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丹丹的灯笼的光,溪娘一袭青衣出来。秋风凉,帷幔轻纱随风起舞。她走得很慢,脚步甚至有点停顿,眼神之间充满着犹豫。
宋子言快步上前,握住她的肩膀,询问:“溪娘你没事吧?”
溪娘被宋子言握住,身子一抖,有些僵硬,随即摇摇头。宋子言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也放下心来。而溪娘此时却温柔地看着他,用手轻轻摸了摸他受伤的嘴唇,道:“疼吗?”
宋子言想到刚刚的事就发生在溪娘的眼皮底下,一时尴尬,因为这说疼也不是,说不疼也不是,不由心虚地悄悄往文曦公主那处望了望,心里满是罪恶感,却又有点小小的兴奋。于是便不作回答,转移话题道:“你和公主认识?”
溪娘低下头去,没有回答,反而是公主道:“溪瑶的父亲是赞南知府。回京述职期间,我曾见过她。”
宋子言撇了公主一眼,不知是不是染了自己的血。她的唇十分的鲜红,很吸引人。文曦公主好似知道宋子言在注意她的嘴唇一样,竟用舌头舔了舔它。反倒是宋子言脸红了:“既然我的人找到了,就不打扰公主休息,告辞了。”
宋子言拉起溪娘,逃也似的离开房间,再待下去怕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楼下,只见马封药笑嘻嘻地坐在椅子上品着手里的茶,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不见了。而宋子言带来的人也完好地站在原处等着,见到宋子言回来,脸上的戒备才放下。
宋子言下楼直走,吩咐:“回府!”
马封药却突然开腔道:“宋镇守的事办完了,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你要什么交代?”宋子言有些恼怒道。明明是他们私自带走他府中的人,现在却还有理了。
马封药笑道:“你深更半夜闯入公主的闺房,这可不是小事。那么皇上赐婚的事,你是不是答应了?”
宋子言冷声道:“明天便派人来商谈婚礼事宜。”说完便走了。
楼上,文曦公主望着宋子言远去的身影,幽幽道:“你说的不错,我没有把握控制他。”
马封药恭敬道:“是的殿下,那就只有除去他了。不过黑机子没有说谎,他那宝物当真厉害。”
文曦公主拿出一块带血的手绢,丢给马封药:“这是他的血,本公主可是连自己的清白都豁出去了。你们要是办砸了,我饶不了你们!”
马封药听了公主的话,又想到刚刚见到的宋子言的嘴,心里笑了笑,肯定道:“有了这东西,加上我们的内应,要对付这小子便易如反掌了。”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按惯例,过几日是封赏大典。臣会要求在大典之后就举行大婚,新婚之夜便是他命丧黄泉之时。”
文曦公主叹口气道:“终归还是要嫁他。”
“公主殿下只有占据了镇守夫人的名分,才能号令云岗军队。如果殿下不愿意,臣可以提早动手,不过之后殿下还是要嫁给下任镇守的。”
文曦公主回过头来看着马封药,微笑道:“那还是嫁给他的好......”
马封药将好抬头望见文曦公主的笑,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月落西潭,今夜将尽。
回到镇守府,这一路,宋子言和溪娘基本无话。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宋子言此时虽已疲惫不堪,但却睡意全无。送溪娘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又去看了看刘氏。出来之后,他便漫无目地四处走了起来。
后院的秋菊开了。
菊,这东西,有人用来制作糕点,有人用来沏制茶水。不过宋子言倒有种新奇的弄法,就是将这菊花摘下裹着面粉油炸一番用来吃。往前在虎耳山下,每到秋季菊花盛开,刘氏带他们去山上采菊,回来制作各种食物。
这才过了一个月时间,却仿若过了几世春秋。他成了一方主宰,却再难以享受那份宁静与恬适。与人的心,好像越来越远。现在他除了刘氏,对其他人都不太信任了。
那么溪娘呢?他还能信任她吗?他这样问自己,但得不出答案。
宋子言坐在围栏上望着昏昏灯光下的菊,它们好像昨夜绽放的烟火,喜极而泣,泪珠滴落。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这伤对于修炼者来说只要一夜功夫便能完全恢复,没有一点痕迹。突然,他想起那位拿去自己的初吻位女子,她真名应该不叫隐娘吧,一切都是从这块风灵虎符开始的,没有她自己恐怕早就死了。
“老虎,我好想找个人说说话......”
