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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祈盼无雪的冬季

人兽同心。在关键时刻,父母都会舍身救子。动物也如人一样,其实无论同类动物还是异类动物,它们之间都能表现出关切、热爱、忠诚等感情。

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东北,一进入腊月,人们便纷纷到谷场边、坟地里、老宅里下铁夹子逮黄鼬,因为腊月里的黄鼬皮毛又细又绒,最保暖,所以这时的黄鼬皮最值钱。

有经验的人,剥黄鼬皮多用“活剥”。就是逮住黄鼬后,用细麻绳套住它的脖子吊在树杈上,再用小刀在黄鼬鼻子和嘴巴的嫩皮处切个十字口,然后抓住黄鼬皮双手用力向下翻卷,随着黄鼬一阵阵痛苦的尖叫过后,一张热气腾腾的黄鼬皮被完整地卷褪下来。再将事先准备好的细沙装进黄鼬皮筒里吊在过道阴凉处风干。腊月里的一张黄鼬皮卖出去后,过年买肉的钱也就有了,若多卖几块钱还能再换回两挂鞭炮。

一天傍晚,14岁的大力兴奋地跑回家说发现了黄鼬脚印,他拿起铁夹子跑出了门,父亲也紧紧跟了过去。在生产队的谷场边,大力扫开一小块积雪,下好夹子用谷糠将夹子伪装好,外面只露出一段油炸的山雀腿做诱饵,再用细铁丝把铁夹固定在打谷场的石磙上,做好了记号后就回家了。

那夜的风雪特别大,北风裹着雪花拍打发黑的窗户纸啪啪作响。大力缩在被窝里兴奋得难以入睡,好像嗅到了煮熟的肉香味,望见了那串令人手痒的鞭炮。大力早早地就醒了,他向窗外望去,外面已经透亮。大力悄悄地穿衣下炕,不顾风大雪猛,连滚带爬向谷场边奔去。远远地就看到昨天下夹子的地方黑糊糊一片,等扑到跟前后他惊呆了!铁夹子上夹着一张半卷状的黄鼬皮,却没有黄鼬踪影。正在发呆,他忽然又发现雪地上有一条醒目的暗红色的印迹向场边延伸。他顾不上多想,就顺着红印向前追去,追到生产队的粮仓根,听见里面发出“吱——吱”的微弱叫声,他破窗进去仔细翻找,发现在粮仓最里面东南角处有一空地,空地上有一个草窝,窝里有四五只出生不久的小黄鼬。此刻还未长毛的小黄鼬正围着一个脱了皮的死黄鼬乱拱乱啃。大力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脱皮黄鼬,它腹下肿胀的奶子依稀可辨。惨烈的场景刺激得他心头发热,直想吐。

原来铁夹子夹住的是一只产后不久的母黄鼬,怪不得它求生的欲望那样强烈,怪不得它为逃生而不惜惨烈地脱皮而去,因为它是一位母亲。母亲的天职,促使它挣脱夹子时已将扯皮裂肉的痛苦抛到脑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陷入绝境后它只有一个信念:尽快回去为孩子哺乳……目睹眼前的一切,大力热血沸腾,尽管棉鞋里早已灌满了雪泥,他却浑身是汗。

天快大亮了,村头已有人向这边走来,大力醒过神来,慌忙跑回谷场,从铁夹子上取回那张黄鼬皮,慢慢伸展平整,再轻轻地套在母鼬僵硬的尸体上,然后抱起母黄鼬;找了个干爽地方埋了下去……

在这个风吹雪飘的早晨,大力突然间长大了。他望着苍白的雪地,回想着脱了皮的母鼬,心里暗暗祈盼:从此所有的冬季,都不要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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