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听说了吗,樊家一下就被灭族了。”
市井的妇人们彼此之间用手隔着声音,挡在嘴与耳的旁边,小声嘀咕。时不时露出惊讶的神情,或是困惑的面容。
“怎么回事啊?”
“你还记得不久前那个樊家小姐街边杀人么?”
“这难道是杀人遭了报应?”
“我想大概是这样。你还记得那个被杀的人是谁么?”
“好像是破溃大陆的相泽家大小姐,叫什么——相泽璐璐。所以你的意思是相泽家发现了,所以就专门来这里的。”
“我猜不是,之前听到有人说相泽璐璐根本没有死,而且她因为心怀怨恨,所以就去到樊家——”
“可是上次她不是被樊小姐打败了吗,怎么现在又有实力打得过?”
“应该是原本就隐藏实力吧,这样也可以找个借口什么的灭门樊家。”
“你确定?我觉得他们大家族之间做事从来不需要找什么借口。他们想来我行我素的,有讲过道理吗。”
“这——”
两人在街边的茶摊边休整,隐蔽角落处的两人打算借此观察一下进来的情况。不过比起这件事,素竹瑰茶更在意的是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里人居然这么淡定地接受了我们浑身是血的姿态……”从那边逃离出来之后,又被素竹轻聆拿走了面具,进到集市里,大家的态度和之前一样。
“这附近比较混乱,所以打砸抢烧频繁。”
“诶?”她双手捏住衣角,不安地抬头看着他,“那我们不会很危险?比如说被通缉什么的……”
“那种杂鱼很弱的。”
“……切。”她忧伤地又低下了头,目光也瞥向别处,像是受了委屈,“你不也是杂鱼么,打不过还去打什么啊……”
“……”那些无所谓了,她即便不知道也好,那些关于他的事情。
“你……你、就不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要保护我,或者是为什么消灭兽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被你使唤,我很讨厌……”毕竟作为鬼界的一方尊者,这点自尊心还是有的。
“……罢了。”他一直沉默,最后还是缓下态度,毕竟这件事也告一段落,“你想知道什么?”
“首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还有你为什么要去消灭兽人,而且之前的兽人明明你都可以秒杀,为什么那个叫赤炎的又打不过?”
“你要是能打过的话,就可以提前回胥家,打不过我也能在半路杀掉他们。而且你需要一定的实战经验……光是纸上谈兵,什么也学不到。”他略作停顿,呷了一口茶,娓娓道来,“赤炎不同于他的兽人手下。他属于赤火坊,原本是人类,后来因为修炼了禁忌的道术来企图得到永生的一类兽人,他们的灵力在他们成为兽人以后会继续增长,同时他们兼具了兽人对死亡的无畏。而他的手下属于青之坊,使用人类男性尸体来改造,他们最喜欢的是年轻女性的血液。”
“……”素竹轻聆果然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吧。
“而且我实力受到了限制罢了。”他云淡风轻地陈述着这个很重要的情报,不过眼前的少女似乎注意力都放在兽人袭击的事件上。
“可是你怎么可以想到去砍下双腿!你疯了么,这样的你有和不畏惧死亡的兽人有什么两样!”
“你畏惧死亡么?”
“……”她竟然一时语塞。鬼界里,死者的游魂俯拾即是,死亡的概念早就麻木了。她所害怕的,与其说是死亡,倒不如说是恐惧着眼前珍视拥有,因为自己的懦弱无能而消逝。
“我,没有畏惧过死亡。我只是担心啊……”她的头更加低了,只能看到修长的睫毛,在眼棱上颤抖,“我要是不过来,任由你那样胡闹的话……你就不害怕吗?对于自己很在意的事物,突然消失……”
“无碍。”因为这样弱小的你也同我一起陷入了危机,我必定要保护你,因为你是——
“——那样就好了吗?你不在乎,我也会在意这件事。”他的回答居然是无碍,他究竟是多淡漠啊?
“为什么?”在他平淡不惊的瞳孔里,什么都看不清。
“因为我们是同伴啊。”
同伴?这个身份倒也没错,似乎更有趣。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吗?”这大概是她最困惑的问题之一。
“我有义务消灭兽人,仅此而已。”
……义务?她微微愣怔,有义务去消灭兽人的是什么人?某个门派掌门之类的……不会吧,感觉也不像是。
“那为什么与我有关?”
