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与小梁偷情的事,黄局长是在第一时间知道的。
黄局长的爱人于思佳在河海市纪委工作,老何与小梁被带到派出所,公安机关核实了老何与小梁的真实身份后,以《内参》的形式,将他们的事情,书面上报给市纪委。黄局长的爱人看到《内参》之后,当天晚上就跟她丈夫黄跃先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何连山那个人不能用,你非得要让主持办公室工作,这下好了,你看看吧,给你添乱子吧!”
于思佳建议丈夫黄跃先,你现在正好以此为借口,把他调离办公室,调离你的身边吧。否则,那个何连山早晚要把你拉下水的。
于思佳告诫丈夫黄跃先,当初河海局的群众给市纪委、省河海厅写举报信,举报万局长买官卖官的联名中,就有他何连山的大名。于思佳跟丈夫说,这样的人,你再把他留在身边,早晚是个麻烦。
黄跃先跟夫人说;“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黄跃先说,他何连山的工作,还是挺不错的,无非是个人生活上散淡一点,他与梁晓雅的那点事,大不了是生活作风问题,那也不能就此罢免人家的职务与工作呀。
于思佳说:“什么生活作风问题,那是道德败坏!”
黄跃先笑了,他说于思佳:“你这是什么年代的思想,当今社会,男女相爱,不属于政府管辖的范畴。人家两厢情愿,你非得说人家道德败坏干什么。”
“那就是道德败坏!”于思佳说,“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这无聊的事,我只是建议你这个当局长的,赶快把他们两个人工作单位给调开,别再留在你眼皮底下惹是生非了。”
黄跃先沉思良久,感觉夫人这话,确实是有道理,再把老何与小梁放一起,每天让他们眉来眼去的,显然是不妥当了。
于是,黄局长就琢磨这两个人的去向问题。
打发小梁回家?目前来看,尚不是时候。老局长万金顺还在局里,他虽然不是局长了,可他还是河海局的党组成员,他的威慑力仍然存在。要知道,他可是小梁的大姨夫,当初,她小梁可是“特招”进河海局的,她的根基深着呐。由此,只能给老何动动地方了。
这天上午,大约是老何“出事”后第三天,黄局长把老何单独叫到他办公室,黄局长掐鼻拧耳地训了老何一通!大致的意思是恨铁不成刚。
黄局长说:“我让你主持工作,就是想让你理顺一下局里的人事关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安排你做办公室主任的。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说到最后,黄局长亮出底牌:“现在看来,你是不能留在办公室做主任了!”说这话时,黄局长长长地叹了一声:“哎,你呀你,老何,岁数也不小了,身边怎么就离不开女人呢!”
老何说:“这一次,是血的教训,我一定痛改前非。”
黄局长说,但愿你表里如一。
黄局长说:“这样吧,给你换一个地方,到下面渔政公司做经理去吧。”
老何可能也想到自己不能留在办公室了。但是,他没有想到黄局长会安排他到渔政公司去做经理。那可真是从米糠掉进粮囤子里了!
渔政公司是多好的单位呀,整个河海局最有钱的地方。黄局长把他老何派到那里去做“一把手”,是老何做梦都难以梦到的美差。
渔政公司拥有上百里的海岸线,全市上万艘大大小小的船只都属于他们管辖,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银色盐场、盐滩,每月都要征收船只管理费,年度年检费。还有,外来船只进港费、引航费,渔民下海捕捞费,海水养殖服务费,以及一些你想不到、看不到的费用,多了去啦。河海局的好多中层领导都在盯着那个“肥差”。那是河海局对外收取费用的一个“窗口”。它远离市区,紧靠在黄海岸边的燕尾港,上下班有班车接送,因为是渔政执法部门,全体工作人员,一律穿制服、戴大盖帽,神气得不得了!
现在,黄局长偏偏把那样一个“肥差”交给他老何了。
党委会上,黄局长提出让老何出任渔政公司总经理时,摆出了三条理由:一是老何是八十年代正规海洋大学的毕业生,到渔政公司工作,可以充分地发挥他的专业水平;其次,他在机关工作多年,理应放到基层去锻炼锻炼,用组织部门的话说,那叫“有过基层工作经验”,用老百姓的话说,叫“镀金”。这第三嘛,也是最最关键的一条,渔政公司,向来是领导干部容易腐蚀的地方,前任几个经理,不是因为腐化堕落,栽在了金钱上,就是参与了走私贩私,而走向了犯罪的歧途。现在,派他老何去,主要是考虑他的政治觉悟高,又是全局反腐倡廉的标兵,组织上对他担任渔政公司总经理工作,比较放心。
上任之初,老何算是带着“伤”来的领导,黄局长对他敲打再三。老何本人对自己要求也挺严。并在新单位约法三章,并身先士卒,率先垂范,上班下班和同志们一起乘班车,中午夹着碗筷去食堂,为堵塞收费的漏洞,有些审批权,他都要亲自过目。
所以,每天一大早开门办公,立马就有人跟进来向他请示汇报工作。有时候,前一拨人没走,后一拨人又等在门外了。因为,渔政公司是专门和钱打交道的,上门来和他谈事情的,三句话都离不开一个“钱”字,晚上,八九点钟进家,仍然有人打电话到他家里跟他谈“钱”的事。这让他更加谨慎起来!
