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
我在园中站了许久都未见绝无情的身影,不由心下疑惑,正待去寻他,却见一道青色身影奔我缓缓而来。
青色的长衫,墨丝以一支玉簪束起,手持一把折扇,颇有些书卷气,五官清秀,星眸灿然。
我不禁莞尔一笑:“你这易容术倒是妙得很,险些认不出你来。”
绝无情淡然一笑道:“这易容术确是很难辨得,尤若自己的面皮一般,因它是用了特殊的药物泡制,不似一般的面具那般表情僵硬。”
“不过五官却配不上那双眼睛。”我轻笑一声,“还有你身上的栀子花香,仅凭这我便能轻易将你认出。”
绝无情颇为无奈:“所有易容术皆是如此,唯有眼睛无法掩盖,若是十分熟稔之人,还是可以认出。”
眼睛?我心中一动。
“莫非追风也是用了易容术?”我望向绝无情道,“那般平淡无奇的容貌,怎配的那样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眼睛?”
“极有可能。”绝无情恍然道,“以前我为何不曾想过?”
“平日里怎会用这易容术?自然是很难想到,只不过追风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我十分不解,遂将昨日与追风的谈话一一道与绝无情。
绝无情虽面色凝重,但仍无法掩饰眸中的那丝惊喜。
“馨儿,他极有可能是洛风。”绝无情握着我的双手,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若他真是洛风,他为何会说是那女子救他一命?”
“失忆,失忆啊。”绝无情颇有些激动,“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曾记得,又怎会记得受伤之前的事情?即便是记得,又怎能保证那些记忆是正确的?他所谓的记得之事,亦很有可能是他的臆测。”
“馨儿,你想,倘若不是他深爱之人,他又怎会十万青丝一夜成雪?他为何会向你许诺绝不伤害于你?”
“倘若他真是洛风,缘何他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绝无情低头沉思,许久方道:“若真是如你所言,那纤儿是冲他而来,那么我想这易容术极有可能是纤儿所施,而洛风并不知情。”
心中疑惑更深,莫非纤儿是不想旁人认出洛风?她既要加害洛风,为何又要替洛风掩饰真面目?
“想知道他是不是洛风,我倒有一个方法。”绝无情自怀中掏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瓷瓶,“只需将这药水倒入他洗脸的水中,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我伸手接过那瓷瓶道:“为免打草惊蛇,待查清纤儿的底细之后,再想办法试探追风。”
绝无情微微颔首:“时辰不早了,你我先进宫再说。”
我点点头,与绝无情一起奔皇宫而去。
御书房。
云载天正端坐在龙椅之上冥思苦想,面前是厚厚一摞的奏章。
他面露愠怒,拍案而起,正对上我探究的目光。
“你,来了?”他面色微尴。
我微微颔首。
“他是何人?”云载天指向我身侧的绝无情道。
“助你之人。”我冲绝无情淡然一笑。
“朕有说过需要他人相助么?”云载天冷了一张脸,语气颇为不善。
“时辰不早了,想是那好戏已经上演。”我抿唇一笑,“云载天,你且先随我去观场大戏,回来我们再谈也不迟。”
虽有疑惑,但他仍是随我一起出了御书房,奔“韵瑞宫”而去。
韵瑞宫内,烛火通明,春光无限。
嫣红的幔帐中纠缠着两道身影,男人奋力的低喘与女人放浪的吟叫之声此起彼伏,活生生地春宫大戏在眼前上演。
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与自己的政敌上演活春宫,这滋味想必是不好受。
我静静望着云载天,凤目中是深深的刺痛与阴霾,薄唇紧抿,双拳紧握。
殿内的云雨之声愈发高涨,云载天的面色愈见惨白,终于,他按捺不住,拂袖而去。
御书房内。
云载天负手而立,面色阴霾,沉默不语。
我含笑望着他,静等他开口。
许久,他方转过身来道:“此行你是势在必得?”
“不错。”我眉眼笑弯,他已然输我一筹。
“你想跟朕这里得到什么?”云载天沉声道。
“并蒂雪莲,这是其一;你与拂雪之间的交易,这是其二;其三便是,让他入朝为官。”我望向绝无情道。
云载天的面色倏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最终的目的究竟为何?”
“云载天,凡事并非都如你所想,皆要有个最终目的。”我反诘道。
他沉默不语。
“如今朝野上下皆是兰博云的党羽,与我联手是你最好的选择。”我缓步行至那龙案之前,将方才云载天重重撂下的奏折举起,“军饷已发,缘何还有军心浮动?内忧外患,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将奏折放下,踱步至云载天身前,道:“如今你已是孤立无援,江山迟早是他人囊中之物,内忧未除,外患又添,以一己之力如何能挽回局面?”
“朕乃一朝天子尚不能平内忧外患,你又有何能耐?”
“你在明,我在暗,这便是我最大的优势。”我淡然一笑:“金钱,权力,谁不想要?朝中为官,又有几个两袖清风,公正廉明?以柔治柔,以硬克硬,这便是我所能及,而你所不及之事。”
闻言,云载天眯了一双凤目,紧紧盯着我不语。
良久,他长叹口气道:“你,果然变了。”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不是你惯用的伎俩么?我不过是效仿而已。”我对他言语相讥。
“倘若朕不答应与你联手,你是否会将朕一并杀了?”
我扬唇灿笑:“我还不屑于取你性命,倘若方才之事流传街头巷尾……”我眉眼笑弯,静静望着云载天那痛苦的表情。
伤口上撒盐,果然是不错的报复之法。
“绝心。”绝无情无奈地笑笑,“还是问问拂雪之事罢。”
“那千娇百媚便是拂雪交予朕的。”
“什么?”闻言,心中不由大怒,指节已被我捏的“咯咯”作响,别的事我尚可忍忍,独独此事我断不能忍。
“她究竟为何要害我?”我强忍胸中怒气道。
云载天摇摇头:“此事朕尚未查明,故而一直未动她分毫。”
“千娇百媚并非云月之物,你可知晓此事?”
“什么?”云载天大惊,“拂雪曾言,此乃她祖传之物,怎会如此?”
“云载天,你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蔑笑道,“你深知她乃我绝心宫的叛徒,她又怎会对你实言相告?”
“这个贱人。”云载天一声低咒,“朕以为她对朕的感情尚不至言语相欺。”
“此事尚且放放,待我查到她的底细之后再作打算,万不可打草惊蛇。”我凝眉道。
心中已然有数,拂雪,你既如此不仁,就休怪我对你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