“你可以知道与你有关,而你不知道的事情。”
“……老实说我觉得你可以告诉我这些事情。”
“还没有到时候,同时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
“算了,我没指望从你嘴里能说出什么重要的秘密。”她叹气,随后转头面向路边行走的路人,“你不觉得他们说的事情很有趣吗?我那天可是亲眼目睹了那个名为相泽璐璐的姑娘被樊浦音一剑捅死,她现在是复活了么。”
“与雏荒穹齐有关。”
“哎……那就麻烦了,看来雏荒穹齐其实一直有在活动,如果赤炎把今天的事情汇报给雏荒穹齐,我们处境堪忧。你说我那天看到的男人就是雏荒穹齐了吧?”
“……不宜久留。”他没有正面回答,似乎又不是很希望她去参与这件事。
看来雏荒穹齐就是混沌神的手下了……
语毕,他带着她回到胥家。当然在素竹轻聆没有给她面具的情况下混乱的场面自然少不了,素竹轻聆只是说她是新来的奴婢,然后向胥永兼说明自己要提前去立方大陆,除此之外,不过多说。
胥蜜绣一开始就计划好要和素竹轻聆浪迹天涯的,于是早在素竹轻聆回来之前和胥老爷说过自己的安排,胥永兼自然是希望自己的闺女可以巴结住素竹轻聆那样的天才。同时胥瑶等人也是对胥蜜绣耿耿于怀,所以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得知她要巴结住素竹轻聆,所以便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嘲讽胥蜜绣的好机会,于是也向胥永兼申请去立方大陆。胥永兼一开始只是希望胥蜜绣与素竹轻聆一对,但深思又觉得让胥瑶去也保险,如果胥蜜绣不能入素竹轻聆的眼,至少胥瑶还有机会,反正只要可以套牢素竹轻聆……于是同意了胥瑶的请求。
接收了不少女人敌视的目光,瑰茶即使有素竹轻聆挡在面前,然而只要一抬头就会与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交汇,下意识地往斜侧避开视线,而新的视线就会取而代之,源源不断。
直到回到素竹轻聆的别院,周围的空气才清新不少。
“唉,为什么我们还得跟胥蜜绣一起出去。造孽啊……”瑰茶打点好自己的行李,跟在素竹轻聆身后,“你看看她那态度,我在你身边就——”
“她是谁?”
“……”好吧,是在下输了……一个暗恋你这么久的女生,而且跟你住这么近,你居然不认识她。不过多一个还是少一个暗恋者,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吧。
“收拾好了?”
“收好了。”她并排着素竹轻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嗯?”他止步停下,看着她漫不经心地碎碎念。
被看得有些发凉,她不知觉地与他目光交接,随后变扭地转回头,“我是说,那个胥家二小姐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我们会被她拖累的。”
这话说得瑰茶自己好像就很厉害一样……虽然某人确实不久前靠着小聪明还立功了。
“你不要去管闲事就好。”
“我才懒得管,是她来烦我才对。”
即使她与素竹轻聆实际上并不是很熟。
“我在你旁边,她不会乱来。”
如果胥蜜绣敢妨碍素竹轻聆对瑰茶使唤,那么结局自然是……
“啊……真是的,你根本就不明白嘛。”她加快步伐,捂住脑袋,“你在我旁边,她才会恨我啊。”
然后她立即猛地转身,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喜欢你,你还不明白么?”
“无关紧要。”他面色平稳,看着她大惊小怪的面容。
“你……你就,没有想法?”
“没有。”
“……你就没有喜欢的那种感情吗?”
“没有。”
“……”好吧,我觉得再问下去,他一定会觉得我神烦。
“——嗙”不远处突然有一个人跑过来,与瑰茶撞倒在一起,“啊——好疼。”
那个少女坐倒在地面上,摸着头,痛苦地睁开一只眼睛,看清眼前人之后,翻脸比翻书快,生气道:“哇!你谁啊?长得漂亮还来撞人,真是骚狐狸……”
“呵呵,三小姐别来无恙啊……”瑰茶无奈地笑道,毕竟换了个脸。
“我是瑰茶啦……没错,这是事实。你不要老是盯着我……嗯,就是这样”话是这样说,至于信不信还要看她。
胥瑶不可置信地揉着眼睛,回忆着什么,才慢慢接受:“好像,那天晚上……啊呸、什么都没有。好啦,我知道你是瑰茶!”
