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有到小孤楼的门口,远远的,南宫涎就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一袭黑衣的仆从。
叶子当然也看到他了。她倒是没有觉得他有多显眼儿,就是衣服的颜色显眼了点。她看过的府里仆从和侍卫基本都是浅色的衣衫,浓重的颜色仿佛只有南宫涎他自己的那份大紫点缀金。这个黑衣的年轻人样貌平平,眉眼都很淡,一双小眼睛,就是大家常说的扔到人堆儿里马上就找不出来的脸,他的表情也是一样,平淡的像被落日晒过了的有些温吞的白水。可就是这样看似平凡的人,却让南宫涎的表情起了变化,他用极其和蔼的眼光在看这个年轻人。叶子从他的脸上感到了这个仆从的不同。
他叫龙隗。
叶子听南宫涎这样叫他的。知道他是谁之后,她觉得很怪:他是管事刘伯的儿子,却不姓刘而是姓龙。
南宫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么。”
龙隗恭敬的,用带着点乡音的软糯语调回复着:“刚刚回来。本来马上是要去见主人您的,但是恰巧见楼里的人出来——他走了。就在刚才。我父亲最近都在忙准备寿宴的事情,对这里偶尔稍有疏忽,我怕有什么不妥,所以就先在这儿看看,想着,稍后父亲回来,我交接了马上就去见您的…”
南宫涎伸手,拂掉了他肩头的飞絮:“你这次出去了多久,西都那边的天气怎么样?”
“走了十四天,那边的天气不好,水患过后疫病也有些冒头,幸好小侯爷他们在,一切似乎都还好。”
“嗯,你一路辛苦了,去休息下,稍后到我的茶室来。”
龙隗应声,退下了。
叶子没兴趣听他们说什么,她一抬头,看到了楼上正从窗口俯视着自己的锦城,顿时高兴的对他直摇手。
锦城的脸上没有她那么天真高兴的神色,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沉静。
他很静。
静到让叶子有点小失望。
锦城今天穿了非常干净的一身粗布衣,却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和以前不太一样的气质。
她说不清。
她跑过去抓住他的时候,他的手很凉。
没有什么她期待中的重逢和话痨,他说了几句话,令人很意外的话:
‘我很好,做仆从还好,并不辛苦,你不用担心。’
‘你要好好的。’
‘要乖一点。’
叶子想哭,真的很想哭,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见面场景和对话内容。她不敢告诉他,想过逃跑,也不能说出来一点都不觉得这里好,并且不想留下做什么见了鬼的仆人。有了机会,她还是想要逃出去的,哪怕是流浪,大国师府不是她想留的地方。锦城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有泪,浅的完全看不出来的泪。他感觉到她想走,但是他不想了,也不敢。他更知道,她根本走不了。他不会在南宫涎的面前说错任何一句话,因为他知道在某个地方,即墨欢的眼睛可能就在盯着自己。他完全不相信他走了。
一次失望的见面。
一个新的变化。
锦城被带离了小楼,安排在留别轩的书房里暂住。
叶子和他离着越来越近了,这大约是今天让她最高兴的一件事了。
留别轩,茶室。
龙隗在低矮的茶具边,一边泡茶,一边给炭炉里加炭,冲茶的水在陶壶里鼎沸着。
见南宫涎踏入门槛,他便立即谦恭的跪拜施礼。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龙隗对他的称呼变了:“义父…”
南宫涎:“我一向不喜虚礼,起来坐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