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下的长隧道内,被破坏的摄像头停格在某个角度不再转动。
隧道彼端传来了脚步声。
茗塔镇定片刻,才缓缓地面向来人。当昏暗的光线下,露出那张陌生的脸庞时,她才发现赴约的人不是自己所约的那位。
对上那道犀利的目光,被深深的寒意刺痛的茗塔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我想你一定充满困惑,为什么赴约的临时改成了我。”
“不,我一点儿都不好奇。”
茗塔感到一阵晕眩,握住手机的手开始打战。“放我走。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饶我一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办。”
“可惜你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对方的声调透出失望之意,“你不多管闲事的话,我们根本不用见面。”
茗塔忍不住朝对方移动的方向,移动自己的视线。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她整个人身上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一样。再美丽的女人,一旦沦为恐惧的俘虏,就只剩下了一张扭曲丑陋的面孔。
“你……放我一马吧!我会自动消失的……关于那件事情……我再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我会保守那个秘密的。真的,我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来人没有直接回答,开始在隧道里踱步,更像在评估新的情况。
沉默里,茗塔抖的更厉害了,看得出她已经尽全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只不过努力的效果不佳。
“我倒是有个很简单的方法,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去配合。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滚出洪城,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我……”
“嘘——你吵得我都不能思考了。”
黑影重重地压在茗塔头顶。
手臂上竖起的寒毛告诉茗塔事有蹊跷,只是被吓傻的她,脑子已经完全处于当机状态了。喘气声越来越近。强有力的手猛然抓住她的脖子,空气被剥夺。肺部如刀割般的疼痛让茗塔痛苦地留下了眼泪。
更大的恐惧等在后头。
“只有一种方法才能确保一个人能够保守住另一个人的秘密。等你死后,秘密就永久地跟随你离开这个人世了。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令我放心。所以不要责怪任何人。你不打那通电话,就没事了。”
当凶手的脸完全印入茗塔眼帘后,茗塔终于认出了那双眼睛。同样的眼神连零点一秒的同情都没有。她想叫却叫不出声。
茗塔在死前露出了骇人的目光。
“是你——”
炎捡起手机,拔出了电话卡,掰断成两截碎片。
强而有力的胳膊,抱起温暖的尸体。
炎把尸体放入事先准备的大号行李箱内。扣上搭扣,握住拉杆,面不改色地出了隧道。
夏雷川按照约定的地点,等了整整一晚,却始终没有见到告密者。
他拨打了同一个号码。发现告密者的手机号居然成了空号。
滑动屏幕,他又按下了AFF的手机号。
“嘟——嘟——嘟——”
对方始终没有接听。
啊!那丫头一定在气自己临时爽约。
当夏雷川第五次按下通话键。
手机一头却传来——
“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当一侧吃重时,床板发出悠长的一声“吱——”,再昏昏沉沉的睡眠也因为连日来的精神绷紧而变得脆弱。病房内的余响未落,李妈就腾地坐了起来。
李爸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轻轻地把毯子盖回了身上。
李妈一时间愣愣地看着病服下,做贼心虚的老伴。“你怎么起来了?几点?”
“四点。把你吵醒了啊!”
“就你一只大熊在病房里走过来,又走过去的,我还能安得下心睡觉吗?”
“小诚他?”
“被我打发回自己病房了。你说,你们爷俩是不是商量好了的。想要折腾我,也不是你们这种折腾法。”
李爸不见血色的嘴唇抖了片刻,他愧疚地对着妻子,一星期眼睁睁地看着老伴瘦了一圈儿。“是,苦了你。”
“你们李家的男子,都不及我一个老太婆活得硬朗。放心,我还能让你们折腾个几年。”李妈仔细地替老伴掩实了毛毯,隔着衣物轻轻抚拍丈夫的胳膊,她细声地说话,生怕会惊醒隔壁的病人似得。“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可得现在就答应我。”
妻子的表情比以往表现的都要认真,她说话的嗓音略显发哑,听着有点叫李爸心酸。
“小诚这次大难不死,你可别再为工作这件事情为难他了。”
李爸被妻子说得脸颊微红,“你讲的我很难相处的模样。我什么时候折腾他了,还不是那小子整日在折腾自个儿。”
“反正谁都不能欺负我的儿子。他如果真的坚持要这份工作,你也就给我乖乖闭上你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巴。我别的也不期盼,只想每天能够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热腾腾的饭。再吃个二十年,我恐怕也就做不动了。”
“你那菜篮子,起码要再提上三十年。”
“饶了我吧!改天换你做一桌试试。”
李爸感受到老伴轻轻拍打着自己,他注意到走廊上经过的脚步声,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可是答应过我了。”
李爸小声地应道:“我还怕你回家不给我饭吃呢!睡吧!再睡会儿。”
冲马桶的水声淡去后,李妈又躺回了睡塌。闭眼前,她不放心地又回望了一眼病床。窗外逐渐变亮的光线,照出了一张迷糊的脸,唯有老伴的眼珠异常精明地闪烁着光芒。
“比起他在外面担的风险,我那几句唠叨,可算是小儿科了。小诚从小比别的孩子生的聪慧,自然想法也比别的小孩来的复杂。小时候的志愿也是一改再改,从博士生到飞机师,从画家到医生。如今做了警察,我多怕他是因为他哥哥的缘故,勉强了自己。”
“那你不是诚心在反对他。”
李妈的一句话换来老伴浅浅的苦笑:“如果他连这点小小挫折都应付不了,还是早早死了心,回去念书。”
“所以总的来说,儿子做医生和做警察,你都无所谓。”
“就算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难道他还能把自己的姓给我改了不成。”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只是小诚还不懂事,要是他能够听到你说的这番话,我想你们父子就真的能够冰释前嫌了。”
“烦恼这些有的没的,你又该长白头发了。”
“我都还没有嫌弃你们一个比一个懒……”
“唉呀妈呀!”小护士被走廊上的一道黑影吓的不清。
李诚无声地说着道歉,赶在吓到其他早起的病人前,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天空由青色过渡到灰白,睡意逐渐覆盖上年轻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