,慌张地拉起我一双手,紧紧握住,“小姐!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常跟你说你出生时发生的那些事儿?”
我略微细想,点了点头,“自是记得,那时我一出世,稳婆便说我中了邪,是爹爹和奶娘你连夜带我去找了瑞婆才了了那事,怎么……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能与我如今的亲事扯上关系吗?”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告诉你,那瑞婆说你是女妖转世,只能保你十六年无忧?”奶娘又道。
我有些不耐烦,“如今我十六岁已过,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你们怎得就对那瑞婆所言深信不疑?!”
“不是对她所言深信不疑。”奶娘说着竟眼眶,“那是因为她十六年前所说的预言……如今,终究是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