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强的脚步有些轻浮，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已经有些干裂。双手僵硬的老茧相互摩擦，期望得到许些温暖，但干燥的让他心中冰凉。
突然他在工地的门口停住了脚步。
他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双瞳不断的放大，吃惊的快步跑向前去。但由于关节老化的厉害，跑的很慢，关节处更有些微痛。
他惊讶的喊了一句：“秀文。”
正对面的正是站在冷风当中的褚秀文。
她的身子在剧烈的发颤，浑浊的老眼在看到何文强的一瞬间明亮起来。“阿，阿强。”
她的嘴唇已经完全的干裂，有丝丝的血丝渗透出来。天气太冷，以至于她的牙齿都在打颤。还是那件灰色的粗布麻衣，显得单薄。但手里却拿着一件厚实的棉衣。
见何文强跑过来，她笑了起来，微颤颤的捧起棉衣来：“阿强，天，天冷。”
她说话的时候有些被冻的哆嗦。
何文强按住她捧起棉衣的双手，很生气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在家里好好的待着？”
“我，我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天冷，冻着。”
“你不冷吗？”
“不，不，不，不冷。”
说着说着，何文强突然老泪纵横，说好老了，不哭的。
“好，咱不在这说。回家说，秀文，咱回家说，快把棉衣披上。”
“不了。我，我，一点，一点也不冷。”
她的嘴唇发紫，还在不停的打颤。
何文强抓住她的手：“说什么傻话，怎么会不冷？你的手都是凉的。”
“我们不在这说，我们回家说。披上，再不披上我就生气了！”
他用棉衣包裹住褚秀文，但褚秀文执意不披，何文强的声音放大，显得有些发怒。
褚秀文闻言一怔，畏畏缩缩的探出手来，没有再放下棉衣。但是她的眼泪却一滴一滴的落下：“可是，可是，阿强冷了，怎么办？”
“我，不冷。”
“有你在，我就不冷。”
何文强在前面走，手拉着后面的褚秀文。真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找来的，秀文的眼神不怎么好，这天黑的还快，路还这么陡。
当何文强拉住她手的一瞬间，他的身子微微的僵硬住。
“你的手怎么了？”
他凝眉质疑道。
“不小心，不小心摔的。”
说着，褚秀文急忙把手往后一缩，但是被何文强牵住的手掌难以动弹。
黏黏的液体，是血。
“怎么回事？”
何文强问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动。
“只是不小心摔的，摔的而已。”
“站了多久？”
“没，没多久。”
何文强见问不到什么，便不再说什么，他现在急迫的想要回家处理一下褚秀文的伤口。
天黑，风冷。
到家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了。
“疼吗？”
家里没有止血药和伤痛药，所以何文强便找了一块干净的布仔细的给褚秀文包扎起来。
昏暗的烛光下，何文强细心的把褚秀文的手掌翻转过来。
褚秀文看着何文强担心的模样，突然一笑，顺着眼角皱纹的印记深深的显露出来。
“不疼。”
“说瞎话。”
何文强板起脸来。
“下次不准这样了。”
他很严肃的警告褚秀文。
“不会了。”
褚秀文依旧在笑。
“我以后不会再去工地了。”
“为什么？”
褚秀文疑惑的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
本来想说出原因的何文强突然住了口，他怕她担心。
“孩子们回来，钱不够怎么办？”
褚秀文问了一句让何文强担心的问题。
“没事，没事。我辞掉工作的包工头对我很好，又给我介绍了一个比较体面的工作，我明天就去工作。相信很快钱就挣够了。”
“真的，真的没有问题吗？”
摇曳的烛光下，褚秀文年迈的脸上透露出担心来。
“没事，秀文，你怎么连我都不相信了。”
“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阿强呢？”
“好，那我们快睡吧。明天我就去工作。”
“恩。”
看到褚秀文睡着后，何文强下了床。
“呼。”
吹灭了不远处的蜡烛。
“一天就这么的过去了，还好。”
他搂紧了瘦弱的褚秀文。
“你没事就好，就好。”
一滴泪花不争气的从眼角溢出。
为何又流泪了呢？
第二天，鸡刚刚打鸣，何文强便起来了。
褚秀文睡的沉。
他微微的起身，动作尽量的放小，他很怕自己的一个动作惊醒她来。
“该走了。”
他蹑手蹑脚的把衣服穿好，仅仅五百元是不够的。过年是不够的，所以今天何文强决定今天去城市里捡垃圾。农村是没有什么可以卖的垃圾的。
他攥紧口袋中的五百元，随后拿出四百放在不远处的木质桌子上。
还留一百，他要给秀文买手套还有厚实的帽子。
他轻轻的合上门，今早的天才刚刚的放亮。去城市，那么如何才能去城市呢？
坐车，不行，钱。
所以，自己骑车或者是走路是最好的。
何文强微微的怔了怔，迈着小步来到自家的小庭院，不大，四十平方米。所有的农村人都有这样的一个小庭院，用来晒稻谷的。
就在小庭院的最右边停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
“老朋友。”
何文强拍拍车上的灰尘，笑着说道。
“把你放在这，这么久了，想我了没？”
随后他突然叹了口气，“走吧。”
推着车子，就这样迎着初升的太阳缓缓在天际消失了。
“什么？大爷！这煎饼只要一块钱一个！你竟然嫌贵？”
“你不打听打听，我这老王煎饼，老字号了！味道好不说，价格更是合理，来往的顾客没有一个说不好的！你竟然说这煎饼贵？”
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系个白围裙，很是不屑的打量着面前这个黑色的麻布老人。他的嘴角微微的上翘，声音更是大的出奇：“如果吃不起，赶紧滚蛋吧。别挡着我做生意。”
何文强推着自行车的身子一僵。
他张口欲要说话。
身后的一群人突然叫道：“老头，快离开，我还要买煎饼呢。”
“是啊，买不起就不要妨碍别人做生意，到底有没有素质啊？”
“这年头见到的要饭的不少，头一次见到还懂得把自己打扮的干净的要饭。”
“要饭的思想，我们怎么能懂呢？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