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云城,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泽,金碧辉煌的皇宫显得更为夺目。
我立在窗前,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皇宫,心中的恨意在一点一点凝聚。
明日的这个时辰,兰博云便要登基称帝,而云载天与凌霁并我那一万训练有素的精兵均不知所踪。
莫非天意如此?云姓天下必然易主?
“馨儿。”身后传来云承月的一声轻唤。
“你来了。”我转过身望向他。
他点点头道:“清晖还未回来么?”
“不错。”提及清晖,我不由有些心焦,前日夜里,我便遣清晖先行回到云城,暗中打听云载天等人的下落,时至今日,仍未见清晖回到锁心楼,莫非是出了什么状况?
今日一到云城,我便发现云城最大的一处变化,本是云月最繁华的都城,竟然满目萧条,许多店家都闭门,街上更是鲜有人来往,而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今日缘何会如此冷清?
何人称帝似乎与百姓并无太大关系,百姓所忧心的无外乎是能否安居乐业,而兰博云虽是狼子野心,但在朝中尚未作过任何荼害百姓之事,为何云城的百姓会有如此反常之举?
“宫主。”正猜想间,只见紫云自外面匆匆而来。
“宫主,属下发现了一个人。”
“什么人竟让你如此惊慌失措?”我有些不解,“莫非是云载天?”
“不是,是拂雪。”紫云道。
“什么?”我大惊。
数月前,曾有人发现沉香的行踪,而今日又发现拂雪,莫非永生道的势力已渗入云城?
越想越觉可能,倘若不是永生道渗入云城,那为何生意萧条,街头巷尾冷冷清清?只是这永生道此番究竟又耍了什么手段?最终的目的又为何?
“拂雪不是已死?怎会出现?”云承月大骇,“莫非又是永生道的还魂术?”
“不错。”我点点头道,“数月前曾有人发现沉香的行踪,沉香既然在,那拂雪定然也在,不过却一直都未查到她们的藏身之所。”
“属下也是无意发现拂雪的行踪。”紫云插言道。
“究竟在何处?”
“漓王府。”紫云语出惊人。
“什么?竟然在漓王府。”我难掩心中的那丝欣喜,倘若拂雪真是出现在漓王府,那么云载天的下落便不得而知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灿然一笑道,“今夜我们便去王府一探究竟。”
“馨儿,你言下之意……”云承月满腹狐疑。
“不错,正是你所想,云载天与凌霁等人应是被人软禁在漓王府。”
“为何如此肯定?”
“漓王府自暮千芊死后,便成为一所荒废的园子,亦只有这样的地方才是最不易惹人耳目之所,而只有一种人才不会泄露任何秘密,那便是死人。”我面露微笑道,“拂雪已死,虽身中还魂术,亦是受人所控,断然不会泄露半点秘密出去,如此可见,云载天等人定是被藏在漓王府中。”
“明日兰博云便要登基,倘若你我今夜便去查探,一旦有风吹草动,岂不是打草惊蛇?”云承月道,继而恍然大悟,“莫非只是‘查探’,而不救人?”
“不错,今夜只是查探,不能救人。”我道,“时机未到,断然不能轻举妄动,稍有一点闪失,我们便会前功尽弃。”
“倘若兰博云先行下手该如何是好?”云承月不由有些忧心。
“登基之前,我料定他不会下手斩草除根,因为还有许多事情并未在他完全掌控之中。”
“你是指玄诗韵?”云承月一惊。
“不错,云载天毕竟是玄诗韵的亲儿,而玄诗韵是兰博云称帝的幕后最大功臣,未坐稳皇位,兰博云怎敢轻易下手?”
