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棠疑惑的看着屋子外跪着的太监宫女,他们手上都是洗漱用具,他再打量了自己,这些日子虽被幽禁,但洗浴更衣也是有的,不需要呢么繁杂的更衣梳洗。他走上前,翘起领事太监眼睛扫视后问道:“这是何故?”
“回..回..回公公,皇上今日有宴席,要您出来安排。”
“宴席?今日是何日子。”
“回公公....并非什么大日子,陛下只是想见九...一位商人。”
他的九已经无意出声,鸣棠自然察觉,那位商人其实就是李凩菫。看来今日李凩菫进宫怕是最后一顿饭了,自己领到的任务是照顾李凩菫之女,看来必要的时候,鸣棠必须舍弃皇宫,带着玉娘逃跑。
他站起身子,伸手将束发的竹子扯下,那白发如雪挥洒开来,像那飘荡的白纱,如梦如幻。宫娥们看待了,如此俊俏的男儿,可惜是头白发。可另一种想来,那白发配他岂不妖冶。他转身进屋,出声让他们进去,宫娥太监陆陆续续进入,替他梳洗打理。鸣棠又穿上了宫服,今日他还特地抹了些胭脂,在白肌衬托下的红唇,仿若月中玫瑰。宫娥们惊讶的望着他,好细嫩的皮肤,好柔润的双唇,他像个瓷娃娃一般,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
鸣棠皱眉,一只手按在一宫娥脑门上,那宫娥动作怪异,似乎要上前抱鸣棠。鸣棠微怒道:“她怎么回事,拉她下去!”
几位宫女惊醒,赶紧上前拉她。她才刚进宫,有些胆大很正常。宫娥们都在颤抖,害怕这小妮子惹恼了鸣棠,连累自己。鸣棠看了眼异常的小宫娥,那宫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皮肤却没鸣棠水嫩。
小宫娥方才也不知怎的,幻想着自己拥抱鸣棠,手上竟不安分起来,才导致了尴尬事件的发生。她懊悔的低着头,不敢去看鸣棠。鸣棠抿嘴一笑,启步离开。
今日宴席全有鸣棠操办,事实大规模宴席的操办时间为十天,小规模最低为三天,今日宴席实在匆忙,难怪会把鸣棠叫出来操办。这点事情还难不倒鸣棠,鸣棠不过花了一个时辰,就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剩下的就是宫娥太监们该忙碌的事了。
望着渐渐挂起的红灯笼,和摆放好的膳食,以及搭建好的舞台,鸣棠心不由一紧,如何做到在李凩菫出事之前,找到玉娘并带走。
“呀—呀—”
鸣棠一惊,抬头一望,不由呆住。那不是李璇偲的鸟——邱鼐吗?
邱鼐飞到屋顶,眼珠子直勾勾望着鸣棠。鸣棠以为它死在何处,却没想到会在今日见到,莫名的更加紧张来。
“咦,乌鸦。”
“别说话,做你的事情去。”
鸣棠看向说话的几位宫娥,又抬头看邱鼐。它还在,似乎不打算离开。鸣棠叹了口气,李璇偲都不在了,还管一只破鸟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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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阶上,十位太监提着灯笼熏炉在前方开路,后面跟着几位女官,女官之后便是伺候的宫娥,在之后就是舞姬,最后还是提着灯笼熏炉的太监。
宫殿中,李凩菫和皇帝已经端坐各置。二人都没有心思食用,皇帝要逼问李凩菫,让他将真正的李凩菫交出来,而李凩菫则考虑着何时食用毒药。
皇帝虽为先帝栽培,深知势力强盛之人万不能留,但他对李凩菫却有着复杂的情感。既是厌恶,也带有不舍。他从前费解皇后为何对李凩菫如此宠爱,所以异常厌恶他,奈何李凩菫长着一张比女人还美丽的面容,使得他恨不起来。李凩菫从小就只和他在一起玩耍,后来林丫头入宫,他感觉那孩子要从他身边抢走李凩菫,便下狠手杀了她。
皇帝绝对不是断袖,他只是在乎和李凩菫的兄弟之情。皇室子弟,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亲情,所以他异常珍惜李凩菫。在感觉李凩菫不是真正的李凩菫之时,他曾想杀了伪装的‘李凩菫’。那时若不是怕真的李凩菫会因此而丧命,他早就下手。随着之后种种事件的发生,他越发想知道假的李凩菫背后有多大势力。但当一切进程到了假的李凩菫把皇位推给他,他开始不解,这个假的李凩菫到底想做什么。不过也已经没有意义了,皇帝的位置他已经得到,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杀死假的李凩菫,真的李凩菫能不能回来也不重要了,从他知道自己母亲不是皇后的时候,他对原来的李凩菫再也不存在任何感情。
