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风是一个在逃的贪污犯,身上带有大量的现金,谁见了谁眼红。就连一个卖汤的老太婆,也盯上了他,非逼着让他喝她的汤不可,张东风一看那汤就感觉有问题,又绿又稠,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搞不好放的还有迷药之类的东西。就那样子,还有不少人抢着喝。张东风趁人不注意,装作内急的样子,溜掉了。
到哪里去呢?天下虽大,他却感到寸步难行,大街上、网站上都悬挂着他的通缉令,想把他送到公安局领奖金的人多如牛毛。
踌躇了半天,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回老家。不是有句老话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他乘着黑夜扒了一辆运煤车回到了家乡。这是一个地级城市,虽然不大,却非常繁华。他现在最想见的是宝贝儿子阳阳,阳阳今年四岁了,正在市直幼儿园里上学,张东风戴着墨镜躲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静静地等着他的儿子出现。
放学了,阳阳果然出现了,几个月不见,儿子又长高了,但他却把腰弯得跟虾米似的,不敢直起来,脸上还写满了惊恐。张东风正想上前去问他是不是病了,学校里突然跑出来几个和阳阳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们追到阳阳身后,高声叫骂:“贪污犯的儿子,你赶快退学吧,我们学校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尽了。”
阳阳含着眼泪说:“我爸爸不是贪污犯,爷爷说了,我爸爸是川剧院的院长,他的变脸术天下无双。最近,他应邀到国外的一些国家表演变脸术去了,过个三五年,他就会回来的。”
那几个学生就大笑起来:“撒谎,骗鬼去吧!”说着,就开始对阳阳动手动脚起来,阳阳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转身就跑,那几个孩子还紧追不舍。张东风气极了,等阳阳从他身边跑过去后,他猛地从阴暗的角落里跳了出来,挡住了那几个学生的去路,然后用手一抹脸,使出了川剧变脸术,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就出现了,那几个学生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不要命地跑掉了。
张东风又转身去追儿子,因为追得急,在一个转弯处和一个年轻人撞了一下,差点跌倒。他忙把墨镜往下压了压,急急地说了声“对不起!”就又去追阳阳,追了一阵子,却发现阳阳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卖鱼的市场上来了。在一个卖小鱼的老爷爷跟前,他停住了足,奶声奶气地问:“老爷爷,你能给我一条活着的小鱼吗?”老爷爷慈眉善目,摸着阳阳的头说:“好的,回去放到鱼缸内养着,很好玩的。”说着,就用手捞了一条小鱼儿,装到塑料袋里加上水递给了阳阳,阳阳说了声谢谢,就拎着小鱼儿跑了。儿子要鱼干什么?张东风百思不得其解,就好奇地跟着他,却见阳阳跑到了金水河边,弯下腰慢慢地把小鱼倒进了河里,一边倒一边说:“小鱼儿,快快游到国外去,把我的爸爸叫回来吧。”
张东风的眼睛湿润了,正想上前,却见父亲从那边转了出来,他忙稳住身形。父亲明显地苍老了许多,见到阳阳就说:“你怎么又跑到河边来了,害我好找。”阳阳说:“爷爷,你不是说,要是能放生一万条鱼,我爸爸就回来了吗?我要坚持下去,这是我放生的第一百条鱼,爷爷,一百离一万还有多远啊?”父亲迟疑了一下,才慢慢地说:“不远了,当中就差几个零了。”一老一少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张东风直觉得喉头发堵,心里酸得像喝醋一样,难受极了。他把眼泪当黄连,艰难地吞了几口,然后又悄悄地跟了上去,他想看看妈妈,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出乎张东风的意料,父亲领着阳阳并没有回到他从前住的富豪小区去,而是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怎么回事?他外逃之前,给爸爸妈妈和妻子红玉都买了一套豪华楼房,还给家留里了两百万块钱,难道父亲这么快就把钱花光了?又把楼房变卖了吗?
