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过了半月,春意终于漫染了整个宁府。从门口锦簇的迎春花到后园池塘边摇曳的翠柳,没有一个角落不被灌入勃勃生机。风吹过,撩起一阵竹淮花的香味融入滚滚清茶中,叫人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惬意怡然。
我阖目小憩,云儿在一旁轻轻摇着竹扇。鼻端竹淮花的香味散了又浓,浓了又散,优柔寡断得让我直想沉沉睡下去。
不知为何,到了宁府后身子乏了许多。
前几日跟宁诚梅说,他却笑着一个爆栗敲上来直说我过得太安逸了,搞得我哭笑不得。
正想着,门被推开的声音嘎吱响起,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掺着笑意的熟悉男声就撞了过来:“媚儿,你这是春虫入脑,就要春眠了?”
云儿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被我故作威风地瞪了下去。
“那可不是,我可不跟某位大人一样,整日好酒好肉好曲儿催着,书奏一本又一本时时醒着脑。唉,人比人比不得。”
“嗯,是得让你改改伙食了,然后每天到书房来给我打打下手。”
“……”
云儿到底是没忍住,哈哈大笑出来,我恼羞成怒刷地睁开眼,宁诚梅从眉梢到嘴角都带着笑意的脸便充满了整个世界。
看来他今日心情不错。
宁诚梅一身白衣轻盈,舀起茶壶倒了杯茶便坐在那酌起来,一口而笑:“九滚的晨时竹上露水,去尾的碧螺春茶叶,媚儿原来对我如此上心。”
“茶神。”我不冷不热回过去,整衣下榻悠悠晃到茶几前坐下。
——“媚儿呀,是最懒的,能坐着就不会站着,就躺着就不会坐着。”
记忆里青涩面孔的宁诚梅一身锦衣合扇说道,面前五官挺立已沉淀下锋芒的宁诚梅收袖缓缓饮着茶。
茶杯里波澜款款,折射出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媚儿,据母妃葬入皇陵的时日已过百天。”金辉中我看不清宁诚梅的脸,唯有他淡淡的话语入耳:“我为母妃的守孝明日就会结束,就是说明日,圣旨就会到达宁府。”
我提杯的手一顿。
宁诚梅继续道,声音多了丝波澜,分不出喜怒哀乐:“明日,我就是三王爷了。”
明日,宁大人的守孝就结束了。再没有宁大人,只有流落民间终归皇室的,‘三王宁氏’。
我理了理思绪,对着茶杯扯起唇角:“好呀,你终于可以辅佐在侧了。”
风呼呼吹过,窗摇摆着砸上,清脆的响声吓得我洒了一手的茶水。
“小姐!快甩掉水啊!你的手都红了!”云儿慌忙叫起来,抓着我的手就拿起自己的袖子一顿猛擦。反而更痛。
“宁诚梅?”
正忍着痛,手却被拉进带有薄茧的指中,凉气自宁诚梅嘴下呼呼送过来。
“媚儿还是跟从前一样傻气。”他道。
余光中云儿悄悄背过了身,脸颊像两团火烧云。
宁诚梅显然也注意到了,笑得暧昧无比。我愤愤抽出手,宁诚梅终究哈哈大笑出来。
清楚的声音回荡在耳际,他愈笑愈猖狂,被我连连叫停后才堪堪顿下来不停道“不会笑了。”
而我并不知道,这个“不会笑了”,指的是往后的时光,往后的三王爷,再也不会这样笑了。
因为现在的我,被宁诚梅笑意的一句:“媚儿,随我入宫吧。”,轻轻拨开了整个世界的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