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听到动静很惊讶,他支起脑袋,看到一只猫在他的床脚下卧着,一动不动。
马上他就看到了它的伤腿,很明显的红色利器伤痕,在猫后肢的外侧。
那血还在往外渗,流了浅浅的小摊,鲜红着。以床脚为中心,展开个粗略的圆形在他眼前。于是六子猜测它受到很重的伤。
他原本不打算起床,可是这猫的伤痕让刚受到很大伤害的六子临时决定下床去活动活动身体。他不紧是身体受到冻伤,还有心灵的冻伤。大寒的冬天里,似乎只有这只猫能给他带来丝丝温暖。
并且,六子还认得这猫,是刘四歌家的妹妹养的。
平时它都是被看护得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它竟然离开刘四歌家跑了出来,还带着很重的伤?
自从喝下姜汤后,六子感觉身体暖和多,手脚也恢复灵活。母亲就在外面干着家务,房门也开着,距离只有十米不到,她如果从外面进来并不费事。但六子不想劳烦她,每天家的事情都够她操心了,刚刚还被他气着,他实在不好意思。
他掀开被子,挪动自己的身体准备下床去。
突然猫被床上的人惊吓着,警戒着抬起脑袋,睁开它绿色的菱形眼珠。
那眼珠充满警惕,六子只好停止下面的动作而静静地和它对视着。他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屋子里的窗子也没关好,风自由地进出,虽然有点冷,但六子能坚持。他尽量用上自己最温柔的眼神,好让猫放松警惕,这样他就能实施帮它包扎的计划。
正在盯着间,六子忽然又想到在学校万亮说的话来,万亮要告发马寡妇。
这和猫的伤是不是有关系呢?
可是瞬间六子就觉得十分的沮丧,没错,他刚刚下了决心,马寡妇的事再也与他无关。
衣柜在他的床边,但伸手还不能够得着。六子等猫垂下眼睛后,就悄悄地挪下床来,把破旧的衣服翻出来撕下块小布条为小猫的伤口裹上。这次,小猫很温顺地躺在六子的怀里,任他摆弄,在它的后腿束缚紧伤口。
血渐渐地止住。
就像心里的伤口也被合上,六子舒了口气,放下它,又拿出件旧衣服把地面的血迹拭擦干净。不过他弄出很大动静来,因为寒冷的天气里,血液干涸得很快。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六子回过头,母亲已经站在门边看着他。
“母亲?”六子有点不知所措。
“天气寒冷,你怎么爬下床来?还不穿衣服——”母亲略带责备地盯着他。
六子从母亲的眼睛里看到爬回床上盖好被子的要求。他没有犹豫,立即照做了。他知道母亲没发现地上血的痕迹,那倒也擦得挺干净了,他希望母亲没有看到猫,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可是当他在床上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看着母亲时,母亲摇摇脑袋,轻轻地叹息。
“这孩子······”
母亲像是低声地自言自语,伸手轻轻地关上房门。她走了。
那猫竟然藏到门后面,果然,她还是没有看到。六子放心地闭上眼睛,安静地睡着。暖暖的被窝,像团火烘着他的身体,他没觉得风吹着窗口的吱呀声很吵闹,倒更像支催眠曲。迷迷糊糊中,他觉得猫应该悄悄地溜走了,因为再没听到它的动静。
他像睡了很久。
一觉醒来,窗外正好悬着太阳,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眼睛发疼,他的脸也被晒得滚烫。
什么时候了?
