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玄诗韵便下旨,派遣我半月后去随城,再不提联姻谈判之事。我心知肚明,定是蓝博云已安排妥一切,准备伺机篡位。
身上的伤已无大碍,虽不能舞刀弄剑,自保确是不成问题,思量再三,我决定提早动身。
“你身上的伤并未痊愈,路上恐有不妥。”云载天颇有些放心不下。
“我已安排好一切,前往随城这一路定然不会有危险,倒是你,一定凡事小心,有风吹草动便要提早准备,莫要耽搁了。”我轻叹口气道,“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将凌霁留与你,有他在我还放心些。”
云载天凤目中流露一丝喜悦,唇角不觉微微上扬:“馨儿,你这可是在关心朕?”
我抿唇一笑,讥道:“自然是关心,倘若你一败涂地,我手中的筹码岂不又少了一分?”
闻言,云载天面色一僵,不再言语。
“玄诗韵乃是你生母,如今境况之下,她已是敌非友,你切忌感情用事。”
反复叮嘱一番,我方才上了马车。
车帘蓦然被掀开,云载天递过一件大红色的大氅,道:“时值初春,正是随城风沙最大的时候,你且把这个带着,朕会在云城等你的捷报。”
千般万般的不舍,终是化作一句:“珍重。”
马车缓缓行起,车窗外云载天的身影越来越不清晰,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因身上的伤不易长途劳顿,傍晚时分,便在一家小镇歇脚。
此去随城,我仅带了绝心宫的弟子,并风云十二使同行,随城驻边兵士仅三万余人,加上云承月为我招揽之人,最多不过四万余人,况我私自招揽之人还有他用,并不打算让他们参战。
临行之时,玄诗韵已允我精兵五万,会在半月后赶至随城,我仅是淡淡一笑。
半月?半月又不知会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是生是死都尚未可知,即使真的援兵来此,又有何用?
反复寻思间,不觉已进了客栈。
仇人见面,果然是分外眼红。
客栈厅堂的一角端坐了三人,正中的墨衣男子正是暮千野,他身侧坐的便是那两名黄衣女子。
那断臂的黄衣女子登时起身,却被暮千野生生拽住。
“不得放肆!”暮千野厉声喝道,缓缓行至我身前。
“你身上伤可大好?”言语轻轻,丹凤眼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我不由一声冷笑:“果然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在这里都能遇见你。”
“我……”他欲言又止,紧盯我半晌方道,“莫非你我之间只能是敌人?”
“此时你再说这些话又有何用?”我冷冷道,“想必你亦是要归返千叶,如此良机你怎能轻易错过?”
暮千野一怔,沉默不语。
“我们惟有沙场再见,但愿你不会令我失望。”我讥笑道。
言罢,我已率清晖等人奔客栈后院而去。
一路奔波,终于到达随城。
时值初春,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却因两国交战而变得一派死气沉沉。
街道荒凉,店铺紧闭,官道之上不时看见携家逃难的百姓,各个愁眉紧锁,面露忧色。
“馨儿,为何不等伤愈再来?”云承月早已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倘若再迟些日子,我恐兰博云会提前下手,措手不及。”
“莫非他已有所动作?”云承月大惊。
我遂将玄诗韵本意联姻,又突然改变主意,转而迎战一一一道与他听。
“若我猜得不错,这几日兰博云便会有所动作。”
“那皇弟他该如何是好?”云承月满脸忧色,“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江山落入奸人手中?”
“此事须从长计议,兰博云处心积虑这许多年,定然是势在必得,若强行与他正面交锋,吃亏的自然是我们。”
“莫非你已有权宜之计?”
我点点头道:“只能一试。不过,以云载天的城府,想必他已有应对之策,自保应是没有问题。如今我最担心的不是兰博云谋朝篡位,而是与风落一战。”
我重重叹口气,此事我已想了一路,纵然有清晖与风云十二使在身侧,也是无济于事。
洛风虽救我一命,但他并未留下,而是悄然离去,想必此事他亦是十分为难,若没有他相助,我又如何胜得过落玄晨?
而今,我又打算将云承月私下操练的人手悄悄遣往云城,以备不备之需,先不论落玄晨出兵之时是否会派遣修真之人迎战,单双方兵马数上,云月便已输了一筹。
三万胜五万?我可没有这种把握。
“馨儿,此番前来为何不见朝廷增派的人马?”云承月十分不解,“实力不均,如何迎战?”