风灵虎符没有任何回应,自从那天救了张荣新,他和它产生相通之感后,它却再也没有了反应。难道它也像人一样,懂了之后,反而无言了。
宋子言倚着柱子闭上了眼,感受着夜风的呼啸,秋风的冰凉,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公子,公子,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一个声音将宋子言唤醒。他不用看就知道是小秋,因为现在所有的仆人都叫他老爷,只有小秋还叫他公子。他睁开眼,小秋清丽的脸庞映入眼帘。体内运行的玄天罡气,让他没有任何疲惫。
“昨夜在这坐了会儿,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公子去用早膳吧。”
“我现在还不饿,你去看看溪娘吃了没有,给她端去吧。”
“哦......”小秋略带失落地应了声。
宋子言来到政事堂,行令辅助总事等官员纷纷来见。
“属下,参见主公!”
“起身吧。”
宋子言询问了些关于五日后封赏大典的事,又交代他们去与马封药商讨迎娶事宜。
总事官却问道:“主公,迎娶公主是我西湘前所未有的大事,我们应该按什么规格来办?”
“一切从简就好,不必劳民伤财。”宋子言无所谓道。
“可是主公,那天不仅是我云岗一家,其他五镇和周边三州府都会派人来。这事关我云岗和皇家的颜面不能从简啊。”
“那就按以往的规矩办。”
“可是以往没有镇守使迎娶公主的先例啊。”
宋子言不耐烦道:“我们烦这个干嘛?把皮球提给他们不就好了。”
总事官道:“主公是说,让公主他们决定?”
宋子言点点头。
总事官等人眼睛一亮。
“主公英明。”
千里之外,虎耳山下的小屋前,来了四个道人。
一个独眼,一个独耳,一个单臂,一个单腿,四个残缺之人,独眼的持着一把青漆弓,独耳的别着个金唢呐,单臂拿着个大铁锤,只有那单腿的最合适,杵了个木头拐儿。
“师叔不是说那物在这里了么?怎么连个鬼影都不曾见到?”独眼的疑问道。
傍边独耳大声回应:“你说什么?鬼?你看得见在哪里啊?”
独眼睁大那一只眼睛,大声吼道:“你个死聋子,有一只耳都没用。我看的真真的,什么都没有。”
独耳揉了揉耳朵,道:“你怎么大声干嘛?我又不瞎,我自己看的到。”
单臂的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这里面的人已经走了。”
独眼道:“去四周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家人去哪里了。”
“好,走!”
单腿的铁拐一飞,变大,自己单腿一曲一蹬坐上去,其他三人随即上来,飞走。
神虎山乃西湘最大之神道门派。此时掌门之人季光真人面色不渝地坐在堂上。
一个月前,他的师弟季云子来消息说得到了传说中的密宝风灵虎符,之后便失去了音信,他派人四处寻找都没找到。直到三天前,季云子才奄奄一息地回到门中,喊了句:虎耳山下,便大吐鲜血,昏迷不醒了。一检查,原来季云子被人使了搜魂之术,元神重创,再难恢复。
“师弟,我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
天际一道白光,一把铁拐落下,独眼等四人下来,拜道:“师傅,我们去了虎耳山下,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难道被人捷足先登?”
“应该不可能,那处位于一座大山与小山之间的山腰上,十分隐秘。”
季光真人冷笑道:“再隐秘的地方,难道瞒得住我们修道之人?下面要想知道线索,就必须弄清楚是谁住哪里。你们去问了?”
独眼道:“问了,不过没人知道,甚至没人知道那里还住的有人。我想也是能住在那么隐秘地方的,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季光真人思付片刻道:“虎耳山是属于哪个藩镇?”
独耳道:“云岗镇!”
“好,我给你们一道行鬼令,你们拿着去找云岗城隍,查查住在哪里的是谁!”
“是!”四人接令而去。
城隍庙的大门口,黄俊带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宋大山来此。
宋大山低声道:“黄老爷,我叫你帮我报仇,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城隍可是专门判阴阳归属,惩奸除恶的鬼神,你想害死我啊。”
黄俊嘿嘿一笑:“你若想报仇,助力全在此间。但是我们得先说好,我帮你报仇,你可得把宋府私藏的财宝告诉我。”
宋大山眼睛滴溜溜转着,嬉笑道:“这个你放心,那些财宝藏的严严实实,保管不会有差错。”两人随即进去。
人常道:妖魔鬼怪害人,却不知害人者又何止妖魔鬼怪?有些道貌岸然的人物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