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包了顿饺子,拍了照片贴在博客上,惹得不少博友纷纷仿效,一时间心里的馋虫又被这阿物儿诱惑着蠢动起来。
半生中吃过的饺子已经难以计数了。小时候在北方姥姥姥爷身边,隔三差五吃饺子。韭黄大葱白菜芹菜馅儿市面常见,胡萝卜四季豆雪里蕻西葫芦馅儿也不算稀奇,我还吃过土豆馅儿南瓜馅儿甚至西瓜皮馅儿的。姥姥从不讲究,什么时鲜包什么馅儿。一般而言,猪肉馅是馅之正宗,配任何蔬菜都合适,只是那年头猪肉紧缺。这也不打紧,姥姥买块豆腐剁斤韭菜再炒俩鸡蛋拌点儿香油,素三鲜饺子照样撑圆我的小肚子。
后来到了南方,儿时的饮食习惯依然难改。老宅后院的菜园里百样俱备,但最方便的还是韭菜。因为韭菜种子一次撒下便长期生长,一年可割三四次。只要不伤到它的根,初冬时用土盖起来,初春来临又开始生长,一丛丛地飙生。最妙的是春节里,一层薄雪覆盖,扒开积雪,那碧绿的刚出茬的韭菜格外素艳,割下一把,鲜嫩欲滴,一掐一包水。后来上了大学,读到杜甫诗《赠卫八处士》:“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突然回忆起儿时的情景,感觉那意境仿佛就在眼前似的。
大学毕业,我被分配到浙南山城工作十一年,与岳父母一个单位。他们曾长期在北方生活,都喜欢吃饺子,常常在寒假春节里找个晴日,一家人各自拎只小篮带把小剪子,出单位的后门沿着小路往三岩寺方向走。一条窄窄的青溪脚下蜿蜒,两边山上全是坟头。往路边的田野草地随便一瞅,心即刻甜得荡漾,大片大片绿油油的荠菜就长在脚边。此时,根本不用挪动地方,就地蹲下伸出小剪子,贴地插进泥里将前后左右的荠菜齐根剪断,一根烟的工夫就能将小菜篮装满。想想千年前的春日,稼轩先生也曾在石径横斜、绿树绕村的乡间,看着这素洁温婉、清新淡雅的小生命,吟出了“陌上柔桑破嫩芽,春在溪头荠菜花”的美妙词句。而今回家吃着素香醉人的荠菜馅饺子,感觉冬去春回一阳复始,整个人也重新恢复了生机。
几十年来去过不少地方,各地不同风味的饺子领略了不少。总的感觉是南方人多喜欢吃猪肉馅,北方人则更青睐牛羊肉馅。牛肉馅宜配萝卜、胡萝卜,羊肉馅宜配大葱,最能滋阴壮阳。曾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岳父家吃过羊肉茴香馅饺子,先把羊肉剁馅炒熟,茴香只略烫一下,即行切剁,那茴香鲜香无比堪称绝配,再蘸蒜泥和腌韭菜花,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不过要说平生吃过的最酣畅淋漓的一顿饺子还是在东北长春。长春是我的出生地,幼年离开之后再没机会回去。一直到四十年后,一次随八一女篮去客场比赛,好友老魏带队重回第一故乡。临走那天,我说来东北还没吃过饺子不免遗憾。老魏是甘肃人,吃饺子也不含糊,两个人打了一辆出租,对司机说找长春最好的饺子馆。到了目的地一看,果不其然,店铺浩大,是专业卖饺子的,店名也气派,叫“东北饺子王”。“东北王”可不是谁都能叫的,想当年郑三炮、座山雕、许大马棒,那是何等人也,他们还不敢称王呢,叫“东北饺子王”肯定错不了。还记得那饺子流水一样端上来,什么鲍鱼饺子、海参饺子、鲅鱼饺子,每一盘都不重样,吃得满嘴流油,差点翻白眼儿。席间还点了小菜喝了啤酒,吃完一结账,才一百多块钱。
从那以后,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