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完的瞬间,寒瑜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整个人沉浸在幽幽的痛苦之中,泣不成声。
那一刻,唐烈把埋藏在她心底深处的悲痛摊开,她意识到原来唐烈的阴狠和残忍如昔。而这一切令她措手不及,甚至体会到缓缓由自己的心底散发出的悲戚。
伤害,他再次对自己不留情分的给予沉痛的伤害。
见寒瑜的情绪很激动,唐烈心里简直就是在流血,连挺拔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脸色苍白无力,眼眶涨得难受。可出于担心她的身体,艰难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想要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刚一伸出手,害怕惹得她的更加反感,手久久的停留在空中,声音低迷:“寒瑜,对不起。”
谁知,她蓦然挥手狠狠地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不偏不倚,唐烈冷峻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血红的巴掌印。那巴掌声听来响亮干脆,可见下手有多用力。
“唐烈,一直以来你永远都比我棋高一着。过去,我以为是自己的心思不如你缜密细腻。直到今天,我才知,因为你从来都比我狠。”她哭得满眼通红,直直地盯着唐烈,一字一句地说着绝情的话。
一句简单的你比我狠,掀起多少爱恨交织的过往。因为唐烈,她懂得何为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因为唐烈,她尝过何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因为唐烈,她领悟何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爱上唐烈之时,是她潇洒肆意,青春灿烂的年纪。可一场她深陷于彼此纠缠的爱恋时,她不过才二十六岁的年华,却仿佛已经经历过世俗的沧海桑田,满目疮痍,体无完肤。
满心仇恨,她却碍于深爱对方而无法报仇,在深渊的泥潭中几番挣扎之后,她选择自欺欺人。她看似幸福的笑若下,却暗藏着时时不断涌动的仇恨。充斥着爱恨的矛盾之下,她在深渊中几经浮尘,遥遥望不见属于自己的岸边。
听到那声你比我狠,来势汹汹的伤痛快要淹没了唐烈,以至于他似乎都感受不到被扇了一巴掌的疼痛。他站在那里,眸光深邃而落寞,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远离自己。
举起枪,他对准自己的胸膛,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角不觉落泪,“寒瑜,我负你太多,害得你背负如斯的痛苦,作为你的丈夫,却不知道你一直忍着心中的疼痛。这世上没有如果,我也无力挽回过去的错误。但是我可以还给你一样东西,我的命。你恨我,毁了你一生,我赔给你一命。一命抵一命。这样,你就可以好好只爱我而不必遭受恨我的困扰。”
一声响彻云霄的枪响,子弹直接打进了他的胸腔,世界一下子彻底沉寂下来,他含着笑无力地轰然倒在地上。
漫长的思绪,飞逝了经年时光,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清冷淡漠,想起她计谋得逞后的浅笑如嫣,想起她中枪满眼伤痛离去的心如死灰……
此时,唐烈脸色血色很浅,鲜血顺着他的胸腔不断地流出来,很快的染红了他胸前的军装。寒瑜,地上真冷,再冷冷不过人心。那时,你一定对我算计你的事感到很心痛,对不起,寒瑜。没了我,以后戴伟伦会好好照顾你,希望你可以活得更加开心。
渐渐地,他开始意识涣散,眼前出现了寒瑜露出笑容的幻觉,嘴边牵起一抹微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同样,她也听到一声枪响,脚步为之一滞,心似乎略微停顿,匆忙回身,朝唐烈的方向跑去。
远远地瞥见湖边一个倒下的身影,她头脑一片空白,顾不得心上撕开的疼,匆匆忙忙跑上前。一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人是唐烈,她跪倒在旁浑身战栗,伴着哭泣懊悔不已。她努力地想要按住不断流出血的伤口,可是血好像就是止不住,满手鲜血刺痛她的眼,凄然泪下。