“而据我对兰博云的了解,倘若他坐稳皇位,要下手的并不止云载天一人了。”我微微一笑,成大事者,必然会心狠手辣,断不能留下祸患,兰博云便是这种人。
“你的意思是,兰博云会将玄诗韵一并除去?”云承月大惊。
“不错。”我重重的点点头道,对我,他都能下得去手,更何况是玄诗韵。
“那今夜……”
“今夜你我只管前去查探,紫云便留在锁心楼,静等清晖回来。”
入夜,我与云承月悄然来到漓王府前。
高高的王府大门之上,赫然是一道“索魂圈”。
我不由冷哼一声,果然是永生道。
“门头上的那道光圈,千万莫看,那是魔道之物,会摄人心智。”我低声对云承月道。
云承月点点头。
我俩寻至王府后门,纵身跃上院墙。
夜色沉沉,在这昏暗的夜色掩护之下,我与云承月疾步穿梭于王府之中。
搜寻了大半个王府,如今只剩下一处尚未去过,那便是王府的地牢。
我与云承月互递眼色之后,便奔地牢的方向而去。
荒废的园子之外,几条斑驳的人影来回晃动。
寻了大半个王府都不见人迹,而此处却有人把守,我心中一喜,一面向怀中探去。
左腕轻抖,几枚梨花烙已破空而出,而那几条人影未发出任何声音便已倒地。
我纵身跃入园中,上前一探鼻息,确认皆已毙命。
“为何这几个人不是被施还魂术?”云承月颇有些不解道。
“还魂术倘若施在高手身上,则会事半功倍,况且施术者是以自己鲜血为引,这几个喽罗尚不值施术者如此。”我踢了踢脚下的尸体道,这几人显然并非永生道的教众,否则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下去。”言罢,我从怀中掏出一包“化尸粉”,轻轻洒于几具尸体之上,待黄烟缓缓冉起,我方对云承月点点头。
轻轻推开那斑驳的木门,面前漆黑一片。
云承月自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微弱的荧光瞬间将黑暗打破。
他走在前方,一手举着那颗珠子,另一只手却递向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他微微一笑,拉着我向下走去。
小心翼翼走了数十个台阶,眼前愈见光亮。
几盏昏黄的烛火摇曳,隐隐映出几条人影,打在残破的石壁之上。
“馨儿。”一声轻呼,夹杂着些许惊喜,传入我的耳中。
我放眼望去,果然不出我所料,非但云载天与凌霁皆关在此处,而清晖竟然也被关在其中。
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我疾步走过去道:“你们可好?”
云载天面露喜色,点点头道:“性命尚且无忧,只是被人下了软骨散,使不得半点内力。”
“那可有见永生道的教众?”
“今日拂雪那贱人曾来过,其余人并未见过。”云载天面色一冷,狠狠道。
我不由心生疑窦,为何竟一路畅通,并未见半个人影便轻松进了地牢?照理这几人都应是严加看守,为何除了园外那几个喽罗之外,并未见半个守卫的人影?莫非其中有诈?
思及此,我环视四周,只见石壁上点燃的几盏烛火,并无它物,而那牢门亦是与原来一般无二,看不出半点异样。莫非是我多心?
“馨儿,为何不打开牢门?”云载天道,“莫非今夜不是为救人而来?”
一语提醒我,牢门。想必问题应该出在这牢门之上。
仔细看那牢门,虽看不出半点异样,但定然是有机关在其中,一触即发,若非如此,又怎会无人看守?
“今夜不能救你们出去。”我望着云载天道,“明日便是兰博云的登基大典,今日若将你们救出去无异于打草惊蛇,明日便不好动手。”
“馨儿,莫非你明日要在兰博云登基之时下手?”云载天一惊。
“不错,我岂能让他坐上那皇位?”我恨恨道,“我要让他尝尝自云端坠入谷底的滋味。”
“清晖凌霁二人都在此处,明日你如何脱得开身?”云载天道。
“我自有安排,你且放心,明日定然会将你们救出去,你先将你手中的筹码告之于我,还有我悄悄调入云城的那一万精兵现在何处。”
云载天一怔,继而扬唇一笑,道,“你怎知朕手中还有取胜的筹码?”
