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世子过奖,言柒惭愧。”言柒眸中一点杀气带过,转瞬即逝,面上依然一副亲和。
“是吗……据说瑾王因着这伤旧疾又犯?”夜满楼笑望着某人,心道:看你还能撑多久。
“确实,是言柒的错。”言柒叹息认错,“错不该以为青州能与瑾州结合。”
“这个在下倒是想过与瑾州结合,但是瑾王心中始终有所挂念,也不知是何许人也,能让她这般用心。”
“自是善人。”
“也许吧,必然是一个……一个助她护她,如狼之钟情、连理之不弃,而且定不会伤她的人。”夜满楼悠悠的看向夜空,星光灿然,一如他曾见过的几番笑脸。
言柒无声一笑,“自古佳人难求,夜世子倒是该努力了。”
“哪里哪里,比起七世子,在下怕是连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夜满楼连连摆手。
“夜世子过谦了,想当初是谁为了留下佳人在白马上动过手脚、千里相送玉珏之宜,又是谁肯在最容易得手天下的时候收手,这些,怕是言柒才不能及。”
这是在夸自己喽?夜满楼在心中挑了挑眉,“哪里哪里,七世子与瑾王有十余年感情,到现在乱世之争,更是磨难见真情,这般真心,在下佩服。想必你二人必是能白首到老。”
“这……”言柒似是听到吉言一般,轻笑出声,抱拳一礼,“夜世子吉言,言柒谢过”
“……”夜满楼不免被噎着,张了张口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厚脸皮的话了,他只笑道,“若有一日世子与瑾王共结连理了,请不要忘了在下才是。”
“自然不会……”记得你。言柒笑答。
“看今日月色不错,七世子有兴趣一起赏月吗?”夜满楼指向天际明月。
“不了,言柒还有要事,今夜就不打扰了,告辞。”
“哎……那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了。”夜满楼自顾着叹了口气。
“来日方长,言柒告辞了。”
“恕在下不送。”
言柒欠身,转步离去。也不管身后夜满楼是如何表情,反正他今晚拼脸皮已经拼的够厚了。
自左旁小路一直上山,便是一处千丈高的山崖,再走就到了山成寺绀玺山顶。
而言柒,只到了山成寺的百步青石阶下就停下了脚步。
右边平地处有一只凉亭,六角飞檐,染着佛家的气息,竟日久生出了沉香味。
步入凉亭,言柒坐下,石桌摆着一盘还未下完的棋。但仔细看,这棋是下完了的,竟是无输无赢,且没有一子丢弃。
言柒讶异,竟然有人能走出这样的和棋来,那该是如何的慈者。
但他并不打算在此思考甚多,亭外不远处有一方香炉,三尺宽,两尺长,下有火炼上有香烧。许是早就打算好,言柒来到炉前,手腕轻扬,掌中瓷瓶自手心飞落,掉进火堆。
哔哔啵啵一阵乱响,他知晓瓷瓶大概已经燃尽,便转身离去,同时带过一丝欣慰的笑容。
然而这方白衣锦靴才一离去,青石阶上便下来一人,身穿青衣,掌中握着一串念珠,大概已有七十岁年纪。
那人来到炉前,慈祥一笑,竟是只手从火堆里翻出了那只瓷瓶。
更惊喜,那瓷瓶竟未能烧出一丝变形。
老人轻笑出声,看着手中瓷瓶无奈的摇了摇头,“固然如此执着,你必也是通心灵物,便随老衲去山成寺罢。”
说着,老人已往山上走去。
四月二十五日,瑾青战场展开。
在绀玺山脚下一处硕大的平原地带,瑾州青州居南北两侧分别整兵。
瑾州一方由越听风带兵,大军后方高台之上,听禹迎风而立,摆布指挥,摆下偃月阵。
青州一方由夜满楼亲自带兵,欧阳七兵为右将,带动全军以锋韧阵型向前。
两军战鼓争鸣,数万铁骑同时前涌,气势如虹,如同划破天际的阵阵闷雷。
“夜满楼果真是不简单。”听禹负手立在台上,看着眼下数万大军蠕动,“竟然这么容易就把瑾州的情报窃了去。”
身后冀桑青暗自皱眉,他们是昨夜才打算好用此偃月阵,青州居然这么碰巧就摆上了这样一个阵。
偃月阵顾名思义,如一轮弯月,两端细中间粗,且中部向后凹陷,灵活性很强。
而青州之刀刃刀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偃月阵的天敌,从哪里都不好破。
“青州,眼线究竟是谁?”
