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东南沿海某市,大雾。
高架上,宝来轿车的大灯穿透浓雾,橘黄的双跳灯在闪烁,引擎在轰鸣。
小车中,李书画双手微颤,紧握方向盘,眉头紧锁,满脸焦虑。
“吱~~~”轻踩刹车绕过前面的吉普,刹车盘和轮毂发出刺耳的摩擦。
“哞!”猛踏油门,挂到S档的发动机发出牛叫般的轰鸣。
作为一个守规矩的好屁民,在限速八十码的高架上,李书画几乎不会超过七十九码。
但此刻,李书画恨不得一脚“地板油”将爱车的油门踏穿,因为末世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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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整的时候,李书画从昏迷般的睡梦中醒来,头痛欲裂,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抬眼看向窗外,大雾依旧。
大雾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又是停工、又是限行的搞了一个多星期,丝毫改善的意思,想到砖家们又将原因归结到熏腊肉身上,李书画嘴角抽了抽,表示了心中的不屑,忍不住头痛,又将脑袋趴在了桌子上。
李书画的头痛已经持续了好几天,特别是在最近为了整理单位将要举办的会议资料,常常熬到半夜才睡,这让他偏头痛的老毛病再次猛烈的发作起来。
趴在桌上,揉着脑袋,李书画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眼角闪过窗外的浓雾,脑海中一瞬间的闪过刚才梦中的片段,那似乎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关于末日降临的梦。
梦中似乎有怪物在浓雾中出现,捕杀人类,李书画好不容易回到家时,却找不到妻子和三岁的儿子,苦苦寻觅,却怎么也找不到。想到这里,李书画心中抽搐起来,因为梦中的一切似乎突然真实起来,带着血淋淋的冰冷。
类似的梦,李书画以前也曾做过,只是没有这个梦这般真实、深刻和持久。
摸了把脸、捂着脑袋,李书画带着某种说不明的心情迷瞪着双眼打开电脑,熟悉的窗口,熟悉的桌面,电脑桌面上是自己和妻子带着儿子一起去看油菜花的情景,油菜花开满田野,花丛中,妻子做着剪刀手,儿子肉嘟嘟的笑,看着这幸福的一幕,李书画心中不由得暖和起来。
正想继续工作,一条弹出新闻如同一道闪电带着雷音震撼了李书画,只见新闻上写着:“欧洲大陆和美洲大陆全境被灰色浓雾笼罩,通信被阻断,灰色浓雾正以极快的速度越过太平洋向亚洲蔓延,预计十分钟后到达我国、、、”
仿佛某种记忆被激活,李书画浑身颤抖的趴在了桌上,睡梦中的一切如同快镜头般闪过脑海,清晰、冰冷、深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书画才从针针扎般的剧痛中清醒了过来,脑袋如同被门板夹了一般难受,眼神空洞、没有神彩,直到愣了好一会儿,无神的眼睛才重新波动起光彩来,却只见李书画在回过神来的片刻,“啪”的合上电脑向车库冲去。
“喂,李书画,你怎么啦?”同事带着疑惑询问,却如耳风不曾停留,此刻的李书画心中只有一句话:末世真的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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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滋滋滋、、、”高架桥上,小车中的车载电台似乎被干扰而发出滋滋声,FM103。9的两个女主播正在播报新闻,因为干扰而听不清楚,大意是一位50多岁的爷爷用铁锹打死了自己6岁的孙子,这新闻让李书画心中忍不住颤抖。