“倘若你无胜算,又怎会只身犯险?”我望着他道,“若非如此,想必此时你人早已在青衣镇了罢。”
云载天闻言,笑容扯得愈发大:“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你且附耳过来。”
我近步上前,云载天将他最后的赌注全部压在我身上。
“这是冷凝丸,你们三人暂且服下,明日我会带来软骨散的解药,我会安排一切,你们一定要等我来。”叮嘱之后,我方拉了云承月奔外走去。
“馨儿。”云载天将我唤住。
“还有何事?”
“你要小心。”云载天一双凤目中漾起点点柔情,“我等你。”
我重重点点头,与云承月离去。
回到锁心楼已是二更时分,但时间已是刻不容缓。
云载天手中的取胜筹码有两样,一个是玄诗韵最爱之人的遗物,关键之时取出此物,玄诗韵定然会为此物而言听计从。对于此物,我十分不解,玄诗韵所爱之人莫非不是云载天的生父?而云载天又是如何得到这样东西的?而另外一样,便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天下楼与暗影阁。天下楼乃是为云载天搜集情报之所,而这暗影阁则是为他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发展下来竟有数千人之势,且各个都是一流的高手。
而我派来潜入云城的一万精兵,早已被云载天巧分为几支镇城的守军,分散在城中,只等信号一出,便会与暗影阁的诸多高手汇合。
“明日你拿这两样东西去西城门,西城门的守军将领便是你亲自训练的手下。”我将绝心宫的信号筒交与云承月道,“你先与他接上,然后再去北城的悦乡客栈,将这令牌交与店掌柜,让他调集所有手下,一切皆等我信号。倘若有任何异样,你便发这求救给我,我定会去助你一臂之力。”我又将云载天交与我的令牌交给云承月。
“馨儿,莫非明日你要只身前去救人?”云承月道。
“明日我会带紫云与碧风二人同去,其余紫风等人由你来调遣。”我叮嘱道,“未见我信号之前,切忌轻举妄动。”
“可是……”云承月欲言又止。
“还有一事我险些忘记,明日兰博云定是亦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倘若他以你母妃要挟与你,你切莫再心存侥幸,以免铸成大错。”
云承月面色倏变,抿唇不语。
“那只是招魂术,你母妃早已仙去,你千万不要被魔道蛊惑。”我见他面露忧色,不由有些心焦。
明日定然会有一场大战,云承月万万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他的半点犹豫都会令全部计划前功尽弃。
“承月,我相信你,你断然不会令我失望。”我情急之下,上前抓了她的双手道。
云承月身躯一震,紧紧盯着我的双眸道:“馨儿,你唤我什么?”
此时,我方觉自己有些失态,欲将手收回,不料却被他紧紧握住。
“馨儿,你放心,我已经错过一次,我不会再错第二次。”他眸中满是坚定,道,“我定不会负你所托。”
言罢,他重重握了我的手,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竟觉一阵心酸,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
“等等。”我轻唤一声。
云承月驻足回首,有些茫然。
“万事小心。”不知为何我竟道出了这样关怀的一句。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已经习惯了你对我的冷言冷语,如此关怀的话语倒叫我觉得生离死别一般。”
闻言,我心头一震,心中的不安愈重,我板了脸道:“本就是生死存亡之事,莫要太过轻心。”
他淡淡一笑:“放心,我怎舍得让你为我牵肠挂肚。”
话语之间尽是淡淡的哀愁,并无半分调侃之意,我怔怔望着他,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你为我牵肠挂肚,恐怕某人是断然不依的。”他轻扯唇角,勉强一笑,竟是万般的无奈之情,“你也要小心。”
言罢,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一夜无眠,我在窗前静静立了一夜,反复思量今日的行动。
我与云承月各司其责,他负责接应,而我先去救人,再去与兰博云交锋。
轻轻挽起自己的衣袖,那条触目惊心的红线已然蜿蜒至腕间,心中不由一片涩然。
