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瑞比预料中醒来的晚了许多。
“醒了?”陆雪亭轻轻来到他身边,帮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顺便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我也没敢打扰你,现在已经过了饭时,你肯定饿了,我在厨房给你做了一盘炒饭,趁热吃吧。”
“嗯。”此时此刻的江天瑞安静的像个孩子,摘掉面具的他,更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轻轻掀开盖子,托盘上有两个盘子,一份炒饭,一份拔丝花生。
“这……”他欲言又止,怔怔地看向陆雪亭。
陆雪亭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道:“一时兴起做了点,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江天瑞没有说话,炒饭的香气和糖衣的甜腻在空气中交织,顺着他的鼻腔进入身体,化作了滴滴水雾,在眼眶弥漫。
轻轻的夹起一颗花生,放到嘴里,酥脆的花生和着融化的蜜糖,在嘴巴里来回翻滚,记忆涌出,是娘亲,是弟弟,是两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是家。
“好吃。”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有着无穷的魔力,让人满足。
陆雪亭拉过椅子坐在他的身边,看着江天瑞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前的饭菜,有些心疼,也有些暖意。
只是这样的真的好吗?陆雪亭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若是自己爱上他,若是他也爱上了自己。那么在自己离开的那一刻,对于江天瑞来说,究竟算不算是一种伤害呢。或许,这份感情还是尽早扼杀在摇篮里。他是个优秀的男人,身边从来不缺乏追随者,除了夜子歌,他不是还有个以身相许的绿流莺吗。
胡思乱想着,江天瑞已经将面前的饭菜一扫而空,补充过能量后,整个人也显得有精神起来。
“谢谢你。”
陆雪亭被江天瑞拉回现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江天瑞灼灼的目光。自信的江天瑞回来了。
陆雪亭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仿若先前所想都被他看通透了似的。
“时候不早,你也该回房休息去了。”陆雪亭有些害怕面对江天瑞,她怕自己看了,就再也拔不出来。
“我刚睡醒,还不困。”江天瑞目光不移,依然灼灼地盯着她看。
“我要睡了。”陆雪亭声音渐小,浑身的气力一瞬间不知跑到了哪里。
“那你睡吧,我就在这坐着。”江天瑞的声音一顿,“我只是想看看你。”
我只是想看看你。短短一句话像是一罐灯油撒在了陆雪亭陆雪亭滚烫的心口,大片大片的燃了起来。
“男女有别。”陆雪亭的声音像个蚊子飞过。
“我是你未婚夫。”江天瑞理所应当。
“你不走我就喊人了。”陆雪亭已经开始慌乱。
江天瑞笑了一声,略带调侃道:“叫吧,但别忘了,这是我的府邸。”
陆雪亭的防线已经快要支离破碎,她有些搞不懂前一刻还悲春赏秋缅怀过去的俊美男子,这一刻就忽然回到了陆雪亭熟悉的模样,那种胸有成竹地放荡劲儿像是一张丝绸制成的网,将她紧紧裹在里面,心情忐忑的同时,却又觉得很是舒服。
网是用来打渔的,陆雪亭现在就是那条鱼,一条心甘情愿被网住的鱼。
这一夜陆雪亭睡得也很安稳,醒来后,脖颈间还留着江天瑞残存的味道。陆雪亭心里有些甜蜜,昨日里两人一直那样干耗着,但是忙累了一天的陆雪亭哪是刚刚睡过一觉的江天瑞的对手,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就败下阵来,只能任由江天瑞将自己放倒在床上,然后……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在被他抱起的那一刻,陆雪亭只希望这房间变得大点再大点,好让椅子和床榻的距离增加,好让自己在江天瑞的怀里再待的久一点。她承认自己有些开始迷恋江天瑞身上的味道,每每心烦意乱的时候,她就会想起这股只有江天瑞才会有的味道,温暖,安心。
带着一点失望,陆雪亭被放在了床上,心脏狂跳的她等来的不是想象中即将到来的爱抚,而是一条温暖的被子。
“好好睡吧。”这是江天瑞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一晚,陆雪亭的确睡得很香。
但对于陆晓婉来说,这一天过却并不安稳。
由于昨天的莽撞,自家小姐似乎和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错过。她知道小姐一直在找那个簪子,甚至还拜托了许多身世不凡的好朋友一同寻找。现在有了眉目,却被自己不小心给破坏了。陆晓婉觉得很愧疚,这一晚辗转反侧。拖着有些疲倦的身子,陆晓婉出了府。她要去找南怀瑾。
几经周折,总算让她找到了南怀瑾所在的宅子。
“来者何人!”府门外是身着黑甲的官兵,看到陆晓婉的那一刻,开口呵斥道,“此乃皇城重地,莫要再前进一步,否则格杀勿论!”
