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阳光明媚，屋内言明已经坐起来靠着枕头看着窗外绿草如茵如同花园一般的病人散步的地方，言明知道这个地方，郊外的市立医院，比市内的医院还好上不少，因为地方大，所以建筑都只建了两层到三层高，前身是野战区医院，后来经过装修改良什么的从一个光有纪念价值毫无作用的医院变成了既有纪念意义又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医院。
张德站在病房门口，敲了敲门，却没人回应，张德整理了下呼吸，然后露出一张如同老鸨看见客人一样的笑容，发出贱贱的声音：“请问病房内的客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医院陪吃陪喝，陪打游戏，陪上厕所，如果您有特殊需要，我们甚至还能为您开车打包一份您爱吃的肥肠汤粉，当然还可以叫此时站在我身旁这位英俊潇洒，帅气逼人的你的大叔为你表演胸口碎大石这类中国传统表演节目。”
张德说着说着，还用手指着旁边，接到病人呼叫来看看的二十多岁的护士小姐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带着微笑的脸庞，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
张德一时有些尴尬，不过到底也是把脸皮修炼到大叔的高层段位，微笑着让开位置：“护士小姐，你请你请。”
不过干了几年的小护士警惕地看着张德，几乎是贴着墙壁走进病房的，看着护士进去后，张德也难免有些汗颜，不过还是跟着护士一起进去了。
“小弟弟…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原本看着病历卡登记的不过十五岁的少年，但现在一看分明就是成熟又有气质，帅的一塌糊涂地冷酷青年，护士小姐刚说出口的称呼看见言明后立马改口，毕竟叫弟弟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言明看着窗外似乎有些出神，他听见了张德的声音，但是却没有开口回应，只是有些呆呆地看着窗口前面那株大树上的小麻雀，很多次他都看着麻雀出神发着呆，因为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发着呆看着麻雀。
一醒来看见的不是家里满是黑色污渍的天花板，而是白的看不见一丝灰尘的陌生的天花板，也没有听见楼下大爷收听录音机，一直都是唱戏的那个频道的声音，直到他坐起来才发现这里本身就是一楼，哪来的楼底下，这是他第一次在除家之外的地方睡着。
右手硬邦邦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从被子里拿出来才发现打了石膏，自己左手也吊着点滴，只是瓶子里面已经见底了。
所以他按了床头的呼叫器，但是门口听见的是大叔的声音，明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说的还是他们经常性的无营养对话的开端，但是言明没有出声，他不想说话，主要是不想和大叔说话，言明渐渐回想起下午六点左右的事情，自己在内心大声嘶吼着，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癫狂起来，结果之后的事情居然全都不记得了，明明快死了，结果双眼一闭眼前一黑，睡了一觉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再醒过来时已经待在了安全的医院里面，而且还有漂亮的护士姐姐帮他换药水，虽然言明不一定会在乎护士漂不漂亮。
就算是傻子也猜的到个大概吧，言明转过头看了看挠着头一脸傻笑地看着他的张德，像是看见空气一样直接无视掉他，先不管那近乎透明却确确实实存在的怪物是什么，那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的，这个世界没有义务告诉他这个世界都有着什么东西，那个通灵侦探名叫裴云星的人究竟为什么要告诉他去那里是想害死他还是为了其他什么目的也放一边，因为今天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只是陌路人，所以他也可以先不管，但是他的大叔不行，大叔不可以瞒着他。
大叔可以瞒着他这些怪物，因为大叔不想让他接触这些东西，他理解，大叔也可以瞒着他表面是个死酒鬼，其实暗地里是个灭杀怪物的超人之类的人物，他也可以理解，但是六年前的事情不行，如果六年前自己的父母不是因为火灾而是因为这些看不清晰透明的怪物而死的，那么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应该让他知晓，不管他有没有能力和大叔一样与那些怪物战斗，他不能理解，就算可以理解他也绝不原谅。
可是归根结底言明还不只是像是撒娇一般的想法，言明知道今天他差点死了，身处中国不算一线也算二线的大城市里，一个多礼拜前还在为中考做准备，一个多礼拜后却像战乱区域一样差点死在同一座城市里面。
“护士小姐，慢走。”在张德一脸赔笑的目光下，小护士带着两分嫌弃，三分好奇五分疑惑地拿着东西离开病房，关门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言明。