将袖管轻轻放下,我执起濯日,奔漓王府而去。
时值正午,街上依旧行人稀少,偶有路人,也是面露忧色。
我与紫云、碧风三人疾奔至漓王府,想不到今日竟有人在此守候。
“宫主,此处交与属下便可。”紫云道。
“碧风助紫云一臂之力。”碧风道。
我点点头道:“速战速决,莫要留下祸患。”
二人皆点点头。
我便纵身跃上院墙,施展轻功奔地牢方向而去。
荒废的园子外并无人看守,我顺利进入了地牢,见到面前所立的二人,我不由冷笑几声。
这两人正是被人施以还魂术的沉香与拂雪。
二人显是带着残存的记忆,先是惊讶之色,继而脸上便是愤恨。
我已长剑出鞘,静等二人出手。
两人也不言语,自腰间一抹,一人抽出一把软剑,腕间一抖,便向我面门和胸口两处攻来。
我双足点地,纵身而起,濯日于空中划出一道半弧,凌厉的剑气已直直逼向两人。
两人见势于空中翻了个筋斗,躲过剑气的同时双袖已甩出,直直奔我手中濯日而来。
我红唇一挑,那两道长袖已将我手中濯日紧紧缠住。
还魂术果然厉害,二人的内力竟比生前要深厚许多,我暗自运足内力,手腕一翻,剑已脱手,继而以掌风将濯日推出,直奔两人手臂而去。
沉香拂雪大惊,忙收手,并向后跃去。
我怎容她二人有喘息之机?我已纵身上前,将濯日执于手中,一招“日月同辉”已辉出。
剑如长虹,势如飓风,瞬间向两人袭去。
只听“嘭嘭”两声,两人已中剑倒地。
正待举剑将牢门打开,只听云载天一声惊呼:“小心!”
再看沉香拂雪二人又持剑攻来,长发已凌乱,胸前的伤口已是血渍斑斑,但二人似不觉疼痛,仍发起奋力一击。
此时我方想起玄风之言,中还魂术者唯有两种方法可以破解,要么将施术者斩杀,要么将中术者焚烧。
思及此,我便转身冲石壁上的烛火而去,以剑挑起一盏烛火。
两人见那烛火竟然惊慌失措,纷纷向后跃去,妄图逃离。
我怎容她二人再有反击的机会?
濯日顿时舞起数朵剑花,卷起数道剑风奔两人而去,而左手已将烛火推出。
两人节节败退,待有招架之空时,烛火已然上身。
只听几声凄厉的惨叫之声,方才还生龙活虎的两人瞬时倒地,继而化为一摊灰烬。
事不宜迟,不消半刻施术者定然知晓沉香二人失败。
我挥剑将牢门的铁锁斩断。
不好。我心中暗惊,一道暗器破空之声传来,已逼向云载天。
我顾不得许多,将云载天一把拽倒在地。
一枝铁箭已擦身而过,“当”一声打在石壁之上,箭尖乌黑,显然是煨了剧毒。
好险,我不由轻舒口气,此时方觉身上沉重,再看,竟是云载天。
方才情急之下,我将他一把拽倒,不想他竟倒在我身上,此时两人已是近在咫尺,他温热的呼吸已然喷在我脸上。
我面色一窘,忙将他推开。
云载天面色微红,站起身,将手递于我道:“我……”
“无妨。”我扶着他的手起身道。
已有前车之鉴,打开清晖凌霁的牢门之时自是小心许多。
“馨儿,我们可是要去皇宫?”云载天道。
“不,你与云承月汇合之后,我与绝心宫众人先去皇宫,待我信号一出,你与云承月再带兵攻入皇宫。”
“此事万万不可。”云载天面色微变,“你们势单力薄,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万万不可,要去大家一起。”
我摇摇头道:“我们定然要先潜入宫中,只能里应外合,倘若我们失败,你们亦不必去白白送死。”
“绝对不可。朕绝不允许。”云载天斩钉截铁道,“江山不保,他日朕定会再将它讨回,但是朕绝不会让你只身前去送死。”
闻言,我心中一震,生出些许感激之情,但仍是摇摇头道:“此事唯有一赌,你放心,我向来逢赌必赢,切忌一切要等我信号。”
我转身欲走,却被云载天一把拉住。
凤目中满是担忧之色,他沉声道:“你万事一定要小心。”
我微微颔首,率清晖凌霁二人离去。
皇宫之中,一片张灯结彩,旧的宫灯早已换下,崭新的宫灯比比皆是,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兰博云,恐怕你的皇帝之梦今日便要破灭了。
我冷笑一声,奔大殿而去。
大殿之外,数名太监宫女手提各色宫灯利于廊柱之间。
四周鸦雀无声,文武百官纷纷垂手而立,静等今日的主角出场。
“皇上驾到!”一声尖厉的清喝。
只见龙袍加身的兰博云乘着龙驾缓缓而来,身后跟着的则是玄诗韵的凤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文武百官纷纷拜倒高呼。
皇后?我望向那满面春色的玄诗韵,不由轻啐一口,这对狗男女竟敢妄称夫妻?真是不知廉耻。
兰博云广袖一挥,扬声道:“众卿平身!”