他正困惑间,却见妈妈从阴暗潮湿的屋内走了出来,几个月不见,妈妈的头发竟然全白了,她手里拎着一个破蛇皮袋,对父亲说:“饭已经做好了,你们先吃罢,我把拣的废品卖到回收站去。”父亲先把阳阳送到屋里,然后出来低声说道:“老婆子,你把咱所有的家产都变卖了,又去拾破烂卖,这苦日子啥时是个头啊?你知不知道咱儿子贪污了多少?一千万啊!咱就是把这把老骨头卖掉也还不起啊。”
妈妈擦了把头上的汗水,坚定地说:“咱还不完,还有孙子呢,孙子还不完,将来还有重孙呢,欠国家的钱咱一定要还完。”
张东风再也看不下去了,再待下去,他就会当场哭出声来,露出了形迹,立马就会招来数不清的警察。
张东风想给爸爸妈妈一点钱,可一摸身上,糟了,随身携带的现金全没了,他突然想起刚才在路口和一个年轻人撞了一下,没想到那家伙是个贼,钱肯定全被他掏走了。
张东风沮丧地顺着大街走,在一个电线杆上,他突然看到了一个救命的广告,上面写着要一周之后要举办全市首届变脸大赛,冠军可以得到十万元奖金。张东风精神为之一振,十万元对他来说,虽然不多,却可以让老爸老妈花一阵子了,他决定冒险参加比赛,为老爸老妈挣点生活费。
一周之后,张东风化了妆又变了方言,参加了变脸大赛,在短短的3分钟里,他陆续变出绿、蓝、红、黄、棕、黑、白、金等八张脸谱。主持小姐翘着拇指,连声夸奖:“精彩,精彩!恭喜你可以进入决赛了。”
决赛在两天之后进行,张东风更是拿出了独门绝活——魔幻变脸术,他可以把头一下子掉到手中捧着,然后再在手上变脸,此举震惊了全场观众和评委,大家都掌声雷动。一致同意他为本次大赛的“变脸王”,张东风正在得意之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他的脸色一变,本能地抬头望去,却见娇妻红玉领着一帮警察正匆匆地朝这里跑来。张东风忙使出金蝉脱壳之术,从后门溜走了。
张东风乘着黑夜气呼呼地往家走,他要问问红玉为啥不去接儿子,又为啥要带着警察来抓自己?
他家在全市最繁华的凤凰花园小区,那里车多人多,他一路躲躲藏藏的,到晚上七八点钟,才到了花园小区。他掏出钥匙,悄悄打开门,探头往卧室一看,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妻子正和一个男人在床上狂吻,那个男人他认识,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小丁。小丁喘着粗气说:“红玉,咱俩这样做,你就不怕你丈夫突然回来吗?”
红玉抛了个媚眼说:“怕什么?警察早晚会抓住那死鬼的,实话告诉你,当初我嫁给他,就是相中了他的权和钱,要不然,我会嫁给一个一米六不到的侏儒?那不是脑残吗?”
