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医学院的大门,我观察着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同学。在我的想像中这里的同学应该一律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可事实与我的想像大相径庭。他们的穿着打扮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我很轻松地在校餐厅里找到一个恬淡温婉的身影,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却令人难以忽视,雪儿姐姐天生就有一种淡雅的气质。
我踩着欢快的脚步跑了过去,拉开椅子,坐在她的对面。“欢迎我的加入吗?”
她握着汤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见到我,一朵笑花缓缓在她柔和的脸上绽开。“依依,你怎么来了?而且你看起来……”
她指着我的脸颊,忍俊不禁,“扑兹”笑出了声。我疑惑着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手指上赫然粘着一块黑乎乎的污渍。一定是刚刚翻墙的时候,不小心在脸上留下的。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纸巾的一角,越过桌面,微微倾身上前,我乖巧地任她轻柔地擦去脸上的污渍。
“依依来得刚刚好,我正准备吃午饭呢。好久没有和依依妹妹一个盘子里吃炒饭了,这次一起吃吧。”她笑着将面前的扬州炒饭推到桌中间,随后拿了一个小勺递给我。
小时候,我和雪儿姐姐亲密无间,经常喜欢挤在一个碗里吃东西,一碗普通的面条也会吃得格外香甜,那时候大家都戏称我们是连体婴儿。自从雪儿姐姐考上大学之后,我们很久没有坐在一块顿饭了。真有点怀念那时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咬着勺子盯着面前的炒饭,四溢的食物香味诱得我食指大动,很快在我们的合力进攻下,一盘扬州炒饭陆续扫进了各个的肚子里。
雪儿姐姐支着下巴,微笑着看我细致地把盘子里的米饭搜刮干净,
体贴地询问了一遍。“还够不够?要不要再叫一盘。”
“不用了,雪儿姐姐,我肚子好饱。”我把最后一口炒饭送进嘴里,一脸满足地摸着肚皮,不禁打了个饱嗝。
“那我们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下。过一会我们再走。”
“嗯,我同意。”
这时,我感到包包里的手机震动得厉害,拿出来一看,是俊希的短信。我已经把他的手机号码设定成拒接用户,想不到他却发短信。而且一连发了十几条,肯定是刚刚在学校里没有逮到我,气急败坏了。哼,才不要看你的短信。我懒得看短信的内容,毫不犹豫直接全部删除。
安静了没过一分钟,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我无奈地把手机放在餐桌上,使劲瞪它。
这样反倒引起了雪儿姐姐的好奇,我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拿过手机。“让我看看,不会是俊希的短信吧。闹别扭都过了好几天了,你们怎么还没和好?”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转而表情逐渐变得异常凝重。“皓哲?是那个李皓哲么?过去的一切你不是都已经忘记了吗?你们怎么还有来往?”
我大惊失色,连忙抓住她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问了几遍。“雪儿姐姐,你真的认识他?那你告诉我,我和他的过去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和他的过去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真的很痛苦,你知道吗?忘记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美好的记忆是件痛苦的事情。”
“依依,你先别激动。其实你忘记的这件事是完全不像你想像中的完美,相反你如果再次记起,将会是多年前的那一幕重演,你会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雪儿姐姐,我要知道,你一定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结局是残忍的,让我痛苦万分,我也决不后悔。”
她面露难色,别脸回避着我的目光。“可是……我答应过你的舅舅和舅妈,今后决不会透露出一丝一毫。依依,我真的很为难。”
我整张脸因慌乱而紧缩成一团,带着一丝哭腔。“求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真的不想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着痛苦,而我对此却一无所知。用他痛苦的煎熬换得我的快乐,这种偷来的幸福,我宁可抛弃不要。求你告诉我……”
她看着我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顿时慌了手脚,转而紧紧抓住我颤抖的双手。“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但你真的能做到不会失控,不会晕倒,或是……”
“能,我能做到。”不等她说完,我迫不及待地打断她的话,颤声连连保证。
她吐出一口气,微微蠕动嘴唇,我知道从这张唇里即将公布一个隐藏许久的答案。我全身开始绷紧,静静等待着答案。
“其实,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她轻声吐出这几个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反应。
“什么?他……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哥哥、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我脑海里一片空白,瞬间感受到内心莫大的震撼,嘴里毫无意识反复咀嚼着这两个陌生的字。
任我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这个答案,所有的疑团全部迎刃而解。皓哲眼里浓浓的无奈、压抑的情感,欲言又止的苦闷,这一切一下子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温柔的眼神,宠溺的语言,对我的精心呵护,无一不在暗示着他对我的感情,决不仅仅是他口中所说的对妹妹的爱,而是最真挚的爱情。
“原本你们相处得很好,几乎是形影不离,每天你都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不停地叫着皓哲哥哥,皓哲哥哥。那时起你就开始在心里悄悄种出了爱的萌芽,随着你们一天天的长大,你们约定今生要永远在一起。可是两年前,你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它毁灭了你的所有梦想,你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奔跑的途中在村口出了车祸,然后当你醒来的时候,关于他的所有记忆都被你自动抹除掉了,医生说这是选择性失忆症。”
“选择性失忆症。”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陌生的名词。
她比划着双手,对这个名词作出了专业性的解释。“对,选择性失忆症。它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
“你的意思是说,我拒绝记得他与我同父异母的哥哥,选择性地逃避了这件事。”我艰难地把雪儿姐姐的专业解释分析成我能够理解的句子。
雪儿姐姐是学医的,这方面她的解释应该不会错。我得了这样一种荒唐的病,逃避了现实,躲进了自己的世界里长达两年。
我茫然地站起来,双手紧扭着包包的一角。“雪儿姐姐,我、我先走了。我觉得这一切太荒唐了,我想回去好好想想。”
“唔,那你小心点。”她体贴地并没有继续细问下去,关切的眼神目送着我出了餐厅。
一路上,我抱着头,所有的景物都是眼前晃动,那种头痛的感觉再次侵袭上来,感觉头脑昏沉沉的,有种不真实的错觉。或许只要回去睡一觉,醒来就会发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是个梦,只是画面太清晰了,让人感到有些真实而已。
“依依小姐,你这么早就放学了。少爷交待我跟你说一下他今天会晚点回来,让你务必要等他回来,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正在庭院里打扫的女佣跟我打了声招呼,我眼神迷离,含糊应了一声,便回到房间。
我又累又疲,双脚一软,一下倒在床上。我咬牙忍受着头痛欲裂的痛苦,额头布满细小的汗珠。
泪,悄悄滑出眼眶,内心止不住颤抖。一个声音反复在脑海里播放,同父异母的哥哥……哥哥……他是我的哥哥……这一切太荒谬了,我之前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哥哥。
难怪皓哲千方百计,任我如何软磨硬施都闭口不提这件事。当我对他表白的时候,他狠心拒绝我,自始至终只把我当妹妹,原来这只是他不想我受到伤害,掩饰事情真相的善意谎言。
两年前,我知道了他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内心深受打击,逃避了自己不能接受的现实,选择了失忆,却残忍地把他一个人扔在痛苦的深渊。他再次和我相遇,想爱却又不敢爱,只能独自忍受着痛楚。
头,怎么会这么痛,好像有一千只大象踩在里面,发出轰轰的响声。我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下去,只要睡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随后我逐渐失去意识,昏昏沉沉跌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