作为一个三周岁儿子的父亲,李书画实在难以想象那种残忍暴行,甚至连想象都让他恶心和晕眩。
但更多的却是恐惧,广播中的爷爷正是被梦里的恶念所捕获的人类。
每一个瞬间,总有千千万万念在人们的心头闪过,善念、恶念、执念、欲念、、、起心动念间,神思聚散,善恶生灭。因为某种原因,念从人们心中逸散,具现成雾,浓雾汇聚笼罩世界。
恶念在念雾中具现为念兽,那兽来自于传说、影视、游戏、小说、、、源自人们内心刹那间闪过的千千万万个念头。念兽捕猎人们的意念为食,念雾中的人们如同闪耀的灯塔,吸引饥渴的念兽们。
这便是梦中的末日,念能末世,念雾笼罩世界,念兽横行,人们挣扎求生,或仅求一死。
虽然人类之中,也诞生了强大的念者,更有掌握念境之力的圣级念者,但李书画梦中的众多景象,却是如神一般的圣级念者在高大似山岳的念兽面前匍匐颤抖,巨型的念城灰飞烟灭。
李书画想起梦中一个卑鄙的胖子曾忧伤的说过:末日来的这么突然,当我们还嘻嘻哈哈的时候,他来了,带走了一切。
梦中的末日正是如此,李书画记得在梦中点开弹出的新闻看了看,甚至和同事开了开末日降临的小玩笑,然后便忍着头痛为了那微薄的薪水而忙碌起来,等他反应过来,千辛万苦赶回家中时,只剩残屋破瓦,妻子、三岁的儿子已经被念兽捕获不知所踪,年迈的父母为了将一丝生机留给自己和弟弟而惨死在念兽之口,兄弟为自己断后,也再无踪迹,其后苦苦寻觅兄弟妻儿,终不见影。
飘飘渺渺无踪迹,寻寻觅觅了无痕,恨念兽,恨苍天,恨自己,无数次的战斗、进化和觉醒,最终发现妻儿已经成了超级念能生命体诺亚的念能核心,再也无法挽回,于是自爆念海与诺亚同归于尽。
这就是李书画的末日之梦,悔恨、恐惧、战斗、挣扎、死去。
李书画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如果当时早点回家,是不是家人都会还在?如果能够及时回到家中,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妻子儿子?如果能够在末日降临前回到家,是不是一切都会完全不同?
无数次的觉得老天不公,连悔恨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就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
但现在李书画却拥有了未来的记忆,末日还没有降临,拥有的还没有失去,一切都能够完全不同。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李书画的心脏剧烈的跳动,扔了工作,飞奔向车库,路上更是在电话中第一次以一种不容反驳的强硬,告诫妻子父母关好门窗,看好儿子和奶奶,劈了木桌点成火堆,等待自己回去。只是弟弟竟然带着女友还在市区,这让他揪心,只能一边开车一边叮嘱各项事宜期望他可以按时赶回。
用力的踩踏油门,李书画闪避着高架上的车辆,“叭!叭叭叭~~~”,焦虑中不顾一切的疾驰难免让附近的车辆厌恶。
“呲~~”车皮剐蹭的声音传来,超快的速度不可避免的发生刮擦,李书画瞄了一眼旁边的宝马X6,脑袋一傻,下一刻却又释然起来,末日将临,曾经避让不及的豪车也将似同废铁,只要能快点到家,剐了又何妨,只是对方却不会像他这么想。
“我草你-妈的,刮到我车了,快停车!”肥头大耳的宝马车主一脚油门从右侧赶了上来,放下车窗大吼,小两百万的豪车被十多万的小车刮擦了,对方还不停车赔礼道歉叫保险,这如何能忍?
李书画看了宝马车主一眼,再喵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四点十六分,十四分钟后末日就将降临,但自己恐怕无法及时赶到家中了,这让他心中一闷,不禁油门一压,再次加速。
“我草-你-妈的!小子,给我停车!”中年车主一看,怒吼一声,再次追了上来。
无暇顾及宝马车主的愤怒,时间正在迅速流逝,但前方的车辆却越来越多,路况越来越差,浓雾让大家不由自主的降低车速,难道还是赶不上吗?