小丁也哈哈大笑着说:“其实,是咱俩把他推上了断头台,你吹着枕头风让他使劲贪污,我在单位热心地帮他,我知道,只有把他送上不归路,他的位子、房子和妻子才是我的,对了,那个小侏儒我可不要。”
红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那当然,别看是我生的,我也不待见,早送到公公婆婆那里去了。”
“你做得太好了,你那死鬼丈夫要敢回来,咱俩立马把他扭送到公安局去。”
张东风听得怒火中烧,他决定用自己新研究出来的绝招好好教训一下这对不要脸的男女。
于是,他稍稍准备了一下,就悄然来到卧室,先怪叫了一声,然后整个身体突然轻飘飘地悬挂在半空中,猛地一抹脸,变出一个骷髅头,同时嘴里还喷出来一尺多长的鬼火来,那对奸夫淫妇吓坏了,赤身祼体地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狂喊:“有鬼啊,有鬼啊!”引得小区的人都竞相参观,让那对奸夫淫妇丢尽了脸面。
张东风流着眼泪大笑了几声,然后悄然离开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城市。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忘掉这一切,重新开始新生活。
他又找到了那个卖汤的老婆子,一见面就哭着狂喊:“孟婆婆,求求您老,快给我喝一碗迷魂汤吧……”
是的,张东风早就是一个鬼了,几天前,在逃亡的途中,他遇到了山体滑坡,没能幸免。临死前,他脑海里回荡的只有几句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夜半犬声
张以进在市区办了个服装厂,上个月,厂里接了一个大订单,时间紧,任务重,工人们得加班加点地干。作为老板的他也并不轻松,天天晚上要巡夜,一天不去,他老爸就会把他骂个狗血喷头,说他不顾工人们的死活,只会赚黑心钱,为这事,父子俩没少磨嘴。
今天,爱垂帘听政的老爸有事回老家去了,他家的老房子需要拆迁,得有人照顾着,老爸就带着老妈回去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送走了老爸,张以进开心得直想唱歌。
吃过晚饭,看了一会儿电视,张以进草草地洗漱一番,然后把手机一关,就钻进被窝里梦周公去了。
睡到半夜,院子里的狗突然发疯般地叫了起来。张以进开始没有理会,可那狗却叫个不停。张以进用手捅了捅老婆说:“你养的宠物狗怎么回事?叫个不停,你快出去看看。”
他老婆正困得要命,不想出去,就含含糊糊地说:“狗叫是正常现象,别管它,叫几声就不叫了。”
张以进只得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那个京巴狗今天太反常了,一声接一声地狂叫,吵得人根本就睡不着。
张以进只得穿好衣服,出门去看。外面空无一人,只有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那只黑色的小京巴狗见张以进出来了,就围着他来回转圈,又摇头又摆尾的。张以进没好气地踢它一脚,气呼呼地说:“院里又没人来,你乱叫个啥呀,害得我睡不着觉。”那只小京巴被张以进踢得惨叫了一声,扭头跑进自己的狗窝里,再也不出来了。
这么一折腾,张以进再也睡不着了,想起厂里的工人还在加班,自己不如去厂里看看。
工人们见老板来了,都上来打招呼:“张老板,这么晚还来啊?”张以进笑着说:“大家辛苦了,这桩活儿一结束,我就给大家放几天假,让大家好好歇歇,然后每人再发一个大红包。”工人们一听,都说张老板又仁义又大方,干活的劲头更猛了。
张以进在厂里转了一圈,见一切正常,就放心地回家了。下半夜,小京巴只是偶尔叫两声,再也不敢弄出大动静了。
白天,那只小京巴一声不吭,看到他就远远地跑开。张以进以为那一脚让它改好了,不敢再乱叫了。哪知一到夜里,小京巴又旧病复发了,狂叫个不停。张以进拉亮灯起来一看,院里院外都没人,气得他又狠狠地踢了小京巴一脚,这脚踢得有些重,小京巴躺在院子里哀号起来。张以进的老婆不干了,她冲着张以进发脾气:“你怎么下手这么狠,它可是我的宝贝啊,平常你忙得要死,没时间陪我,全靠这个小京巴给我解闷呢,你要把它踢死了,我跟你没完。”
张以进不敢高声和妻子争论,怕半夜三更的引起街坊邻居的笑话,就干脆穿上衣服到厂里去了。
连续两晚没睡好觉,张以进心里非常烦躁。到了第三天夜里,临睡觉前,他背着妻子给小京巴戴了一个大口罩,然后又往它的两只耳朵里塞了两个棉球,想着它看不见,也听不见,就不会再乱叫了。事实证明,他想错了,到了半夜,小京巴依旧叫个不停,可能是戴着口罩的原因,这次叫的不是很响亮,但也足够让人睡不着觉了。
这么下去可不行,张以进就给老婆商量,别养这个讨厌的狗了。老婆却说啥也不同意,还说没有这个宠物狗陪着,她就会发疯。
张以进没有办法,他实在想不通,这狗好好的,怎么会乱叫?莫非是病了?张以进就抱着它去了宠物医院。
