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夜晚,天气闷热,蝉鸣蛙叫,虫豸四飞,站在高余十丈的树顶,望着远处长山的影子,明亮的月光投射在脸上,姜南眼睛里,闪烁着水花,雾气渐渐模糊视线,那里,是葬着黑凌的地方,“婵娟催人泪,多半是苦情”,在这中秋节的特殊日子里,姜南不由得想起了那个醉心武学的老者。
那个老者教会了他识字,教会了他持剑,教会了他吐纳修武,无奈一切过得太快,短短四年的时光,短短四年的相处,便以黑凌的匆匆离世而结束,从未得到过关怀的姜南,在失去了黑凌这个不是爷爷的爷爷后,再次变成了孤身一人。
“何以生命单薄?何以我之孤独?何以苍天无情?”听着耳旁一群群的叫声,看着一双双从眼前飞过的虫儿,而自己却只有孤身一人望那明月,一股怨恨慢慢滋生在心中,姜南第一次恨上了老天。
不是老天让生命单薄,又怎会带走他的恩人?不是老天让他孤独,又何必让他无家无归?不是老天无情,有哪里来的命运不幸?连蝉鸣都是成群的,连虫儿都是齐飞的,而他姜南,却是独自一人!难道,我之命就不如那虫和蝉么?
无声的怨气,诞生在了姜南的心里,从小受尽了苦难的姜南,靠着讨饭活了下来,靠着一股信念挺了下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恩人,老天却只给对方四年的生命,这是何等的不公?何等的无情?姜南心中怒吼:“老天,你到底要我如何?”
站了一个时辰,姜南才从大树上飘落了下来,今天是他在黑风武馆停留的最后一晚了,明天,他就要离开了,他没有准备和任何人打招呼,聪明如他,很明白这里只有黑凌能收留他这个卑微的乞丐,至于黑煞,那也不过是出于父命,做做样子罢了,明天黑煞便押镖去岭南,姜南若是不走,定然要遭到张乾牛的报复。
姜南剑法不弱,功力却不甚深厚,若是对上七八人,倒还是可以的,但若是十几二十人,那就不好说了,以张乾牛在南山城的势力,请十几二十人还是很容易的,这是姜南最担心的事情。
说到张乾牛和姜南如何结仇,还得从四年前姜南被背回黑风武馆说起。那天,姜南挡住了张乾牛的路,非但没有受到什么为难,反而被带回了武馆。
好事的说书人便将这事添油加醋编排了一番,说这张乾牛就是个夯货,脑子不怎行,空有莽夫之力,竟然败给了一个小乞丐,被小乞丐拉下了马,这小乞丐也因此深得黑风武馆老馆主的喜欢,最终进了黑风武馆。这说书的,甚至将王矮子背姜南的事情,说成了是张乾牛敌不过小乞丐,被打服了,去背的小乞丐,气的张乾牛直发抖,差点一口牛气没有憋过来。
张乾牛本是黑凌的护卫,可有了姜南后,黑凌将张乾牛换成了姜南,这一平常的举动,却再次被人当成了笑谈。说书人又将这事编成了“张乾牛惨遭老馆主抛弃,小乞丐逆袭上位”的离奇故事,并将其分成七个大章,十四个小节,每天在楼市之间散播,
张乾牛得知后,一怒下,打死了两个说书先生,这下就像捅了马蜂窝,众人纷纷指责张乾牛滥杀好人,本来还有些人怀疑说书的内容,但张乾牛的举动就像是心虚的贼,这么一来,那些原本不相信的人,也就相信了。
就这样的,张乾牛和姜南之间的仇恨落了下来。
“牛哥,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王矮子推门进屋,看着正在焦急等待的张乾牛,忙开口说道,“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找了四十多位好手,布置在了南城门,明天,他们会乔装潜行在那里,等待牛哥你的命令行动!”
“好!这事情,你做得漂亮!”张乾牛一拍桌子,大嘴巴咧开,满意地笑道,“只要送走了馆主和大教头,那小乞丐就算是想死,也得按照我的死法去死!他娘娘个腿,憋了四年的气,总算他娘要撒出来了!”
原来,黑风武馆有一个规矩,当有人需要押送超过五百里的镖时,除了未成为镖师的弟子,其他所有的弟子和闲人都必须要去给押镖者送行,姜南属于扫地的闲人,按照这个礼节,他是必须要去送行的,而张乾牛便将目光盯在了那一天!在他的眼里,姜南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至于什么时间死,那也是个早晚的问题。
“牛哥,就那么一个十二岁多点的小子,也就是一个小屁孩而已!”王矮子狐疑地看着张乾牛,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道,“对付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至于那么大动干戈么?”
“啪!”张乾牛一巴掌甩在桌子上,直将桌子上的茶具给震落了地,骂道,“你个蠢货,懂什么东西!这该死的小乞丐,四年来,一直跟随着老馆主,早就习得了一身功夫,听馆主说起,这小乞丐的剑术,是非常高明的!就算馆主,也未必能够胜他!”
