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柏急匆匆走来小院,站在门口说道:“陶捕快,大人请您过去用早膳。”他总觉得,自家主子说出“陶”字的时候,几乎咬牙切齿。
他身为贴身小厮,一贯自认是宋青莯的心腹,最了解主子的人,可自从息嗔师太死后,主子就变了,变得……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陶捕快?”山柏催促。
飞染朝雪雁和芷兰看去,却见两个丫鬟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站在墙角,仿佛把自己当成了屋里的摆设。
飞染询问山柏:“大人一向都是回了衙门再用早膳的吗?新来的捕快都要陪着大人用早膳吗?”
一听这话,山柏恨不得自己是门前的柱子,廊下的盆栽,就怕自己说错话,因为他压根揣摩不出主子的心思,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吞吞吐吐说:“这个……其实……”
“山柏?”陶氏端着早餐托盘走了过来,“小姐还没用过早膳,不是说辰时二刻集合吗?”
“陶妈妈,大概因为今天是我第一天当捕快,宋大人请我过去和他一起用早膳。”飞染拿起一旁的水火棍,转头问山柏:“芷兰是不是和我一块儿去?”
“不,不,不!”山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陶氏目送飞染跟着山柏走出月亮门,担忧地皱起眉头。她不赞成主子上京,可是主子一心还宋青莯人情。虽说成国公夫人对自家主子甚是怜惜,可宋青莯到底想干什么?莫不是他想金屋藏娇?这可万万不行!
说实话,宋青莯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早前他气闷地回到屋子,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没用早膳就匆匆赶来提刑衙门见她,他做事一贯不会半途而废!
当他不知道把这句话默念了多少遍之后,他命山柏把飞染叫来陪他吃饭。
飞染一早与俞毅过了几百招,这会儿早就饿了。她看到山柏揭开的碗盅内有晶莹剔透的肉糜菜粥,黄橙橙的炒鸡蛋,碧绿的酸溜黄瓜,还有小巧的包子,都是她爱吃的,顿时更饿了。
她顾不得询问宋青莯,为什么找她一起吃早膳,眼巴巴看着他问:“大人,我们怎么吃?”按碗碟的摆放,所有食物都分成了两份,可是他们又不是至亲,可以同桌而食吗?
宋青莯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他的吸引力远不及桌上的食物。他示意山柏去门外侯着,转身在主位坐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一字一句回答:“坐下拿筷子吃!”
飞染“噢”了一声,在宋青莯前面端端正正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等待。
宋青莯心知,这是让他先起筷。“我不是你师傅。”他拿起筷子随手夹了一小片黄瓜。
“我知道你不是师傅。”飞染这才拿起勺子,舀了半勺肉糜粥送入嘴里。米粒儿软糯香滑,带着淡淡的蔬菜香气,肉糜剁得极细,没有一丝臊味,粥不咸不淡,正适合她的口味。她真的好饿,赶快再舀一勺一口咽下。
宋青莯见她一脸满足,低头看看自己碗中的肉糜粥。他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好像确实比平日好喝。他再尝一口,又见飞染夹起酱肉包,一口咬下,浓稠的酱汁沾在她粉红的唇上。
他很想替她拭去酱汁,就见她拿起帕子,慢条斯理擦去污渍,复又夹起包子咬了一口。
难道包子也很好吃?
宋青莯拿起筷子,直直朝飞染面前的碟子伸去。
“我的!”飞染把碟子挪至自己手边,目光落在宋青莯前面那碟包子上。明明是一样的包子好不好!
宋青莯的筷子尴尬地停在半空。突然间,他笑了起来。他记得小时候她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东西,到她嘴里就会变成人间美味,谁也别想抢走。刚开始的时候,他经常嘲笑她吃得多,才会那么胖,后来连他母亲都说,和她一起吃东西,不知不觉就会吃多了。
“你笑什么?”飞染莫名。
“我笑你吃独食,这是不对的。”宋青莯的目光紧盯飞染手中那盘包子,“这盘包子又没写你的名字。”
“明明你也有!”飞染看着宋青莯面前的碟子,“再说,以前我和师傅也是自己吃自己的,不然没必要分两份,不是吗?”
“你师傅是出家人,不能沾荤腥,当然不能吃专门替你准备的食物。”
“可是这两碟包子是一样的,你干嘛非要吃我的?”
“你怎么知道是一样的?说不定包子的馅是不一样的呢?”宋青莯的筷子再接再厉指向飞染的碟子。
飞染眼睁睁看着白白胖胖的包子被宋青莯抢走一个。怎么能这样!她不甘心地说:“那我也要吃你的!”
“我很大方的。”宋青莯把自己的碟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笑眯眯地咬一口好不容易抢来的包子,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包子是牛肉馅的,不是她刚刚吃的酱肉包,但抢来的东西就是好吃!
山柏站在门外,耳朵使劲贴着门缝,依旧听不清屋内的人在说什么。他的心中万分奇怪,他家公子不是一向严格遵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吗?
小半个时辰后,当山柏奉命进屋收拾碗碟,他震惊了。他家公子居然喝光了一碗粥,吃了三个包子,就连炒鸡蛋和醋溜黄瓜都吃光了!
世人只看到他家公子是神童,升官就像射箭,可是他们全都没看到,他几乎夜夜挑灯苦读,早晚还要练功,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后来,吃饭对他而言仅仅是为了果腹,他越吃越少,也越来越挑食。
一旁,飞染净了手,想想还是觉得不甘,对着宋青莯控诉:“你多吃了我一个包子!”
“你没吃饱吗?”宋青莯反问。
“那倒也没有,可是你吃了四个包子,我才吃两个!”
四个包子,他家公子早膳居然吃了四个包子!
山柏觉得自己快厥倒了,他必须赶快回国公府报喜!
山柏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就听宋青莯说:“既然你这么斤斤计较,那这样吧,待会儿你跟我去巡街,如果你表现好,中午我请你去酒楼吃饭,想吃多少包子都行,如何?”
巡街?山柏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们是提点刑狱司,又不是五城兵马司,巡什么街啊!再说,哪有堂堂朝廷四品大员满大街溜达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