“什么那天晚上?”半歪着脑袋,她努力回想着,“你是哪个时候就知道了?我记得——呃……是没有见到你的时候?”
可那时候不是白天吗?奇怪了……还有哪时候自己不在素竹轻聆的别院却拿下了面具?也就只有今天了吧?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胥瑶悄悄地瞟了一眼素竹轻聆,看到他和以前以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寒意,心里忐忑不安,“哎、我有急事……得快点走,放心,这次我们会和你同路的……”
她一边飞速地跑开,断断续续才结巴地说完整句话。
“诶……为什么她跑这么快,好像被人追杀似的……”她还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随后转头困惑地看向始作俑者素竹轻聆,“你说这是为什么?”
“……有些人管太多了。”他没有解释,径直前行。
“是这样么?”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们说的事情跟她想的根本不一样,“看起来你也知道什么东西?”
“……”她是连女生之间的闲话都不聊么,这类事情不应该是女生比男生还敏感吗,难道还要我告诉她。
“啊,所以好麻烦啊,有时候你们总是这样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样……果然还是一直呆在图书馆里才符合我的作风。”家里蹲的属性不管在何地都在深远持久地影响着她,不聊八卦,不顾时政,不出席大多数社交场合。说得好听点是脱俗,说得难听点……就是不谙世故。
少女困窘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至少给个提示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书本上没有的知识……是指什么呢?
素竹轻聆只是冷漠地避开她的视线,没有理会她,提着身侧的佩剑,继续前行。
“哎、你说我们这次去立方大陆,是要高端地飞过去还是低调地乘船?”
“乘船。”她是还嫌不够乱么。
“哦……好吧,这样还得跟胥蜜绣坐一条船。”她失望的神情不由地浮现在脸上,微微咬合下唇,略有担忧,“我已经可以想象到胥蜜绣一和我们上船,一定会变得神烦……我那个时候可以在旁边围观吗?”
“我们另坐一只船。”
“……”难怪他根本没有担心过这件事情,原来已经提前算好了。
“有问题?”那语气简直就是威胁。
“不是……”她敢说出来么,虽然这种事情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不过她还是装作在思考其他的事情好了,“我在想樊家要是被灭门了,那是不是相当于相泽家接替他们的位子,这样的话,相泽家依靠本身在破溃大陆的固有势力,迟早有一天一定会把这个大陆的易家和胥家赶出去。那这样来看下一次我们要是很久才回来,这里必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错,所以需要与胥家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是因为胥家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变,届时胥家的人恐怕会想方设法来牵制我们的行动,以图让我们去帮他们解决麻烦?那就一开始就不要跟他们说你要去立方大陆这件事好啦,反正他们也找不到你。”她小声嘀咕着,即使一路上没有那些碍事的奴婢可以听到这些消息。
“因为是线索。”他的话有时简明极致,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仿佛又能得到很重要的信息。瑰茶没有再搭理他,安静地与他走过大厅。
胥蜜绣带着悠娅和洛奈在大厅的侧门守着素竹轻聆,而胥瑶与梅兰菊相互窃窃私语,作为家主的胥永兼以忧虑的眼神反复看着夫人易荷,易荷只能报以无奈的笑容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听到脚步声的逼近,胥蜜绣笑得合不拢嘴,尽管她之前没能在胥家大门口迎接素竹轻聆,不过现在又是一个机会,素竹哥哥一定是她的。
“素竹哥哥,你回来了吖,我好想你!”她还没有看到人,便出门热情地迎接,故作着甜嗲的嗓音,听得旁边的悠娅和洛奈一阵鸡皮疙瘩。
在路上的瑰茶自然听到胥蜜绣的声音,吓得心里发咻。之间眼前突然冒出一个衣着繁华的胖女人,她因为笑而将脸上厚重的肉团几乎要挤为一团。
好可怕……那人真是胥蜜绣?几天不见胖了好多……
素竹轻聆则完全把胥蜜绣当成空气,余光看着瑰茶。那样变化无常的表情,怎么都看不厌……果然很有趣。
胥蜜绣也没料到素竹轻聆过来的时候身边还多带着一个少女,当时瞬间就失去了笑意,用仇恨的目光上下扫视瑰茶,但是因为素竹轻聆在场她只好忍下。
这种贱女人,整天闲得没事就去勾引我的素竹哥哥!看看那张狐狸精的脸就知道她是妓院里面的那种****,我要让她看看,素竹哥哥究竟喜欢的是哪种人!
