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云翊的那一刻,我不知心里是悲是喜。
喜在,他终是来了。
悲在,他能来乃是红络豁出性命震碎妖灵所致,兴许有谷隐一直护着我,方有我的一线生机,可红络呢?
她会如何?
“云翊……红络她……”
“我知道。”他沉声打断我的话,却并未低头看我,而是面无表情盯着身前的苏浣颜,随后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蹙了蹙眉,只觉被他握住的地方有些刺痛,渐渐地痛感愈发强烈,正当我不解想要从他掌心挣脱之时,腕处蓦地显出一道红光,仅片刻间,那红光便骤然逝去,幻化为一条细长的链子落在了云翊的手中。
我记得这条链子。
是我第一次在阴街与云翊相遇的时候他强行套在我腕处的,当时也不知这是什么,红缨初次去我云府提亲的时候还险些被这链子伤过,那时候就听她口中模糊不清地说这东西怎么在我手里。
若我记性不差,她应该唤着链子为“流云鞭”,后来……我加入云府后就再未见过这条链子,我本以为是像奶娘送我的菩提子一样,在何处丢了,倒不曾想,竟一直藏在我体内。
“这链子……到底是什么?”我茫然抬起头朝他开口。
他释了眉,将我轻手放下,这时我才察觉我已能稳稳地站在地上。
“流云鞭,乃是鬼府的法器,我早就清楚红缨会对你出手,所以一直将它藏在你的体内。”
我有些不解,“藏在我的体内,会怎样?”
“它能吸收红缨对你所施的灵术,所以你方才所受只是外伤,无损心脉。”
“流云鞭……”苏浣颜闻言,却是脸色大变,“这流云鞭不是那女妖的法器么?这……这本该被封印的鬼府法器……你竟然将它一直收在手中?!”
女妖的法器?
我低首去看那细长的链子,原来这东西,本就为我所有。
“苏浣颜,我已下令将你逐出女族,你不该回来。”面对苏浣颜的职责,云翊只是一再冷漠,我不懂她在他心里有几分轻重,这样的冷漠于苏浣颜不过又是一重打击。
“呵……”她冷笑一声,垂首看向地面,“我早该清楚的,你云翊根本从来都没将我放在眼里过,百年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云翊猛地一怔,整个身子坚硬如石。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要隐瞒的了。”她嘴角上扬,于云翊所设的白光内转了一圈,“无论我用那副身躯靠近你,你还是会将我推开,女族传人如何?云氏后裔又如何?那女妖杀了我,杀了我爹你的师父!还灭了整个忝瑾村毁了你一生,你最后还是愿意为了她不顾一切,可至始至终与你一起长大,同你指腹为婚的人一直是我啊!云师哥!”她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去嘶吼,仿若觉得那般撕心裂肺就能唤醒她所要唤醒的东西。
我不明所以地站在云翊的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读不出他的心思,可一向稳重如山,从不因什么而动容的他,此次……居然也会因为苏浣颜的一句话而乱了步伐,向后退了半步。
“你叫我什么?”他声音很轻,微微透着些许沙哑,这样的感觉倒犹如口中吞满了银针,好似错说了一字就会伤了自己。
“怎么?才百年而已,你记得那女妖,却不记得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师妹云瑶了么?”
“云瑶?”
“师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是如何死在那女妖手里的?”她眼光深红,宛如两汪血池,阴冷而深邃,“当年,她就是用这流云鞭亲手了结了我的命!那流云鞭上有我的血,还有爹的血……可你!”她倏尔止步,仰头笑得悲戚,“可你还把这沾满了鲜血的法器留了下来护她性命!我以为,我当年的死可以换得你回头认清那女妖的真面目!可这么多年了,你云翊……一点儿都没变。”
“你是云瑶?”我看着云翊的掌心逐渐收紧,知他是在极力隐忍些什么,奈何我本该清楚的如今忘得干净,且这所有的罪魁祸首是我,遂算有得自知之明,实不敢靠近与他再说些什么。
“是。”苏浣颜应声开口,毫无一丝犹豫。
“不,你不是云瑶。”云翊果真是云翊,即便此时内心早已风起云涌,可面上口中仍能如此风轻云淡,“云瑶早就已经死了。”
“我当年的确是死了!死在你和那女妖的成亲之夜!所以我如今没了驱壳,只能宿在人的体内苟且偷生,其实真正的苏浣颜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所以我才宿在了她的身上,代替了她,重新回到了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