“谢万岁。”
言语间,兰博云与玄诗韵二人已纷纷下了驾辇,携手奔殿内走去。
“吉时已到!”只听那司仪太监一声高呼。
只见一道荧荧的绿光冲天而起,正是我放的信号。
我纵身自宫墙之上跃下。
“就凭他也配称帝?”我高喝一声。
“哪里来的狂徒,还不快快拿下?”那司仪太监急道,“莫要耽误了皇上的登基吉时。”
我狂笑几声,手中濯日已挥出,转眼那司仪太监已身首异处。
“你真让朕失望。”一阵轻风顿起,扬起淡淡的兰花香气,转瞬兰博云已立于我面前。
妖孽就是妖孽,即使龙袍加身,亦难掩身上的邪气。
媚人的桃花眼微眯,射出点点寒光,红唇微启,勾起一抹慵懒之笑,广袖轻掩红唇,露出几根青葱般的纤指。
“妖孽也配称帝?”我一声蔑笑。
“馨儿,你若放下剑,朕便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休怪朕不念旧情。”兰博云目露杀机,“旧情”二字咬得格外重。
我心中一痛,恨意油然而生。
“博云,莫要与她做口舌之争,她定是来拖延你登基的吉时。”玄诗韵疾步而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一个是毁我清白,诛我全族的仇人,一个是孽杀我亲儿的仇人,今日我都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兰博云,你谋害前朝两位皇帝,意图篡位,今日我便是来揭穿你面目的。”我语出惊人。
兰博云面色倏变,袖中的手已然握成拳。
“诸位爱卿,莫要听这妖女妖言惑众。”玄诗韵面作若无其事道,“本宫有先帝遗诏,传位于兰相,况兰相一向德高望重,即位为帝乃是众望所归……”
“母后,朕对你真是失望至极。”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呼。
一袭明黄龙袍的云载天缓步而来,身后是云承月,并紫云碧风等人。
一时间,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朕养你们这帮狗官就是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之用的?”云载天一声冷喝,王者之威立现。
先是一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继而便有人纷纷跪倒,磕头如捣蒜。
“天儿……”玄诗韵轻呼一声。
“方才那声母后已断你我之间母子情谊。”云载天冷冷道,“如今你与兰博云皆是叛党。来人,还不将他二人拿下?”
