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回到家，就看见老妈一脸阴云地坐在沙发上，那表情，就像我是个天外来客，触犯了天条一样的罪大恶极！
我怯怯地叫了一声：“妈！”
“你和廖云鹏一起吃的饭吧？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她首先发难。
“嗯。”我低了头，老老实实地等待她的下文，肯定是翠姨找她了，我就是想撒谎也没有余地了。
“那个廖云鹏，他说要娶你？”老妈继续开腔。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
“你也愿意嫁他？我听说你还怀孕了？我苦口婆心地教育你，就是不想让你做个出格的女孩子，你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这么小就和别人上床啊……”她的眼里忽然涌出了泪水！
我吓坏了，赶紧蹲下身来，承认错误。
“老妈，我没有怀孕，我没有出格，那是廖云鹏想出来的缓兵之计，要我帮他赶走相亲的女孩子。我没有和任何人上床，就因为这个，我和小H都掰了。”我用最坦诚的语气，希望可以打动妈妈，我不想让她为我伤心！我妈这辈子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实在太不容易了。
“你说的是真的？”老妈抹了一下眼泪。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老妈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发展得不可收拾了。孩子，你不知道，我不希望你步妈妈的后尘。”
“嗯。”我除了点头，还能干什么呢？
“按理说，云鹏那孩子也真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头脑有头脑，是一般女孩子最好的结婚对象。可是，豪门深四海，丫头，我怕你掉进去了上不来……”
“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嫁给他呢！”
“你翠姨的意思是，你如果怀孕了，就要尽快安排在生孩子前结婚。他们是不允许廖氏子孙流落在外的。”
“可是，我没有怀孕啊！”
“那你们的事就不好说了，凭廖氏家族的实力，他们是不甘心与我们联姻的。我担心的是，你和云鹏的感情怎么样？”
“我想暂时还说不准，我与他从小一起玩，就像哥们，虽然无话不谈，我却找不到爱情的感觉。不过，我觉得他人还不错的，我们很合得来。至于要不要嫁给他，我还要仔细想想。就是嫁也不能是现在啊！”
“唉，丫头是娘的连心肉，我也是很矛盾的。嫁进豪门锦衣玉食，但是也不是谁都可以有这个福分。一旦不能很快适应，结局会很惨的，有时候还不如嫁入寻常百姓家来的温暖实在。”老妈的眼角又湿了。
老妈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愁善感？以前，她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妈，你怎么了？你以前嫁过豪门啊？我的爸爸是谁？”
“唉，没事。我就是觉得孩子大了，有些感慨。至于你的爸爸，他，他早就去世了。你就别再惹我伤心了！”老妈起身走进了洗手间。
我满腹狐疑地看着妈妈，一向伶牙俐齿的妈妈，怎么结巴了？
等老妈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我也没敢多说话，默默地为她递上毛巾。
“哦，对了，丫头，你表姐凌云的儿子下个月过周岁生日，我走不开，不如你替我去看看。工作累不累，有时间去吗？”
“行，我去吧。我已经连续加班了好几个星期，假期可以集中在一起自由安排的。我这阵子去散散心也好。”我告诉老妈。
其实，我们大四上学期11月底就停课了，然后大家自由安排。那时候有考研的，考公务员的，找工作的，什么打算的都有。停课之后的时间是很自由的，我没选择考研，只想早点儿参加工作，减轻老妈的经济负担，于是在正式参加工作之前，我就不间断地打点零工，也兼职两处家教，但是赚的钱要想在上海养活自己，那比格林童话还童话呢！
我把当月的工资交给母亲，我看到她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孩子，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真是委屈你了。你的工资一直交给我管理，你也给自己留一些吧，女孩子大了，买买衣服啥的……”妈妈居然非常激动。
“妈妈，我给自己预留了零花钱。我长大了，将来你就可以轻松一些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的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孩子，对不起啊，我没有能力供你继续考研，让你过早地步入职场，面对巨大的生存压力。我知道你读书很好，而且你还挺喜欢上学。”老妈的眼角再次潮湿了。
“哪里啊老妈，我早就念够了，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将来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我笑着对妈妈说，同时在心里暗下决心。
等我洗了澡出来，我听见老妈在客厅里打电话。
“哥啊，你别着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这几年咱妈的事都是你和老三操的心，这一回就让我来掏钱吧！你在农村很不容易的，我知道你那儿媳妇不是省油的灯……其实，这辈子最让妈操心的是我……”听见我的动静，老妈一下子停住不说了。
“怎么了妈，发生什么事了？”我急忙问。
妈妈放下话筒，一脸的凝重神色，我猜想家里一定发生什么大事了。
“你外婆刚查出来患了宫颈癌，考虑手术切除子宫，然后要做几期化疗。长期治疗下来，可能要很大一笔费用……”妈妈突然沉默了。
“家里还有多少钱？”
“加上你近一年来的工资，也不到三万……你知道，除了房租，我们没有别的收入。前两年我打工还可以赚点钱，这两年你外婆身体不好，吃喝拉撒都要伺候，我就没有出去工作……你要知道我们娘俩，一直是住着别墅的穷人。”