我遂将玄诗韵之意告知与他。
“真是可恶,她这分明就是想借风落之手置你于死地。”云承月恨恨道,“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若早些将她一剑杀了,留下了诸多后患。”
“杀她?”我轻轻摇摇头道,“堪比登天还难,人不可貌相啊。此事先暂且不论,你先将你手中操练的人马全数召集,今夜便悄悄遣返云城。”
“若是他们走了,随城破城便是迟早之事。”
我微微颔首道:“我心中早已有数,我认为值得一赌。”
我下的赌注尚未分出胜负,如今我对这赌注的期望又增一分。
但愿天随人愿。
入夜,天幕如漆,月光淡淡。
果真如云载天所言,虽已是初春,但这随城却是风沙最大之时。
站在这城门之上,风沙扑面,割得人脸生疼。
一件外袍轻轻披于我身上,回首,竟是云承月。
“为何不叫我一起?”云承月低声道。
“不过是看看敌情罢了。”
随城,乃是两面环山,一面环水,与风落仅一江之隔,而此时,落玄晨的兵马已驻扎在河对岸。
夜幕之下,篝火点点,不时传来战马嘶鸣之声。
“我云月与风落仅一江之隔,江虽有数十丈宽,但此时并非汛期,倘若搭船强行渡江,亦是易如反掌。”云承月缓缓道,“而据我近日探查,落玄晨并为有船只,而且也未伐木造船,此事我一直不明,究竟他是战还是不战?”
我心中“咯噔”一声,最担心的事果然变成了事实。
我不由苦笑道:“莫非你忘了风落以什么闻名天下?”
云承月一惊:“你的意思是,此番风落前来的乃是修真士?”
我重重点点头,倘若不是修真士,又怎会不造船渡江?渡江这等小事对于修真士而言,简直易如反掌。更何况此时并非汛期,莫说是修真之人,即便是轻功绝顶之人,渡江也并非难事。
只是不知这落玄晨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既有修真士相助,为何却不趁夜来袭?
据我看来,夜间风沙猛烈,城内防守必然松懈,最适宜偷袭,不知落玄晨为何按兵不动。
“这随城的太守你可见过?”我问道。
“见过,此人乃是兰博云一党,所以我未曾与他正面交锋过。”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来随城不见他以礼相待,原来竟是兰博云的党羽。
“想必他亦是只守不攻。”我冷笑道。
“不错,据我前部所言,如今都大兵压境,这庸官还在花天酒地,几次进言,均遭他一顿嘲讽,如今镇守随城的兵士已是怨声载道。”
想必,落玄晨已允诺了兰博云,否则此人怎会知自己生死于不顾?殊不知城破必成阶下囚?
既是如此,趁今夜月黑风高,我便前去这太守府会他一会。
“我们走。”思及此,我施展轻功便奔太守府而去。
太守府内,正是华灯盏盏,莺歌燕舞。
诺大的厅堂之内,众人围坐一起,为首乃是一名褐衣的华服男子,年约四十上下,一左一右环抱两名舞姬,模样甚是猥琐。
“他便是这随城的太守陈焕成?”我指着那名褐衣男子轻声问道。
“不错,正是。”
“果然是个昏官。”言罢,我纵身一跃,已跃入院中。
“你便是陈焕成?”我指着那褐衣男子道。
“本官的名讳岂是你随便叫的?”陈焕成将怀中的舞姬一把推开,厉声道,“夜闯太守府,来人还不速速给本官将她拿下?”
话落,已有数名仆从蜂拥而至,奔我而来。
剑起,剑落,只是一瞬,一干人等便已横尸当场。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陈焕成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
“取你性命之人。”我答道,“如此昏官,不要你也罢。”
言罢,我手中濯日已脱手而出。
长剑直直刺入陈焕成的心口之处,我缓步上前,将剑拔出,手起剑落,便将他的首级割下。
“明日将这狗官的首级悬挂于城头之上,明日起我便会入主太守府,号令三军,倘若有异心者,一律杀无赦。”我对云承月道。
云承月点点头,环望四周早已吓得四散逃窜的众人道:“他们该如何处置?”
“所有太守府的人一律关入大牢,此时不宜太过杀戮,以免激起民愤。”我轻叹口气道。
若以我以前性子,这太守府上的一干人等定是一个不留,此一时彼一时,此市民心重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