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芃游荡了十年的心,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养育女儿成才。
如今,在女儿即将远走异国留学之际,新婚先生倡议,带着亦是“大一”了的新女儿,一行四人,驱车前往“宝天曼”——中原最高峰,避暑游玩。
先生猛然说:“漂流的地方到了,是悠闲漂还是猛士漂?”
三个女人异口同声大叫:“猛士漂!”
于是,他们一行四人,在一个身强力壮的撑船人的指挥下,皮艇一下子就冲进了激流险滩,一个近二十米的大落差,刺激得肖芃他们全体尖叫——而且,那最原始的山泉水也当仁不让地一下子送给了他们每个人一份“落汤鸡”大礼。
肖芃发现那个漂亮新女儿白里透红的脸蛋上荡漾着亢奋的激情,彰显着美丽,整个身子像个轻巧的梅花鹿一般跳跃着落在了最前方。
肖芃叮咛:“两手抓紧扶手啊!”
然后,他们或在静谧河面上荡舟,和外船上的人用水枪大开水仗,彼此乐开了怀,哪怕人人耳朵进水、眼睛生疼、浑身湿透。或者他们挺进波涛汹涌的激流鬼门关,甚至整个皮艇竖立起来。一个看似村民的男人,飞起一脚,踹在了他们的皮艇气垫上,几乎倒立的他们,拼命地声嘶力竭再次尖叫起来,和初期的刺激相比,这时候,声音里全部充斥着恐慌,以至连沉稳的先生也禁不住高声喝叫:“啊——喂——喂——傻了呀——你!”
撑船人却只是嘿嘿嘿地笑。
于是,一直与先生十指相交,紧紧相缠的肖芃,突然明白,原来,那个踹他们船的男人,其实,是在平衡他们的皮艇啊。
于是,猛然间,肖芃就有了份感激和心动。何时?肖芃也可以充当他们这个新家庭的平衡支撑点?
小女儿也胆大了,想刺激刺激。肖芃趁着再次休憩的时候,说:“来,咱们剪刀布锤,一锤定音呵!”
于是,在此游戏上一向屡战屡胜的肖芃,竟然立即如愿以偿地率先地败下阵来,她俩再战,哈哈,果真让小女儿如愿了,公平竞争,定钢锤。
体验最激情,刺激感喟,寻觅幸福,恐怕是每个人心底里的渴望吧?
但是,再上船时,小女儿错将船尾当成了头,而新女儿还想品味领航人滋味。
于是,一路的欢歌,顺水而下的呐喊尖叫,沉寂了些许。
再次倾舟倒水之时,新女儿说:“妹妹,你来坐前面吧!”
小女儿面有赧色地说:“你坐吧,你坐吧。”
但是,新女儿还是硬拉着、推着妹妹,上了船头。
肖芃好似回到了童年时代,肖芃要彻底享受大自然。肖芃要过刺水枪,开始对着离他们最近的皮艇,开战。开战。那边马上回应,一时间,只见空中交织的水痕,化成道道白花飞溅,在灿烂阳光下,荟萃出斑斓彩虹。
可是,先生发出了不满腔调:“好了好了,就你好斗!害得大家跟着你遭殃,耳朵都进——水——了。”
人老,心就不能年轻吗?肖芃不禁有点讪讪。
想想那孤独一人挣扎在世间,何时这样淋漓尽致享受过这样的风情亲情爱情?在美丽大自然之清澈溪流怀抱里,返璞归真,不正是人人柔软的心念吗?
终于下了船,回到汽车旁,打开后备箱,才知道新女儿没有带换洗的内衣裤。
先生瞧了肖芃一眼,默默地孤寂地走了。
肖芃在旅行包里翻找着,希望有个意外惊喜——比如突然多出了一条新短裤。可是肖芃的是用过的,小女儿的虽说是新内裤,但她一直低声浅语着:“我就穿着湿漉漉衣服吧,我要到酒店洗完澡,再换。”言语中透出的是哀求:妈妈,别强夺人之所爱呵。肖芃知道,那本是肖芃刚准备好的给她国外求学时候穿的绣花短裤。
可是,望着新女儿失意的眼神,肖芃好内疚,为什么出发前没有电话提醒她带上呢?更心虚,为什么肖芃不敢再厉声要求小女儿让出绣花内裤呢?
新女儿也抱着带来的干干的外衣裙走了。
一时间,肖芃很疼痛,仿佛一根线,死劲拽扯着肖芃的心。
烈日炎炎下,一丝丝热风都没有,可肖芃发现先生送的昂贵的桑蚕丝衣裙却已快干了,于是肖芃决定:有难同当吧,等到了宾馆,一定买套新的,给她。
如厕归来,路过小商店,进去,肖芃竟然发现:有卖女人内衣裤的啊。
她慌忙跑回车前,拿钱,找新女儿——可是,她爸爸竟然已经买过,而她也亦换过了。
苍茫一刻间,肖芃泪流满面,直泻心灵深处。
心,再次开始了泱泱的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