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宵残雨。
恍然梦醒,见你轻颦浅笑嫣然如生。雨后云淡风轻青山妩媚,远远望去,你一袭白裙曳地,配上难以言说的美妙意境,像一只白鸥扶摇低旋。渐渐地,渐渐地,你飞上青天不再回头。
回望眼前一片烟水迷离,恍惚中你家楼下那片西湖仍在,小桥流波飞白,香风馥馥,片片轻花舞。曾经想过有一天还能和你及同学们一起,追寻那些妩媚却清丽、浓郁又淡雅,美得醉人的文字,体会同学诗中“绿叶天堂光闪烁,青藤古树翠攀援。依稀桂影斜阳蝶,物我两忘不用言”的浓郁诗意。谁料眨眼之间,时光渐冉银汉迢迢,从此天人永隔,纵有千种情怀万般恩怨,已是高唐云去,芳桂无踪。
还记得那些青春灿烂的日子,微风轻抚,落英如雪,片片飞上花丛。顺风望去,你漫卷诗书,一袭白裙氤氲透骨。既灵动于球场,又娓嫱于幽静,更窈窕乎众生,拈花一笑明眸灿然。众生怜香惜玉,心头顿生涟漪,争先架上鹊桥,期冀你月圆花好鸾凤佩玉,灵犀相印琴瑟和鸣。惜乎好景不长,池萍无根难系;抑或,这注定就只是一场无言的期许。四月芳菲正开,瞬间繁华落尽,残花随风起伏芳香不再,过了花期,盟约渐行渐远。旋即西风乍起,多少愁情离绪,终成一道水痕湮没无踪。
再见你时,正好二十年后,也是初夏时节。往事早已随风,就像那一季的花,色香尽失须臾待落。但彼此的心境已是别换天地,张望鸟啼而欣然有会,俯看花落而淡然自得。你一袭蜡染的蓝布旗袍,裹着依然姣好的身材。你我各自的孩子围坐席间,已是小荷尖角初露,多么纯洁可爱。一滴怀旧的清泪从眼底滑落,心却不再隐隐作痛。彼此都明白,纵是薜荔缭卷,杜衡摇曳,辛夷女萝攀附相映,时光终究不能倒转。我们只有微微地感叹:那些青春岁月如在眼前,却又小鸟一般转瞬不见,而那些过去了的,都化作了未来美好的祝愿。
谁都没有想到,曾经迅捷如风的你,如此迅捷地凋零。在你离世的当天,在福州你家简设的灵堂里看见那张选好的遗照,看见照片里身着蓝布蜡染旗袍含笑的你,我突然明白了原来那是你最喜爱的装束!二十年后的那次重逢,你不也正穿着这身旗袍?俯身细看你面容如生,侧身西望却杳幕冥冥,怎不叫人泪雨如飞?
最后一次向你告别,汽车有意无意地再次环绕着那些画舫回廊,那就是传说中的福州西湖,你最爱的地方。三次来都没有机会悄悄地走进去,像你一样默默凭栏,目回迟迟,独自品味古人留下的无限诗意。青枝葳蕤,桂丛耸翠,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已是一池萍碎。春色遍寻不见,纵使有,也是二分尘土一分流水。恍惚中仿佛又见到了你,玉露花颜薄雾凝香,转身后,一缕幽香渐远,那是你永恒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