目送护士小姐离开，张德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心想连一个医院的小护士眼神都这么犀利，只是身后这个虽然没有看着他，但总感觉在用比小护士还咄咄逼人的眼神盯着他，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张德轻吐了口气，他看着一直看着窗外的言明，刚想开口说话，言明却仿佛先知先觉，抢先一步，不给张德开口机会。
“我不想知道那些怪物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是做什么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六年前发生的到底是火灾还是和今天一样的事情，那些怪物杀死了我的父母吗？”说到这儿，言明死死盯着张德，似是想要把张德每一个表情都看穿，又却像是一种乞求的目光希望张德告诉他。
只是张德并没有露出什么错愕，躲躲闪闪的样子，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平静地望着言明，但正是这样的冷静或者说露出这样一副表情的张德，言明没有见过，而同样的，张德也没有见过言明会一脸乞求的样子看着他，从来都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在学校装成阳光少年，在外一副阴沉的半天屁都不放一个的家伙，也有甚至宁愿乞求都想要知道的东西。
“谁告诉你说六年前的不是火灾而是那些怪物干的？”张德背靠着门，防止被人听见要谈的事情，同时又掏了掏身上，想起之前自己已经摸过了，根本没带烟。
“一个自称通灵侦探名叫裴云星的人，今天我去打工那人一整天都在咖啡厅里面，直到要关门的时候他才留住我，告诉我一些事情，并没有说的多么详细，只是叫我自己去看下，同时还说六年前其实有某些东西掺和其中。”言明并没有什么大叫着要张德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平静的先把自己的事情说完。
“那把沙鹰也是他给你的？”张德知道言明什么意思，回答完他的话，那么他也要回答言明。
“是。”
“你知不知道你用那种枪一发子弹就让你手骨折了？所以你现在才会躺床上？”张德有些激动的样子。
“什么？我没开枪啊。”这次反倒是言明有些疑惑了，自己应该是被两头怪物前后堵劫后就昏倒了，并没有开过枪什么的才对。
“哦，是吗。”这次轮到张德疑惑了，有些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但心中却像是翻起了惊涛骇浪，言明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了？那当时言明不就是无意识的潜意识下所做的事情，换一种说法就是叫本能吧，靠着自主性潜意识下用着本能靠着一发子弹毫发无损的灭杀两头恶鬼，右手骨折是因为沙鹰的超大后座力，而言明身上完全没有其他的伤势。
虽然有些疑惑大叔的回答，言明还是一字一句地开口：“那么，你问完了吗？”
张德知道言明你问完了吗的意思是说该轮到我了吧，所以他轻呼了一口气：“没错，六年前出现过一头超强怪物，你知道当时市里有个叫旧城区的地方吧。”
言明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不大认路，但是自家就是住在旧城区里面，虽然是外围区域，所以又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你也知道现在旧城区已经没有了吧，剩下的一小块也就我住的那一块地方以及市区外围那一小块地方，当时报道的是火灾，其实是那头怪物将大半个旧城区全部摧毁，你的父母以及我老爹。”张德忽然停下来，像是自嘲一般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叫那个混账大叔，他的大叔称作老爹吧，“他们，应该算是被波及而死吧，因为那头怪物的超强威势。”
言明听完张德的话，脸上没什么特殊变化，但是却握紧了拳头，他又偏头转向窗外，麻雀在面前飞来飞去，但他的目光中却并无麻雀。
“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要说，最好还是忘记吧，你，应该连那头怪物的模样都看不清吧。”张德试探性的问了句，言明只是看着窗外没有回答，但张德已经知道了答案，“所以我才希望你把这些事情都忘掉，你只需要好好的做言明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管就可以了，就算你知道了真相，想去报仇也没地方去，因为当年那头怪物已经被人消灭了。”
“还有，不要和那个叫裴云星的人再见面了，他很危险，今天你已经见识到了吧，其他的事情全交给大叔就行了，就像以前一样，我，真的不想你出事。”
言明身体不可察觉地颤了颤，没有回头，声音也没什么变化：“我想睡了。”说完言明就挪动着身子向被子里面钻，张德看着躺下的言明，轻叹了口气，接着又露出笑容，用平常贱贱的语气说：“好嘞，需要大叔我侍寝随时吩咐。”
随着张德熄灯，关上房门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被子里面的言明忽然开始哽咽起来，他把头埋在被子里面，小声呜咽着，就算再怎么坚强，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