想到这里李书画不由得心中更加焦灼,梦中的记忆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清晰,那些冰冷的、恐怖的、残酷的念兽似乎在眼前咆哮、在耳边嘶鸣,撕扯着肉体,吞噬着灵魂和一切意念。
“孙子--你-妈的给我停车,再不停车老子报警告你肇事逃逸!”宝马车主不舍不弃的紧随追赶,看李书画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又拿出电话道威胁道:“你相不相信我一个电话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明天还有太阳吗?李书画心中想到,未来的记忆中,再也不曾见过太阳,整个世界只有灰暗和浓雾,甚至在几万米的高空,在月球之上,在整个太阳系,阳光最多也只是灰暗念雾中的一抹暗茫。
再次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离家还有几公里,李书画心中烦躁起来,那些未来的记忆浮光掠影般闪过,有冲动也有杀戮,不自觉中,李书画更用力的踩踏油门,小车带着刹车的吱吱声在车流中穿梭起来。
宝马车主一见,怒骂一声,猛地踩踏油门,毕竟是豪车,加速迅猛,不一会儿就狠狠的撞向小宝来的屁-股。
“轰!”李书画只觉得一阵巨力从后面推来,整个人随着小车飞出去几米远,后视镜中,没有防撞钢板的宝来更是凹进了半个多屁股,心中的愤怒瞬间被焦灼点燃,横踩油门,脚后跟带着刹车,小宝来瞬间在哐哧声中同宝马刮擦起来。
火光飞溅,两者的车速都是如此之快,宝马车不由自主得向高架护栏冲去,“噌噌噌、、、哧——”,大宝马刮擦着水泥护栏,在星火之中几个翻滚,“咣咣咣咣”,一个跟斗栽下了高架。
“轰!”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李书画并没有停下疾驰的车轮,在一阵更剧烈轰鸣中的加速离去。
车中,李书画觉得自己变得有点陌生,或许心中本就隐藏着虎狼,或许梦中的记忆让他变得狠厉,毕竟末世中,比念兽更可怕的是人心,温顺的羊羔没有生存的资格。
这种转变让李书画害怕和恐惧,却又似乎让心中的恐惧释放,获得了某种平静和释然,未来的世界必将充斥鲜血和杀戮,这仅仅是一盘小菜的开始而已。
“肇事逃逸?”看到小宝来如此的凶残,其他车主不由自主的一阵哆嗦,紧打方向盘让开车道,深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但雾是如此浓厚,前方的高架因车辆追尾刮擦,车辆逐渐汇聚成流,很有堵成一片的架势,李书画看了看时间,想了想,在“吱--”的急刹中调转车头,于一片怒骂声中逆行从旁边的高架上行道下了高架,在不远的公交站台处,几辆摩托车正闪烁着灯光。
下车,右手拿了后备箱的扳手,左手掏出钱包,一想,又从钱包中抽出一张大红放进口袋。
“师傅,借你的摩托车用一下。”李书画将左手的钱包塞给其中的一个摩托车主,不由分说的夺过摩托车骑了上去。
“喂,你干嘛?”摩托车主一时没有反映过来,边上的另一个摩托车主却有些激动的喊到,但李书画一脸的戾气和右手的大扳手让他握住车把的手略微颤抖。
“轰~”没有理会的加速而去,摩托车主只是一愣一愣的握住手中的钱包,看了看边上打着双跳灯、开着车门的小轿车一时反应不过来。
李书画骑着摩托一路疾驰,穿过田间小路,从工业区在建的大道闯过,四点二十七分,到达城乡结合部最繁华的路段,穿过前面的十字路口,再向前几百米到达山脚,左转向右的山坳就是自己居住的地方,但时间已然不够。
眼前的道路,十米之外就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灰暗浓雾,近光灯、远光灯、雾灯、双跳灯、尾灯和城乡结合部两旁的街道灯光映成一片,喇叭乱鸣,下班的行人在停滞的车流中寻找通行的道路,车主们纷纷下车查看状况,人声熙攘。
李书画再次看了看时间,在滋滋的电话声中重复叮嘱并确认家中的情况,同时让还未到家小弟带着女友点了火把到附近的教堂躲藏,然后推着摩托车,向路边亮着灯的店铺走去,那是一家很熟悉的杂货店,杂货店的旁边是他以前经常去吃面的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