听禹摇头,“冀将军,稍后本王军令由你亲自传达。”
“是。”冀桑青拱手。
听禹继续放眼军中,墨色铠甲形成的弯月已经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而青军还在不断进攻。
“上弦月,倒挂。”
冀桑青一愣,倒挂岂不是让这边防守空了?“王,那这里岂不是会……”
“无碍。”
“是。”冀桑青领命退下,下了一节高台,接过军旗,上下一挥。
瑾州大军立刻如墨迹晕开,渗透青州大军,自西侧,一轮弯月绕至青军后方。
“欧阳将军,左右分开,你主右方,掩护我攻打高台。”
“是。”
青州刀锋左右撕开,形成两把同样锋利的宝剑,一把刺向瑾州高台,一把横扫瑾州弯月。
“不愧是夜世子。”听禹赞叹一笑,当即道,“弯月架弓。”
随即,弯月两端一根极细的丝线穿过,弯月阵型骤变,一只长箭架在了弓上。
峥崆,仿佛听到悦耳琴音,长箭脱弦,划破空气,划破青州大军,直将青军又分一半。
“王,西边山口出现青军,朝这方赶来,该是援军。”
“多少人?”听禹面色一凛。
“大约一万。”小兵答,“王,另有雍军在西边山口埋伏,青军也已有人赶去。”
“这样,命三分队前去,所有青军,概不放过。”
“是。”
瑾州弓箭此时已经架满,万千大军统一阵型,只等最后一击。
然而就是在弓箭离弦的一刹那,在东南方向突然袭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嗡声,即便是热闹的大军也仍能听到。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晃得地面尘土四起。
“王,是那边!”冀桑青指向远处山口不断涌进来的黑潮水。
听禹向那边看去,心口猛地一紧,一声低喃滑出嘴边,“竟然是火炮……”
“王,像是雍州。”
雍州……雍王后……听禹脸色瞬间沉下,“迅速撤兵!不可恋战!”
冀桑青接令,猛挥令旗。
暗甲军见令,顿时停下全数攻击,自原路一直退。
此时青州也见异常。就当夜满楼回头朝山口看时,饶是一向从容的他,也不禁大吃一惊。
山口处数十架火炮并排朝两军战场推来,这必然是要让青州与瑾州生死并存。
“世子,这……”
“全速撤兵,进山!”
两军士兵拉马的拉马,收工的收工,仍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两人反应的确算是快的,但是,火炮的射程与速度,比人的脚步快的不是一点半点。
两军大军几乎已经快进了深山里时,忽闻大军后方一声巨响,尘烟卷起,就连漫天云朵几乎也要被掀翻。
就是下一刹那,一声更响的巨响直接震破了人们的耳膜。
这一炮落点就在大军后部,掀起草皮树木,在落地的一瞬间炸裂,夹带着各种哀嚎声,不知是青军的还是瑾军的。
两军逃跑的速度更加的快了,几乎是拼着命的在往前冲。
紧接着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身后不知多少将士已经倒下。
本欲前行的脚步停住,听禹返身,从一名将士背上夺来一只箭筒和一把长弓。
身后紧随的越听风登时反应过来,一把就要去拉住听禹的脚步,但只能扫到她一缕青丝。
“王!”冀桑青提声一唤,刚要拔脚追去,就被越听风拦下了脚步。
“你领全军进去,我去助王。”
冀桑青稍一犹豫,越听风马上又道,“别磨蹭了,不然谁都活不了。”
虽然还是难以放心,但为了大军着想,冀桑青只好点头。
“我看我也去看看好了。”难得抽出闲暇,夜满楼拍了下欧阳七兵的肩膀,红衣一闪,便没入了人群。
白衣飞去,拼着全数内力往一处山坡跃去。
越听风在其后跟着,怎奈听禹的脚步太快,有没有固定方向,他只好在后面苦追。
再后是夜满楼,红衣在森林间穿越而过,如火般,撩起了层层火苗。他似乎并不打算直追某人,反倒是空闲下来,慢下脚步,四处闲遛。
山坡一处隆起的地方,听禹停下脚步,越上一处树梢,背上背的是顺路带来的羽箭,她上了箭、架好了弓,对准一枚炮弹,汇气于掌。
当整把弓充斥起森冷的青光时,只听得峥崆一声脆响,羽箭就势而出,穿透尘土、穿透满是战火味道的空气。
箭尖直抵炮弹中心,随之碰的一声,炮弹直接在半空中炸开。
“王…”越听风赶来,便见到一枚炮弹被击碎,他心头一跳,这要如何的内力才能化开一枚炮弹。“王的身体……”
“无事。”听禹摆了摆手,又架一弓。
再一次,又是五箭齐发,五箭破空,五声巨响升起又覆灭。
一连射了数次,越听风不免忧心,脚尖轻点,飞身落到树梢,一把止住听禹还欲抽箭的手,另一只手拖她下来,“王,大军已经进去大半,看那火炮该不够射程,我们还是抓紧与他们会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