“悠娅,洛奈。你们呆在这,不许给我说话!”她用凶狠的目光回头看着她的奴婢。
随后走向前,故意挡住瑰茶的道路,在素竹轻聆旁边极尽柔情地卖弄姿色:“素竹哥哥,人家今天特地为你穿了这件衣服,你觉得好看吗?”
卧槽,大姐啊,你挡我的路了啊……
瑰茶确实是闲得无聊,于是故意回答了胥蜜绣,冷笑道:“呵呵,二小姐你知不知道你毁了这件衣服啊……”
胥蜜绣头顶青筋爆开,憋住怒火,故意不理会瑰茶,小碎步地追着素竹轻聆的身后:“素竹哥哥,你知道吗?人家这次要跟你一起去立方学院学习吖,所以你可以教教我道术吗?”
“教了你也学不会。”瑰茶依旧愉快地吐槽着,既然胥蜜绣不理她,她正好乐得高兴。
“后面那个贱婢,真是没有规矩!给我闭嘴!”她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回头骂着瑰茶。
“霍啦,这么快就生气了?”瑰茶起袖遮笑,“二小姐,你好好玩的说。”
“贱女人,臭不要脸!”她不顾素竹轻聆就在旁边,快步来到瑰茶面前,伸手要打脸。
“闪雷。”素竹轻聆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后一道极其细微的雷束在空气中骤现,直接打向胥蜜绣的手背。
“——啪!”
“嘶——好麻!”胥蜜绣的那只手瞬间感觉无力,同时麻痹的感觉不断从手背传出。
“呼……你吓死人了,我还以为你又要乱来……”她刚刚本来是想直接躲开就好的,没想到素竹轻聆直接使出道术,“她速度这么慢,反正我都躲得开啦。”
“别在那耽误时间。”他似乎有些不满?
“好好、我下次不会这样了……”真是小气,不就是慢了一小下而已。
她加快步子的频率,赶到素竹轻聆的身边,进入到大厅。
一直站在大厅侧门的悠娅和洛奈看着素竹轻聆他们完全进入大厅,两人对视确认着要不要出去安慰胥蜜绣,最后还是小步离开了大厅。
“看,他们来了!”胥瑶指着素竹轻聆身边的瑰茶,“你们看,她真的是瑰茶!我那天晚上就见到她张那个样子的!”
“天呐,也许之前我们看到她的时候,素竹少爷就已经施了道术什么的,让她看起来很丑。”梅睁大眼睛,虽然她早在胥瑶的洗脑下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菊与兰还是半信半疑:“我倒觉得是原先长得丑,所以素竹少爷受不了就把她变美了。”
“所以说你们认为素竹少爷是个颜值控?但是之前你们不是看到了么,易家那边的一个小姐,被大家说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的,最后还不是素竹少爷根本就无视了人家?”
“说的好像也是……”梅兰菊一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不禁觉得素竹少爷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
有。
“总之,瑰茶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勾搭上了素竹少爷……”梅兰菊不由小声八卦道。
“说不定瑰茶以前就真的跟素竹大哥在一起了,只不过来这里的时候闹了点矛盾什么的。”胥瑶则是相信瑰茶一定与素竹轻聆有过一段不可告人的过往经历。
八卦的火苗持续升温,当然瑰茶自然没有听见,她一如既往排在素竹轻聆的身边,眼皮沉重地凝视地面,因为场面比较严肃,所以她也没敢打哈欠,憋住在咽喉中,反而刺激到泪腺。看起来无精打采,又满含深情?
“既然各位都来了,那么接下来希望你们能好好在立方学院学习。”接下来他又说了一堆没有意义的陈词滥调,才让大家坐上远行的马车。
旅程从此开始。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淡酒举杯邀明月,
愿朗朗清辉祭奠这未被祈祷的黄昏逃避行。
【END】【注:这篇算是前传(不是小说的正体)如果期待着正传,请关注本篇简介更新动态(会有公告提示新书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