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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柳小犬

柳小犬,善撵鱼。开始,七斗冲人称其为“撵鱼匠”,后来电视普及,冲人从中得知世上这“大王”那“大王”不少,便也称柳小犬为“撵鱼大王”。

七斗冲冲前的小潢河,汇源于崇山峻岭,清亮澈明,水质甜润,比地下水还清纯。所以冲里人不打水井,每天早上下河打水吃。——不过这是从前的事了。

水养人,也养鱼。远远地站在岸上一瞥眼,满河的鱼儿嬉戏游玩,无忧无虑自由生长,令人生出许多爱怜和向往。——这当然也是过去的事了。

既然有鱼在,就有打鱼人。生产队时,冲人忙于挣命根子(工分),没人搭理河鱼。惟有柳小犬不然。小犬爱吃鱼,只要闻得鱼腥就流口水,生产队在每年打塘鱼之后要搞吃鱼比赛,犒劳大伙,小犬稳拿冠军。鱼块一进小犬的口,那两排牙齿左右一错动,喉结一翻,片刻间篦梳般鱼刺整个排出口外。但吃鱼只能待过年,过年容易过月难,小犬实在熬不住腥瘾,便站在潢河岸边打起了主意……

小潢河沙层深厚,踩在上面柔软绵细,舒坦极了。河里有一种小鱼,黑脊白肚,腮帮是红的,在太阳下红光闪闪,人称“红腮鱼儿”。这鱼儿虽长不大,但眼睛贼尖,反应快捷,连鱼鹰也奈何不得。柳小犬看着满河鱼儿犯了手痒,便拿着竹棍下河,看准一条鱼儿拚命追赶、捅捣,嘴里一边骂着。只见那红腮鱼儿跑着跳着,实在逃不脱,就突然反身一蹿,朝柳小犬胯下跑去。小犬不罢休,继续追。一次,就在鱼儿反蹿的功夫,柳小犬身子一趔趄,脚趾上翘,这时突然感到脚心有东西蠕动,伸手一摸,竟是刚才这条红腮鱼儿。原来逃命的红腮儿急不择路,误入绝境。柳小犬会心地一笑,找来灯草串起来。从此他掌握了抓红腮儿的绝招儿……

这撵鱼,便成了柳小犬的首创,常常看见他举着竹杆在河里跳跃的身影,引得大伙纷纷观瞻。

不久,柳小犬的撵鱼工夫就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不再一只一只地撵鱼,而是一群一群地撵,只要听到他的捅捣声,那鱼儿们就像听到了什么召唤,集体反蹿,以至他的两只脚板下都藏着货,有时一次藏着两只或三只小红腮鱼,令人称奇,他自己亦不解。有人说这是鱼儿自己送命来,比如绵羊杀多了,会自己往屠夫刀上伸脑袋……

当然,撵鱼大王没有申请撵鱼专利,冲里人见小犬每天提回无数串红腮鱼,暗中偷艺,竟不费吹之力就掌握了他的本领,甚至有后起之秀超过了他,随时向他的大王头衔挑战。正在这时,小犬的女人也开始向他诉起苦来……

原来柳小犬撵鱼,开始是为了口福,久之生腻,便让女人送到集市上出售,市面上鱼少,生意特好,后来卖红腮鱼的多起来,女人无奈,把当日没卖完的鱼剖腹去肠,在锅里用油稍煎一下,这样不仅去了一部分水份,还可存放三两日,而且风味独特,别人也乐意吃。

红腮鱼儿本来肉嫩味美,经过煎的工序后,更具鲜香之气,每次上市都被一抢而光。后经一中医指点,不再煎,把红腮鱼儿用加过中药的开水蒸一蒸,再晾干,炒咸菜吃,其风味说不尽品不完,还可以治疗多种疾病,不仅平民百姓吃得津津有味,连饭店里也大受欢迎。不经意间,“柳氏干鱼”,竟成了当地一道名菜。

由于撵鱼的人越来越多,有用盘网网的,有用电机电的,也有在河内围起一圈沙埂,用油茶饼毒鱼的,也有在水潭里用炸药炸鱼的,日产鲜鱼无数,全卖给柳小犬做干鱼。这样,女人的劳动强度就加大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撵鱼大王急流勇退,任别人下水里去折腾,既保住了“大王”之名,又可以从事比撵鱼更能获利的干鱼买卖。听说乡政府来人与柳小犬商谈开发干鱼、发展特色经济事宜……

可是,柳小犬怎么也没料不到,红腮鱼儿的捕捉量大大超过它的繁殖量,其后果会怎样?与此同时,小潢河上游的化肥厂、造纸厂越来越多,河水越流越浑,红腮鱼儿们也就在劫难逃……

“柳氏干鱼”面临原料枯绝的威胁,而订货却越来越多。柳小犬急得猫爪搔心,虽然乡里投资在河潭处造了许多网箱人工养殖红腮鱼儿,可那浑浊的河水、那人工配制的饲料,养出来的红腮鱼儿口感肥腻,做出来的干鱼竟缺少独有的天然风味。“柳氏干鱼”销量每况愈下,不久便陷入停产。

如今,柳小犬年已天命,显得疲惫苍老,自叹大势已去,整日愁眉紧锁,站在浑浑的小潢河边发呆,希望从那里再冒出一个鱼种来。时而,他持杆下河,大吼一声,像当年撵鱼一样跑跳着、捅捣着,满河响起“嚓、嚓”的声音,其勇猛不亚于当年。之后,便掩面痛哭,那样子,极惨……

“精读细品”

1.红腮鱼儿的命运,说明了什么道理?“柳氏干鱼”的每况愈下,从反面说明了什么的环保主题?

2.你认为珍惜大自然和保护野生动物是不是一种爱心?大自然和野生动物与我们人类有什么密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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