“不是吧?他就是个十二岁的破小孩啊!哪有那么神?习武也就四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呢?”王矮子瞪大着眼睛,听着馆主也不一定是姜南的对手时,一脸的打死不信。
“哼!你的见识和你的身高一样!在这世间,有一种超越武功的存在,叫做修真!那可是修得长生不死的法门啊!”说到这里的时候,张乾牛一副憧憬的模样,“我听说,修炼到高深境界,腾云驾雾,呼风唤雨,那都是小事,长生不死也都能成为现实!”
“哇!真是太厉害了!牛哥,那岂不是成为了神仙?”王矮子听着张乾牛的描述,脑海中构思起了一幅幅神仙传说的画面,盘古开天,女娲造人……
张乾牛点了点头,言语敬畏道:“嗯!他们就是神仙!一个个法力通天,随便出来一个,便可以移山填海了!这些,我还是听南山寺的主持和老馆主说起的呢。”
“哈哈哈!那真是发了!”突兀地,王矮子兴奋大跳了起来,吓得张乾牛差点从椅子摔下去。
“你奶奶个腿!瞎发什么神经病!吓老子一跳!”张乾牛一巴掌扇在王矮子脸上,愤怒的喝道。
揉了揉脸,王矮子没有因为挨打减少半点兴奋,只见一把蹿上椅子,蹲在上面,双手一把拉住张乾牛,大笑道:“牛哥!修真竟然那么神奇,那我们还练个屁的武啊!他奶奶的,老子明天不干了,去修真去!”
“修你妈了个巴子!”张乾牛气得又是一巴掌甩在王矮子脸上,这一掌直接扇肿了王矮子半边脸,看着一脸委屈的对方,张乾牛骂道,“就你个怂货脓包,还想修真!简直是他娘癞蛤蟆吃天鹅肉,纯属做梦!”
“牛哥,你不是说修真可以成神仙么?我也想去修真啊!那样就不用天天风里来雨里去了,可你干嘛打我啊?”王矮子吃痛的揉搓着肿起的半边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少他娘做白日梦了!”张乾牛没好气地瞟了眼王矮子,道,“南山寺的主持可说了,这练武的人,乃是十个之中方能出一个人,就好比你我,这叫武者,这样的人虽然不多,却也常见。可那修真的人,却是千人中方能出一人!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去修真,其他的人,根本就没有这资质,别说修真了,连去哪里修都不知道!就你这模样,像是那千分之一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听到这里,王矮子方才的兴奋劲顿时萎靡了下去,脑中的各种幻想,也瞬间破碎,他连武都练不好,前几天,还因为偷窥王寡妇洗澡被毒打了一顿,就这样的资质,修真和他的距离就好比天与地,永远不可能搭得上边。
“矮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么多吗?”张乾牛长吐了口气,看着满脸疑惑的王矮子,摇头叹道,“因为,我怀疑那个姜南就是一个有着修真资质的人!有一次,我看到他打坐的时候,身上竟然有光华流转!”
“什么?”王矮子惊得站了起来,满脸惊容地问道,“牛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应该是的!一般的武者,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怪事的!”张乾牛眯起了眼睛,声音沉重道,“如果他是适合修真的体质,那他练武的天赋就是平常人的百余倍,练武的速度少说也是寻常人的十倍了!也就是说,他练武一年,顶的上我们十年!四年,那就是四十年!而馆主的话,正好符合这个解释!”
“牛哥,那小子那么厉害,那我们四十个人够吗?要不要再喊点人过来?”王矮子再也不敢小觑姜南了,甚至怀疑自己带的人够不够对方打的了。
张乾牛摇了摇头,说道:“应该够了,我们请的都是道上的高手,他还没有练武到家,就算是练武了四十年,也打不过我们这帮老油条,而且,我们现在也一时在城里找不到那么多的高手前来。”
“嗯,那好吧,牛哥,那我先回去准备了。”事情已经交代好了,王矮子也不再停留,离开了张乾牛的住处,心里却还在震惊着姜南修真的天赋。
“哼!真没有想到,那小乞丐可真是厉害!不过,他还是得死!若是干不掉他,老子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张乾牛十指捏的发白,这四年来,他一直处在噩梦中,每晚都会被噩梦惊奇,而噩梦的内容赫然就是楼市间说书的内容。
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张乾牛不由想起了那天早上和姜南对峙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姜南身上冒出光芒时,他以为是自己走眼,后来,听到黑煞的话后,他才想起了南山寺方丈说过的修真,可真正让他确定姜南就是修真体质时,便是那早上,被对方一眼看破华山之掌。
华山之掌是一门极为高深的武学,张乾牛也是无意间得到的,虽然没有学会多少,但凭着那些个招式,让他的实力提升了不少,他以此掌交手了无数人,打败了无数对手,却从没有人认得出来他使得的是什么掌法。
姜南的一语道破,让张乾牛彻底相信了,对方就是修真体质,只有那种体质才能有这般的眼力!而张乾牛不知道的是,姜南之所以知道这是华山之掌,却是他从黑凌的藏书中得知的,张乾牛自己则是陷入了思维误区,错解了姜南。
“本是同门根,祸害起细微,误撞仙人事,却中未来人!”,姜南的命运,就这样在别人误撞之中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