六子拿过枕边的闹钟,眯着眼睛看看,是下午的三点二十分。
现在学校应该正上着课,怎么没有人来叫醒自己?六子懊恼地爬下床,出到堂屋,母亲留下午饭在桌子上,显然出去打渔了。她总是在下弄些小鱼回来做成鱼干,给家里下菜用。六子的这顿午饭大半都是小鱼干配做的菜,除了一小碟白菜。
他把饭吃了,准备去学校,路过邻居家,邻居正好也吃午饭。看到六子,邻居便给他带来母亲的口信,说看到他还在床上养伤,就没叫醒他去上学。
其实六子清楚,母亲还是想他多点休息,他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经常跟着别人出海去捕大鱼。这么的熬下去,母亲怕他吃不消,虽然经常劝,但六子从来没当回事。唯一隔的久的是,自从老村长死的半月来,他没再出过家门。
六子领了口信,刚想走就听到邻居在议论马寡妇的事,说她在小树林那边招了几个外村的男人,大冬天竟然露天干那事。他们说的比六子看到的还离谱,六子心里苦笑下,知道是万亮干的好事。
但他对自己说过不理别人的事,所以没有去阻止他们。
反而是刘四歌家的猫,这样想来应该就是马寡妇报复干下的事。他有点担心刘四歌家出什么事,既然又是上课迟到要挨罚站,不如先到刘四歌家看看。
他裹紧大衣的衣领,挡住自己的耳朵,就听不到旁人的议论。他往刘四歌家走去了。
下午的阳光猛烈,气温已经暖和,六子的心里阴影让他裹了件大衣,此刻正热得难受。他不得不把衣服前面的链子拉开,让风吹进里面使身体凉快些。
他已经站在刘四歌家门口。
门关着。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六子试着从窗口往里面看,但窗花造成的光线把里面变得模糊一片的,什么也看不清。
“四哥,你在家没?”他试着喊了声。
过了会儿,里面传出娇气的声音,是刘四歌的妹妹。“我哥他去上学了。你是六子吧?”她问着,正向堂屋的门口走来。
于是六子就等着她,无聊地看门框上残缺的对联,忽然,门呀地打开。刘苗花——刘四歌的妹妹,穿着件睡衣出现在他的面前,惺忪的睡眼胡乱摆着,却一下子盯上六子身上的厚大衣,咯咯地掩嘴笑了。
六子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解释说:“我早上被冻着,所以心里有阴影。”
“我哥和我说过这事,我知道。但并不是有心笑你,确实憋不住,气温这么高还穿得像头熊似的。”
她的笑让他低下脑袋,不敢再看她。
“你来找我哥什么事?”刘苗花继续说着。
“没别的事,他去上学了么?”
“对啊。”
“那你家的猫没跟着去上学吧?它在哪儿,我想看看它。”六子说着趁机往屋子里瞄了眼,那只猫确实不在她家里。他的心放下来,但马上又生出疑问,难道是被马寡妇抓走了?她把它杀了煮着吃没?
马寡妇家穷,是村里面最穷的,全村人都知道。
“猫么?——”刘苗花回头看眼,立即瞪大眼睛,慌了神的说:“它刚刚还在这儿,到底去哪儿了?我在房里睡觉,没知道发生什么事,我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它的后腿受到很重的伤,不过被人包扎好了。现在它又跑到哪儿去?它从来不出家门的······”
她越说越伤心,几乎要哭出来。
六子偷偷地看到她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忽然生出股正义感,不论如何,一定要把这抓猫贼捉住好好地惩罚。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想让她开心。
“你别怕,我帮你找回来。你知道么?它的伤是我给它包扎好的。”他说着,有点自豪感。
“是么,是你包的?你真是好人啊。”刘苗花对他露出个笑容。
六子的心忽然猛地加速,觉得穿着的衣服特别的热,热得他的脸发红。
“不过说到底,它是怎么跑到你家的?还受了伤——”
刘苗花似乎不解,带点娇气地摸着嘴巴,六子刚想说话,她马上又接着道:“我听你邻居说,它早上的时候曾经跑到你家去,还偷吃了你家的鱼干。你说它是怎么受伤的?”
“怎么受伤的?我可没打它啊。”六子也迷糊了,他正想说是马寡妇报复干的事,把她的猫给弄伤。可是为什么刘苗花要和他说这些?
“就是呵,它怎么受伤的?”
“不知道啊。”
“不如你等你妈妈回来问问她吧,怎么样?她肯定知道。听说她看到那个伤害我家猫的人。”刘苗花微微地笑了。
六子立即转开眼睛。“我妈妈知道?既然是这样,那我等她回来问问吧。你放心好了,四哥是我大哥,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帮你把这个伤害猫的家伙抓出来的。”
“你真是好人。再见。”
刘苗花在门边和他挥手告别。六子心里像吃了个蜜饯,甜的啊,把什么事情都忘记掉。
他没有再去学校,赶回家里着手如何等母亲说出伤猫贼后,把伤猫贼给抓起来好好地惩罚一番。他认定了是马寡妇干的事,但是就这样赶去人家家里闹事可不好,他并不是秃子。也不会干秃子经常干的事,他憎恨这些事。
这样过了一下午,等学校那边放学,母亲还没到归家的时间,刘四歌却匆匆地赶来告诉六子,学校里有他的信。估计是他父亲寄回来的,让六子赶快去学校去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