“我看谁人敢动我?”玄诗韵恼羞成怒,“我可是当朝太后。”
“太后?”我狠狠啐她一口,“方才不知是哪个不知廉耻之人,被人唤作皇后娘娘。”
“你这个小贱人,一切都是你搞得鬼,都是你!”玄诗韵愤愤道,“若不是你屡屡从中作梗,天儿怎会不认我?今日我便杀了你。”
言罢,她已一掌挥出。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动手。”兰博云轻挥广袖,已将玄诗韵挥倒在地。
“馨儿,这便是你想要的?”兰博云浑身杀机顿起,扬起衣袂飘飘,发丝纷飞,他双眸微眯,直直盯着我道。
“兰博云,自云端跌到谷底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痛快?”我仰天大笑,宣泄着心中的恨意。
“你既是一心寻死,我今日便成全于你。”言罢,他广袖一挥,一阵劲风已扑面而来。
我纵身跃起,手中濯日已挥出。
兰博云面露错愕,继而将袖一挥,轻松化去我的剑势。
我微微一怔,心中已是一片暗惊,兰博云的功力比前番武林大会更胜一筹,今日若想取胜着实不易。
“你莫要再枉费心思了,我早已人剑合一,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兰博云红唇一挑,颇为轻蔑道。
“你已人剑合一?你又怎知我不是人剑合一?”我淡然一笑,将手中濯日抛与云承月。
兰博云双眉一皱,颇为不解的望着我。
人剑合一乃是冷心绝情剑的最高境界,我怎能练不就?我已练就八重,八重对九重,不知我有多少胜算。
水袖轻扬,露出粉嫩的一段藕臂,触目惊心的一道红线赫然入目。
兰博云一惊,脸色顿变:“你可知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我本来今日就抱必死之心。”我淡然一笑。
三年前,我早已练就了八重的冷心绝情剑,但一直未能人剑合一,只因我对生抱了无限的希望与幻想。
数月前,我虽得了御雪神功,但与兰博云交手之时,方知自己的差距,报仇已是无望。
与慕流云交手之后,胭脂泪的毒性蔓延得更加迅速,我天天望着那漫漫延伸的红线愁眉不展,我真的不想就此撒手人寰,因为我心中已有了牵绊。
但是,我始终对灭门的仇恨和自己身上的仇恨无法释怀,所以,我再次下了赌注。
倘若我寻得解药,我便可以与玄夜厮守一生;倘若没有解药,若能得他相伴至死,我亦心满意足。
如今人剑合一,我不知毒性会蔓延至何种程度,最大莫过于死路一条,倘若今日老天要亡我,我也要拉兰博云陪我一起上路。
若真是如此,对于玄夜,我只能说声抱歉,但愿来生有缘,让我俩再次相遇,携手一生。
思及此,我已下定决心,今日定要让兰博云血债血偿。
水袖顿舞,若点点飞花,扬起阵阵劲风,奔兰博云袭去。
兰博云紧抿了红唇,广袖一挥,迎上前来与我战在一起。
他一招“虚情假意”,我便一招“无情无义”,你来我往,一时间竟拆了数十招,仍不分胜负。
一黄一白,两道身影上下纷飞,扬起飞花朵朵,扬起劲风阵阵。
黄色的衣袖紧紧缠住白色的衣袖。
我与兰博云近在咫尺。
“馨儿,不要逼我。”兰博云双眸闪着犹豫。
“收回你的虚情假意,今日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便是我杀了你。”我于空中转了身,顺势将水袖抽回。
只见兰博云红唇紧抿,忽而在空中打了个转,双袖顿舞,登时卷起狂风阵阵。
我识得这招,这便是他在武林大会所使出的那招,若我猜得不错,应是冷心绝情剑的第九重“灭绝人性”。
不知我这第八重的“丧尽天良”能否赢过他一击。
我双足轻点,将两袖舞起,越舞越凌厉,最后竟化作数道剑气,心中有剑,剑由心生,这便是人剑合一的最高境界。
我运足内力,将剑气向兰博云击出,而他的剑气已同时而发。
只听“嘭”一声巨响,我犹如断线的风筝般,身子自空中滑落。