上边业务科室下来指导工作,尤其是市政府的领导到他们渔政公司视察,他老何、何大经理,严格按照“四菜一汤”的标准招待他们。有时候,因为他本人事情多,上边来人他都脱不开身陪同,弄得局机关好多同志都不高兴。
黄局长在上面听到老何工作过于严谨的风声,本想亲自找老何谈谈的,想到老何与老局长、万金顺都是“铁杆”的交情,黄局长便找到老局长那里,让他代表局领导,到渔政公司去看看那个老何。
黄局长跟老局长万金顺说,听说老何上下班连公司的小车都不坐,对上面领导下去指导工作也不是太欢迎,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您是老局长,去开导开导他吧。
老局长万金顺,早就想去看看那个被放到渔政公司的老部下了,听黄局长那么一说,顿时还来了兴致,当天,就驱车找到老何那里,开口就问他老何:“你会不会当官?”
老何半天无言以对。
老局长告诉他,他是代表黄局长来看望他的,并语重心长地告诉老何,说:当官,要会当官,才能当好官。
老局长说:局里给你配备了小车,你为什么不坐,那是你们渔政公司的门面,也是你应该享受的待遇。同时,也是为了提高你的工作效率,你不必顾虑太多,该怎么坐就怎么坐。对于吃喝招待这一块,老局长用了一句民间彦语提醒老何,说:“只要收成好,麻雀还能吃多少!”一再告诫老何“水清则无鱼”凡事都不能太死板,如果把方方面面的关系都搞僵了,以后,你们渔政公司到上面去办个事情就难了。
老局长的一番话,是代表黄局长,也是代表管理局党委的。老何还不理解吗,当天中午,老何就把老局长带到黄海边最豪华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喝“五粮液”,吃大海蟹,海洋大对虾,饭后,在老局长司机的暗示下,还给老局长找了个扬州小妞捏肩揉背哩!
老何对老局长,那还有什么话说,想当初,他老何在办公室“爬格子”时,是老局长提他坐了办公室的副主任,那是他老何步入仕途的起点,老何终生都不会忘记。
所以,当天,老局长离开渔政公司时,老何从一家渔船上给他搞了几十斤价格昂贵的黄花鱼和“大海昌”。小车临启动的那一刻,老何还趴在车窗口,告诉老局长的驾驶员,让他没有事的时候,只管来。
渔政公司作为河海局的一个下属部门,局里的领导以及各科室,自然要经常到基层去指导工作。所以,老局长的驾驶员,还有局里其他驾驶员,到他们渔政公司去“敲一顿”、“捞点鱼虾”,那简直就不算个事儿!
渔政公司,每年上交国家财政三、四千万,还在乎上级机关来吃一点、喝一点、拿一点吗。他老何、现在是何大经理,简直是呆板透了!该花的钱,你尽管花就是了,节省了,你也捞不到拿回家。
问题是,上边来吃得多了,拿得多了,下边的同志也跟着沾染上不正之风的恶习。就像老何,刚来的时候,他确实廉洁自律,一尘不染。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居要职,下面渔船上给他点虾子、鱼,那又算得了什么呢?有些小事情,他本人根本就不知道,驾驶员就给他事先放进后备箱里了,晚上送他回家的时候,再悄悄地给他送到楼上去,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再者,他本人的小车,说是不能办私事,可车子开到家门口了,老婆要回趟娘家,小孩子想去看看舅舅、外公,都已经坐进车里了,你老何是不是再叫他们下来,说这是公家的车,不允许他们坐。那也太“马列”了吧,你老何再廉政,总不能不食人间烟火吧!
这期间,老局长万金顺,还有老何在办公室时那个老主任蔡成波,有事没事时也常到下面来看看他。慢慢的,老何也学会官场上那些迎来送往的事了。时而,节假日什么的,还要专门请黄局长到下面来看看,赶上中秋、春节两大节日,老何还要给黄局长递个“红包”,不管怎么说,是黄局长给了他老何仕途的辉煌,他不能忘了黄局长。
黄局长也明白这一点,但他时刻提醒老何,要廉洁自律!千万不要在金钱和美女上犯错误。
尽管如此,老何还是出事了。
问题出在老何与老局长万金顺操作的一套“沿海文化丛书”上。老局长万金顺退位以后,对书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张罗了一帮小文人,编辑了一套“沿海文化丛书”,大约是十几本的样子,其中也有老何的一本诗集,刚开始说七、八万块钱就可以搞定,老何就从渔政公司的账上一笔划给出版社了。后来,老局长想从中捞一把,又去跟老何要了九万块钱的编辑费,一家伙被人告到检察院去了。
处理结果下来以后,老局长万金顺以贪污公款罪,被司法机关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期四年。由此,彻底打发他离开河海局,回家戴罪养老去了。
老何,因挪用公款,被“双规”了两个半月后,转交河海局处理。
河海局的“一把手”黄跃先负有领导责任,他将带“伤”的干部派到渔政公司任职,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错误,上级组织部门责成他写出书面检查。
至于说,黄局长是不是故意赏给他老何一个“肥缺”,让他与老局长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那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