医院的大夫检查后说,这狗很正常,没有一点毛病,乱叫可能是外面有动静。
既然狗狗一切正常,张以进只得抱起狗狗回家。走到半路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转身去了宠物市场。他想把这个乱叫的狗处理掉,然后再买一只同样的狗。
宠物市场上卖狗的人很多,张以进仔细地转了一圈,还真让他发现了一只小京巴,无论是颜色还是个头,都跟自家的差不多。张以进喜出望外,立即上前问价。卖狗的人说:“这是个哑巴狗,不值什么钱,你要喜欢,就随便给几个钱吧。”
“哑巴狗?太好了!”张以进听得两眼放光,他当即提出,要和卖狗的人互相交换,用自己的好狗换那只残疾狗。
卖狗的人自然是求之不得,这只健康的小京巴怎么也能卖上一百多块钱吧?自己今天可是占了大便宜了,他立马同意并进行了交换。
张以进把那个小京巴抱回了家,那只小京巴来到新家,吓得直往墙角里躲。张以进的老婆不知道张以进偷换了狗,还亲热地喊它“小黑”,可小京巴根本不理她,急得她直嚷嚷:“小黑,你怎么不理我了?是不是生病了?”张以进躲在屋里抿着嘴偷偷地笑。
这下总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哪知到了半夜,院里又传来了剧烈的狗叫声。张以进心里大奇,哑巴狗也会叫?那不成神狗了吗?
因为这事透着古怪,他没有拉灯,而是悄悄把头贴到玻璃窗上观察动静,院子里根本没有小京巴的影子,估计是躲在狗窝里。没有狗却有狗叫声,这事真邪门,张以进仔细一听,发现狗叫声是从门口传来的,再仔细一瞧,门口的地上似乎放着一个手机,狗叫声就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
原来是有人用狗叫声当手机铃声捉弄自己,张以进心头大怒,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猛地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却是厂里的守门人王老福。
在张以进的印象里,王老福一向忠厚老实,和老爸的感情很好,两人经常一块下棋。没想到,他却半夜三更地来捉弄自己。张以进气呼呼地问:“王叔,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王老福一见被抓个现行,老脸臊得通红。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受你老爸……委托,一到半夜……就想办法叫你起床,去厂里巡夜,你老爸说,安全生产……重于泰山……”
张以进听得啼笑皆非,他说:“王叔,你直接叫我不就得了,干嘛非得用这种法子?”
王老福见老板没有生气,胆量也大了起来,说话也流利多了:“我开始也想直接喊你,可我不敢,你老爸夜里喊你,你还跟他顶嘴来着,我要是张口喊你,你会答理我吗?我又想半夜给你打手机,可你的手机半夜里老是关机,你家里又没装电话,我琢磨来琢磨去,只得出此下策。”
见王老福是受了老爸指使,张以进不好再说什么,就黑着脸,皱着眉头,穿上衣服跟着王老福往厂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想,怎么想个法子治治这个王老福。
那批活今天就可以完工了,熬了几天的工人们都疲惫不堪,昏昏欲睡。张以进赶到厂里时,发现一个无人车间正在往外冒浓烟。“不好,失火了。”张以进急忙提桶冲了进去,王老福则扯着喉咙叫人。事情很快就搞定了,原来那个车间刚才有人加班,有个工人吸烟提神,结果忘了把烟头掐灭就扔掉了,那烟头正好落在沙发上,结果引发了这起火灾。好在张以进来得及时,在火还没有完全着起来前,就用水把火灭掉了,要不然,整个工厂可就完蛋了。
张以进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紧紧地握着王老福的手说:“王叔,谢谢你制造的半夜狗叫,要不然,我的厂子就完了。”
王老福憨憨地笑笑说:“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你老爸,我是受他之托才这么做的。”
张以进立即拨通了老爸的电话,激动地说:“老爸,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的厂子就完了,老爸,你放心,往后,我每天夜里都会到厂里转一圈的。”
老爸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说:“傻小子,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你的厂子吗?我是为厂里那几十号人命着想,要记住,人的生命高于一切,而安全生产则是保护生命的最佳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