腹内气血翻腾不已,胸口一阵刺痛,低头看时,一道深约寸许的长长剑伤,鲜血已染红了我白色的衣襟。
“馨儿!”失重的身子被人稳稳接住。
“馨儿,馨儿。”耳畔传来的是云承月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
止不住的鲜血顺着唇角缓缓而出,这一剑伤得太重,怕是伤了我的五脏六腑。
我不甘心的望着兰博云,只见他已然靠在玄诗韵的身上,鲜血已染红了他的龙袍,面色苍白,桃花眼中满是惊异。
我已重伤了他。
心中一阵狂喜,引得腹内的气血更加翻涌不止,我不顾顺着唇角潸然而下的鲜血,扯着云承月的衣襟道:“我伤了他,我终于伤了他。”
“不要再说了,馨儿,我求你,不要再说话了。”云承月满脸哀痛,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哽咽着道,“这样的代价太大了,不值得,你不值。”
我轻咳几声,又咳出几口鲜血,轻轻摇着头道:“你不明白的,你真的不明白。”
“小贱人,本宫今日便要你的命。”玄诗韵一声怒喝,瞬间已出招。
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自她掌中发出的那一道道白光。
想不到,她竟然是永生道的人。
蓦然,一道金光划过,将玄诗韵的攻击生生逼退。
一道红色的身影飘然立于眼前。
“想不到永生道的朱雀教主竟然匿身在此?”玄风红衣一扬,冷笑道。
玄诗韵面色陡变:“想不到你终究是追来了。”
玄风也不答言,上前来将手按上我胸前的伤口。
“馨儿,我来迟了。”他温柔的话语轻轻响起,淡淡的金光自他掌中发出。
胸前的痛楚渐渐消退,腹内的阵阵翻涌渐渐平息。
“即便你今日追来,又能如何?”玄诗韵蓦然出声,轻击两掌。
只见自大殿内奔出一名女子,年约三十上下,风姿卓绝,美艳绝伦。
此人一出现,只见云载天与云承月纷纷脸色大变。
莫非她便是云承月的母妃?
“今日不是她死便是她死。”玄诗韵扼住那女子的脖颈,望着我道。
云承月望望我,又望望那被挟持的女子,满面痛苦之色。
“月儿,救我。”那女子面色通红,使劲喘着气道。
云承月的双拳紧握,指节已被他捏的“咯咯”作响。
“皇兄,她已不是你母妃。”云载天见云承月眸中划过一丝犹豫,忙提醒道。
云承月紧紧咬着下唇,不发一言,眼睛却紧紧盯着那女子。
“月儿……”那女子再次唤道。
“够了。”云承月终于按捺不住,一声暴喝,“我母妃已死,你不是我母妃。”
“月儿……”那女子闻言,竟是泪如泉涌。
“你看这是什么?”云载天忙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扔向玄诗韵。
玄诗韵面色登时变得惨白一片,她伸手接住那枚玉佩,双手颤抖着,半晌不语。
“此物为何在你身上?”玄风蓦然出声。
“据传这玉佩埋藏着一个惊天之秘。”云载天幽幽道,“不知恒王可知道?”
“我只知它是我父皇的心爱之物,其余的一概不知。”玄风冷冷道。
“她还活着?”玄诗韵蓦然出声,满脸不可置信。
“你口中的她,可是诗绮?”兰博云问道。
“是那贱人又如何?”玄诗韵横眉道,“她早已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你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
“我不准你侮辱她。”兰博云抬手便是一个耳光,重重扇在玄诗韵的脸上。
“你,竟然打我?”玄诗韵面色惨白,哽咽着道,“我六亲不认,忍辱负重,助你夺位,你竟为她而打我?”
“打你又如何?”兰博云沉了脸色道,“你若再敢对她言语侮辱,我便一掌打死你。”
“哈哈……”玄诗韵捂着被打肿的脸颊凄然而笑,“你我多年的恩爱,终究还是抵不过你对她的痴恋。”
“多年恩爱?”兰博云红唇一抿,嗤笑道,“我早已不知男女****滋味,何来的恩爱?”