皇帝揉捏着腰间的玉珏,眼前的歌舞很轻盈优美,奈何他眼里只有李凩菫。这场宴会算是给他送行,这几年他做的不错,至少在皇帝记忆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李凩菫从歌舞中回神,看了眼站在皇帝身边的鸣棠,才慢慢看向皇帝。皇帝并未对他微笑,反而表情严肃。李凩菫回头,自己倒了杯酒,一只手里紧捏着那枚毒药。他仰头一饮,而后动筷食膳。这可是最后一餐了,可不能做饿死鬼,到了地府被李凩檀知道,会被嫌弃的。他这般想着,晃着脑袋无奈一笑,便大口食用食物。皇帝见他胃口极好,揉捏玉珏的动作加速。鸣棠看了二人的行为,又抬头看了邱鼐,心中嫌弃邱鼐晦气。他以倒酒之名去到李凩菫身边,给李凩菫倒了杯酒。李凩菫担心是毒酒,有些不敢喝,便瞪着眼睛望着他。鸣棠无意用手沾染杯中之酒,含进口中。此行为因是背对皇帝而为,所以皇帝并未看见。李凩菫见状,知晓酒中无毒,欣然饮下。
鸣棠扯着嘴角诡异的一笑道:“谭公子的家眷可还好?”他说话又快又轻,但已经足够让李凩菫听见。李凩菫微微一愣,怀疑是皇帝让他询问的此话,也就是说,现在尚颜夕她们并不安全,很有可能已经被抓了。
李凩菫手一抖,杯子砸在桌上,酒水撒出一条水痕。鸣棠见状,看了眼旁边伺候的宫娥,宫娥赶紧上前收拾。
李凩菫拍桌而起,怒视皇帝。歌舞霎时停下,乐声倒是晚些。鸣棠一愣,向后退了几步。皇帝见他如此,嘴角不住上扬。看来,有些事情比自己预想的来的要早。
李凩菫几步上前跪下,他感觉自己手上的毒药好烫。他也不能直接询问皇帝是否有要杀他,只好开口以不适为由,要回家去。
皇帝握紧玉珏,伸手退去舞姬和宫娥。鸣棠对于这件事并不知晓,当看到一群侍卫冲入宫殿,拿着剑指着李凩菫之时。鸣棠脸色变的很不好,他开始猜测自己会不会也要死在这。
果然呢,自己猜测的没错,皇帝确实要杀死自己。李凩菫这样想着,嘴角不住嘲讽一笑。
皇帝到了杯酒,一抿才启齿道:“朕并不想这样...本来只要你说出李凩菫的下落,朕就会放了你。奈何你却举家搬迁,似乎想逃离朕的监视范围。”
李凩菫握拳,眉头紧锁:“李凩菫?我不明白皇帝所言何意。”
“别装了,你根本不是李凩菫,李凩菫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做菜。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冒充李凩菫?真正的李凩菫又在哪。”
“原来是这样...你一直以为我不是李凩菫?”
“其实你是不是李凩菫并不重要...朕只要你死。”
“我死...大哥,我能问为什么吗?”
“因为你背后的势力。”
“我背后...?”李凩菫回头
“不是那个背后!”皇帝蹙眉
“我不想死呢...但似乎是不可能了。”李凩菫环视一周凶恶的侍卫
皇帝起身,缓步走到李凩菫面前七步远停下。他侧身扬了下巴道:“你看那。”
李凩菫看过去,黑暗处有几个身影。一太监抬着灯笼走过去,李凩菫终于看清了黑暗中的身影。是尚颜夕、柳嫣儿、阿珠、玉娘,唯有尚颜夕没有被绑,其他皆被捆绑,甚至堵住了嘴。
玉娘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凩菫,挣扎着要前往,却被身后的侍卫死死抓住。李凩菫着急的起身,却被一柄剑抵住肩膀,他抬头一看,原是皇帝。
“大哥!”
“不用假装了,你根本不是李凩菫。”
李凩菫哽咽,不知该说什么,许久他才轻启齿道:“别伤害她们。”他的语气带着哭腔,是在诚恳的祈求。
然而皇帝只是淡淡一笑道:“朕当然不会伤害尚颜夕和慕容栩栩,其他的,朕就不敢保证了。”
“为什么?你要我死,我可以死啊,请放过她们。”
“这样可不行啊...不能留余党不是?”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凩菫被逼的红眼,眼中灌着泪水。
“朕的宠妃,你来说说看,朕为何这样做。”
尚颜夕咽了咽,艰难的启步,柳嫣儿、慕容栩栩震惊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她觉得自己每一步都好沉重,好像在一点点坠入深渊。
李凩菫不可置信的看着尚颜夕迈步前来,他张着嘴却说不出何话,难道所谓的缘生缘灭,都是她?也对啊,安妮因林涂雅而到这,现今因尚颜夕而死,也是缘生缘灭。
“你可知你背后有琳琅尚族、四方国皇室、仲夏木凉背后的江湖势力、还有胤珏长公主的属下这些势力?一个国家有一个比皇帝势力还强大的人,那个人就必须死,因为他时刻威胁着皇帝。”尚颜夕咬牙说话,话音颤抖,可见她很害怕。
皇帝眼神投向鸣棠,示意他过来替换。鸣棠无奈上前,抓住了剑,不愿去看李凩菫的表情。皇帝脱身,走向尚颜夕,一手揽住她的腰笑着道:“不愧是朕的宠妃。”
“宠妃又是怎么回事?”