是的，我们是住着豪华别墅的穷人家，这种身份真的很奇怪。
我知道，我们家唯一的收入来源是房租，我们住的是两层小洋楼，我和妈妈住在二楼，一楼从我小的时候起，就一直对外出租，房租虽然微薄，但给我们母女俩提供一日三餐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让我们一下拿出一把钱来，难度就大了。
“丫头，我想把房子卖出去，我们再租一间小一点的房子来住，离你外婆也近点，你说行吗？”
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我只有点头，虽然我十分不愿意搬离这个从小长大的家。当然，我对我们为什么住得起两层的别墅，一直心存疑虑，但是妈妈不肯回忆过去，我便也不敢问。
“好吧，妈妈，我们也只能如此了。外婆的情况，很严重吗？”
“现在还不好说严重到什么程度。你外婆这些年也遭了罪了，先是脑血栓带来的偏瘫，才好了些可以走路了，现在又添新病。她为我操了一辈子心，你一直都是外婆帮着带大的，我只能用房子去挽回你外婆的生命了。”妈妈的脸上有些哀伤。
其实，老妈也特别不容易。因为家里没有男性，老妈就把我当成男孩来养，不让我涂脂抹粉，不让我穿裙子，甚至，也不让我穿高跟鞋。我的衣服，基本都是中性的，很少有颜色鲜艳、镶着甜甜蜜蜜蕾丝花边的。据说这些，也都是外婆的意思。
“我们什么时候搬出去？”我问得语气还算平静。
“我们要搬过去的房子已经找好了。而且，新的房客也很快就要搬过我们这里来，他已经和我谈妥了价钱。”老妈说。
那么，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我脸上笑给老妈看，其实心里无比酸楚。
晚上，廖云鹏在QQ上给我发来信息，他担心我老妈会为难我。
“没事。”我给他发去一张哭笑不得的脸。
“怎么？你有心事？”他回。
“我们要搬家了，就这几天。”我告诉他。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外婆查出了宫颈癌，我们需要一大笔钱用，我妈把房子卖了。”
“卖房子？”
“嗯。定金已经收了。”
“让我来想想办法好吗？房子不要卖。自从我们家搬了新家，我对那儿一直非常怀念。梦里都经常回到那儿去玩。我想把你们家留下来，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我自己，以后我们就可以常常故地重游了。”
“可是，我还没说要嫁给你呢！”我发给他一个大汗淋漓的表情。
“那是早晚的事。你们需要多少钱？30万够吗？我和爸妈商量一下，尽快帮你们解决，给我一点时间。”
“千万不要啊，我现在绝对不能要你们家贴补，你老妈会不高兴的。再说，我在你们家还什么都不是呢！”
“怎么什么都不是呢？你在我老妈眼里，已经是她未来孙子的妈了。”他发来一个挤眉弄眼的坏笑图片。
那天晚上，我久久未能成眠。也不知道是几点了，我听见客厅里有人走动的声音，就悄悄地披衣起床。
我看见妈妈站在客厅里，手扶着枣红色的木质沙发，泪流满面。
那么，老妈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家吗？
我悄悄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唯恐惊扰了妈妈的沉思。也许，这里珍藏着老妈的一段回忆。关于婚姻的？爱情的？抑或是两者都有？是啊，生活这么多年的地方，谁能割舍得下呢？
妈妈站了一阵子，又走到窗前，自言自语地说：“段远风，你所给予我们的，现在我们还出去了，从此，我们和你再无瓜葛。”
我大吃一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段远风，应该是一个男人；如果我继续猜测，那个男人，应该和我们有着特殊的关系。那么，那个人，会是我的父亲吗？
妈妈用手抚摸着窗帘，浅粉色的窗帘，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更换过，只是，原来是粉红的温馨，现在已经被生活漂成了粉白色。
妈妈叹着气，继续抚摸着墙壁和每一件家具。
我不忍再听妈妈的愁怨，就悄悄地退了回去。也许，妈妈需要这样的发泄，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来回忆和承载！
回到房间里，我更是难以入眠。
要想留住房子，只有一个办法：把自己嫁了。
嫁给廖云鹏？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其实，廖云鹏还真是个很不错的人选——长相帅气，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彼此了解，彼此投缘，而他还深深地爱着我。假以时日，等我从小H的阴影里走出来，也许我会爱上他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我暗暗作出一个决定：同意嫁给廖云鹏！这样，我就能给妈妈留住这个家，留住她的青春，她的梦想，她的带着哀怨和痛苦的记忆！
离开这，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和想念！
顾不得已是深夜了，我摸起手机给廖云鹏发了一个短消息：不然我就嫁给你？
吓了我一跳，他几乎是立即就拨了过来：“我举双手双脚同意！”
“干什么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我一直以为他会在梦乡。
“我要是为了钱才决定嫁给你，你还敢要我吗？”
“为什么不敢？我又不缺钱。”
“晕。你不怕我真是为了钱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就你，我还不了解啊？别忘了我们青梅竹马。别着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告诉阿姨，把房子的定金退了吧，这两天我把30万送到。30万，够了吧？”
到底是富二代啊，30万，眼都不眨一下。可对于我们而言，却是居住的房屋，救命的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