闻言,我大惊。
往昔历历在目,兰博云数次夜闯王府,每次对我皆是举止放荡,却从未见他真正将我如何,我记忆未恢复之前,有数次机会他都未对我下手,莫非……
妖媚的桃花眼,妖冶的红唇,倾城之姿堪比女子,莫非他已……
还有,他是如何领悟的冷心绝情剑?他并无胭脂泪助他练功,他何来的至阴之体?
越想越绝可能,我不由深深望了一眼兰博云。
兰博云红唇一勾,媚然而笑,道:“每每与你的欢爱我都是让人代我而去。”
“哈哈……。”玄诗韵仰天大笑,“你竟然将我我对你的感情如此践踏?不过,玄诗绮已死了二十几年,即便是她不死,你早已不是男人,又如何将她夺回?”
“什么?”兰博云惊道,“是你杀了她?”
“是我,又能如何?”玄诗韵大笑道,“我恨她,我便杀了她。”
“她是你亲生姊妹,你如何下得去手?”兰博云勃然大怒。
“她还是你亲生女儿,你又如何下得去手?你我彼此彼此。”玄诗韵反唇相讥。
我心下已是一片了然,玄夜的娘亲便是被玄诗韵所害,那他身上的“万艳同悲”想必亦只有玄诗韵一人可解。
“你若交出万艳同悲的解药,今日我便饶你不死。”玄风蓦然出声道。
“简直是痴人说梦。”玄诗韵冷笑道,“我真后悔当年没杀了那小杂种,才种下了今日的祸患……”
一缕鲜血已顺着她的天灵盖缓缓而下,玄诗韵望着对她奋起一掌的兰博云,张了张嘴,便颓然倒地,眸中尽是不甘心。
“你这贱人,今日我便替诗绮报仇。”兰博云恨恨道。
“血,她的血。”我喃喃道,“玄风,她的血是玄夜的解药。”
“馨儿,人已死,那血便失了药力。”玄风轻叹口气,手轻轻拂上我的脸颊道。
“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骗我。”我挣扎着自云承月怀中爬出,奔玄诗韵的尸体爬去,口中喃喃道,“没了解药,玄夜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而那玄诗韵倒地而亡的刹那,云承月的母妃也随之倾倒。
“母妃!”云承月凄然出声,直直奔那尸体而去。
“没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兰博云仰天大喝,“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望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我,他愤然扬起衣袖。
我怔怔的望着那玄诗韵还在流血的尸体,脑海中尽是玄夜那苍白的脸色,浑然不觉已近在咫尺的危险。
“不!”
“不要!”
“馨儿!”
三声凄厉的呼唤将我的神志惊醒,抬眼,一道白色的身影已扑在我身前。
“不!”我撕心裂肺的大喊。
面前的人惨白着一张脸,冲我微微一笑:“我终于有了一个向你赎罪的机会。”
“不!不能,不要!我不要你向我赎罪,我不要!”我凄然出声。
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衫,染红了我的白衫,泪水瞬间喷涌而出。
“承月,我不要,我不要你向我赎罪,我不要。”我哭喊着,将他紧紧搂住。
“馨儿,我终于不欠你了,我好安心……”他一阵轻咳,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唇角缓缓流下。
我慌乱的替他揩着唇角的血渍,道:“你不欠我的,你不欠,我早就原谅你了,你不欠我任何。”
他的手轻轻拂上我的脸颊:“我欠,我欠你太多太多……”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手却紧紧的攥着我不放:“我不该那样伤害你,我不该不接受你的爱,我不该自私的将你抛下娶了别人,我有太多的不该……”
“别说了,承月,不要再说了。”望着奄奄一息的他,我痛彻心扉,“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不会怪你,以后我都不会再怪你。”
“生不能同眠,死亦同穴;三生石畔,轮回道前,我们曾许下过生生世世的誓言,我怎么能将它忘记?”他凄然而笑,“晴儿,我早已记起了前世对你许下的誓言,我也记起了奈何桥上我们的誓言,只是……只是,一切都记起的太晚,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心一阵阵的揪痛,痛得我无法呼吸,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打湿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