尚颜夕见李凩菫平静的问出这句话,侧过脸去。皇帝却又将她的脸扳过来,正视自己,而后戏谑的一笑:“回答他呀。”
尚颜夕皱眉,咬了下唇道:“琳琅尚族需要更大的靠山,而你已经被抛弃了。”靠山?利用!原来如此。
李凩菫淡淡一笑,用手捂着轻咳了几声,实则已经吞下了毒药。
“李凩檀死时,我都没觉得生无可恋,现在...我竟然有了这种感觉,原来生无可恋是这般难受。”
皇帝一笑,挥了一下手。一侍卫将阿珠带到了皇帝跟前,皇帝捏住阿珠的脸笑着道:“你放心,不知尚颜夕不会死,慕容栩栩也不会死。四方国的势力,朕也要!”
李凩菫瞪着皇帝,又看向阿珠。阿珠眼睛里皆是恐慌和无助,她两行清泪留下,悲痛的闭上眼睛。由于口中被塞住,她没办法告诉李凩菫,玄觞死了。
李凩菫握拳,事情为何变成这般。然而更想不通的人是柳嫣儿,明明说好了这件事之后自己会成为皇后,为何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皇帝伸出一只脚踩在李凩菫肩膀上,表情怪异的笑着道:“快多看看吧,她们可是马上就要死了。”
李凩菫瞪着他,由于激动的向上前的行为,导致他脖子上划了一小口。他被皇帝的脚按住,迫使他不能上前。皇帝皱眉,似乎被他惹怒,他一挥手。太监提着灯笼退出,只听见一声尖叫,和玉娘的阿爹救我,便见黑暗处滚出一东西。
李凩菫定睛一看,发现是柳嫣儿的头颅。他惊吓的跌坐在地,两眼惊恐的望着柳嫣儿。待太监再提着灯笼过去,那里只剩柳嫣儿和玉娘的无头尸身。
李凩菫握拳捶地大叫,两眼通红怒视皇帝,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他。
“她只是个孩子!你怎么任心,你是魔鬼,魔鬼!”李凩菫怒吼着,却在这时吐了血。鲜血喷洒在地,像朵朵盛开的罗曼珠沙。
皇帝向后退了几步,震惊的看着李凩菫。鸣棠来不及救玉娘,或则该说没有机会救她。就算他救下玉娘,也逃不出这层层包围的侍卫。
李凩菫爬在地上冷笑,看来毒药开始发作了,没有痛苦难受,只有喜悦舒坦,好似要羽化成仙一般。
李凩菫抬头看着皇帝淡淡一笑道:“你还记得那年我们无意看了秘戏图吗,那小宫女死的真惨.....御花园莲池边的夹竹桃...咳咳......我们的秘密....咳...你说我不是李凩菫...原不过是你不了解我...咳...大哥...我曾对你说过,今生你是我大哥,就不会被任何改变...你何故不信我...咳...我真是李凩菫啊....我怎会背叛你呢,大哥...咳咳....若是要背叛,早在知道你杀死林丫头的时候...我就会杀了你..咳...可我没有...因为你是我...咳...唯一....”他以为自己能把话说完,奈何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无比释然,身子十分轻松。他不再是沉沉睡去,而是永远离开。
皇帝震惊的看着他,他说的这些都是别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更不会是李凩菫能轻易说出口的事情,也就是说,他确实是李凩菫没错。皇帝冲上前抱起他摇晃着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啊,你不可能是李凩菫,你不是!你给朕醒来,你不许睡。”他情绪有些失控,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竟然失误。然而李凩菫冰冷的尸身告诉皇帝,他永远不可能醒过来。
玉娘死了,李凩菫也死了,鸣棠存在这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举起剑来抵在脖子上,淡淡一笑准备自刎。
“阿爹!”玉娘从暗处跑出来,身上还绑着绳索,鸣棠一愣。暗处的侍卫吓得赶紧上前拉住她捂住嘴,然后心惊胆战的看着皇帝。然而皇帝根本没有时间去管他们,他抱着李凩菫神情奔溃,嘴上一直再说不可能。
尚颜夕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阿珠眼泪更加汹涌。
你们希望也好,不希望也好,李凩菫死了。谁料到会有今日呢,她们在前往叶州的时候很是期盼,心想着美好的日子就要来到,李凩菫不会在沉迷于悲伤之中,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然而,李凩菫却死了。
如果不是皇帝拿着琳琅尚族的性命威胁,尚颜夕不会成为他的宠妃,他明明说过,不会伤害任何人,却还是杀死了柳嫣儿。
她不肯就范,就是因为北苍还不敢冒然攻打四方国,可现在李凩菫一死,四方国对于北苍的联姻也就不稳定,她不就不得不作为联姻物,嫁给皇帝。
每段故事都有开始,自然也会有结局。万物生灭,有生便有死。
房梁上的邱鼐望着这一切的发生,尖叫了几声,飞出了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