陆晓婉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被这凶神恶煞一般的官兵弄得有些惴惴不安,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我要找南公子。”
黑甲官兵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晓婉,冷哼一声:“一个黄毛丫头还能识得我家公子?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我手中的大刀不长眼!”
此时此刻南怀瑾正在院内的凉亭发呆。昨日的一幕对他颇有打击,一双眼无神的看着波光粼粼湖面,身后是两个从江天赐那里借来的琴师,此刻正弹奏着悲伤的曲调,冬风凛冽,琴声忧伤,就差没下个鹅毛大雪。
“苦啊苦啊……”南怀瑾无精打采的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昨日的甘甜不再,陆雪亭差人送来的香茗此刻就和中药一般无二,苦不堪言。
他耳力过人,院门出出来的喝骂声让他有些恼怒。他很生气,唤来管家本想呵斥一番,可是却用不上力气,到了管家耳朵里反而有一种病殃殃的感觉:“院外何人喧哗,你赶紧出去看看,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都给我哄了。”
管家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了。
管家有些尴尬道:“回王爷,是个女子,会不会是您从青楼里……”
“滚滚滚……让她们都给我滚!我现在谁都不想见。”似乎是用尽最后气力吼出来的话,刚一骂完,整个人就瘫坐在椅子上,嘴中喃喃‘“晓婉姑娘……晓婉姑娘……”
管家不敢触主子的霉头,灰溜溜再次出了院门。
只是没多时又出现在了南怀瑾身边。
“回主子,那个姑娘执意要见您。”
南怀瑾已经没有心思在训斥,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想见我可以,把昨日烧火用的牛粪端出去,吃干净了就可以进来,吃不完不许进!”
大冷天的,管家还是忍不住出了一头的冷汗,自家主子向来是个想起什么就做什么的主儿,今日里这主意也是绝的不行,平常人谁能想到。只是心里有些为那个小姑娘难过,可怜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识趣,早早离开不就好了。
无奈地领命而去,端着下人送来的一盘干巴巴的牛粪来到府外。
陆晓婉还在原地站着,咬着嘴唇,眼泪不住的在眼眶打转,可怜楚楚的模样弄得看门大汉都不好意思再开口喝骂。
“你这个小娘……你说你这个姑娘,既然公子不见你,你就自行离开好了。非要老子……呃,不,非要我发脾气揍你……不是……哎哟,老哥哥你总算回来了。”黑甲大汉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看到管家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过来,就像见了救星一般。
管家无奈的笑了笑,对着陆晓婉说道:“这位姑娘,你还是赶快离开吧,我家公子说了不会见你的。”
陆晓婉几乎都要哭出声:“我不走,见不到他我是不会回去的。”
“可是……唉,见是能见,但是……”管家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让我见他一面。”陆晓婉觉得有戏,脸上也带了一丝激动。
“可是这个条件实在是……”管家也要哭出来了,让他跟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说,你去****吧,他这张老脸实在没处放!
陆晓婉看着老者的表情,心头一跳,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不会,不会是让我……”
看着陆晓婉有些害怕的脸,管家知道她误会了,但是转念一想,就这样把她吓跑似乎也挺好的。于是马上换上一副流氓相,用出自己觉得最猥琐的声音道:“没错,赶紧过来陪大爷玩玩吧。”
陆晓婉眼眶一湿,哇地哭了出来。
世界上有两种武器最为致命,一个是金钱,一个就是女人的眼泪。
陆晓婉这一嗓子简直惊天地泣鬼神,震得管家两撇小胡子都翘了起来,黑甲大汉都差点震成内伤。
“你们……你们欺负人!”陆晓婉哭的很是伤心。
话一出口,便飘了出去,落到了院内发呆的南怀瑾耳朵里。
一个激灵,南怀瑾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身后的桌子被掀开,哗啦啦掉了一地的酒水吃食。
回不回是思人思的出现幻听了?他捏捏自己的脸颊,疼!这是真的!他激动的竖起耳朵,一阵哭声传来,牵动着他起伏的心跳,婉转,动听,魂牵梦绕,这不就是昨日里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个声音吗!
“滚蛋,你们给我滚蛋!”南怀瑾跳到椅子上,指着两个琴师骂着,脸上却带着欢呼雀跃的表情。两个琴师看着疯子一样的南怀瑾,落荒而逃,生怕等下来了兴致,把自己二人剁碎了喂鱼。
她来了,她来了!南怀瑾激动不已,但是转念一想,不行,要稳住,必须让自己尽量平静,尽量帅气一些,发挥他魅力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