“唐烈,别丢下我,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你不是说过,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一生一世?你以为你自杀,我就会忘记你?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她哭得那般声嘶力竭,所有的冷静理智全部不再,而他岿然不动,没有任何气息的躺在她怀中。
而迅速赶到现场的李攻等人,见到唐烈无声的躺在血泊里,而夫人一身鲜血抱着司令,目光灰暗,痛不欲生。众人顿时喉咙一紧,眼泪挥洒不止,一边拼命地叫着司令,一边立即拨打专用医生的电话。
此时,她才想到还有医生可以救他,朝众人祈求道:“你们快叫医生过来,快叫医生过来……求求你们救救唐烈,求求你们救救唐烈……救唐烈……”
“夫人,司令不会有事的。”尽管李攻心里担忧,见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担心她的身体挨不住,出言宽慰。
从未有过像这般的恐惧的时候,她浑身颤抖,牙齿发抖,双眼无声涣散,紧跟着众人的脚步。
记忆中,不管发生何事,寒瑜一贯都是淡漠镇定。谁也没有见过她如此惊慌失措,彷徨无助的孩童神情。那双眼里渗出的绝望,仿佛多日漂泊在海上找不到回家路的人。司令,就是带她回家的人。
返回屋子时,她手脚冰冷,痴痴地守在司令身边,而唐烈身上的温度渐渐消失。很快,纪伯带着几位医生赶来了。
手术开始时,她凝视着李攻红红的眼睛,几乎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艰难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李攻,请你一定答应我救活他。”
听到这话,李攻并没有什么多大的把握,但是李攻知道,现在寒瑜很害怕,很迷茫,不知道手术会不会成功。李攻擦去眼角的泪水,朝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中有着军人一贯的镇定:“夫人,我以性命向您保证,司令不会出事。”
房内,争分夺秒上演着抢救司令的手术。
门外,她被人搀扶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唐烈的房间。
刚刚得知消息的顾晓音和方谨也匆匆赶来,守候在外。没多久,门外聚集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十几个军官,三位太太,几个丫鬟。堂堂江北司令出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担忧和畏惧。
不知不觉中,手术的时间大约过了一半,房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起初,所有的人几乎都在屏息等待着手术的结果。渐渐地军官中却隐隐吵闹起来。
“司令府戒备森严,司令功夫又不弱,何以会受此重伤?除非是身边人下的手,否则谁可以伤了司令?”
“张长官这话中有话啊!难不成以为是我们这边下的手?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那边心怀不轨暗中下的手?”
“哼!真是贼喊捉贼。”
站在一旁,等候在司令的消息,见到顾方俩营吵起来,何副官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冷声训斥:“够了!司令如今昏迷不醒,尔等还有心思在这边斗嘴,等到司令醒来,我看第一个要办的就是尔等。”
军官们争吵声不再,而太太们也掀起了争吵。
令人作舌的是素来性情淡然的三姨太顾晓音,走到夫人寒瑜身边,一改素日的温婉,眸色吓人,厉声质问:“司令受伤是不是因为你?”
无意间,听到军官们的话,顾晓音心下了然,世上能伤了司令的人,仅有眼前的大夫人寒瑜。凭什么寒瑜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司令的疼爱?而自己只能躲在暗无天日,冰冷渗人的屋内度日。自打知晓司令暗中动手害的自己一辈子失去作为母亲的资格,怨恨使得顾晓音,完全没有理智。
“……”
这话一出,唐烈受伤的凶手指向了寒瑜,众人也都看向夫人寒瑜。而面对顾晓音的质问,当事人寒瑜置若罔闻,保持沉默,目光一直望着房间的方向。
她的沉默,似乎印证了顾晓音的猜测。那瞬间,顾晓音气得眼红,眸子里充斥着汹涌的恨意,言辞毒辣:“寒瑜,你这个杀人凶手,就是你害的司令受重伤,现在你还有资格站在这里吗?”
一旁二姨太方谨瞥了顾晓音一眼,走到寒瑜的身边,幽幽出口:“三姨太似乎太过武断了。司令如今昏迷不醒,夫人固然在现场,可也不代表夫人就是杀害司令的人。”
方谨替寒瑜说话,顾晓音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击道:“不是她还有谁?这世上,谁可以伤得了司令。方谨,关于这一点,你不是比我更加清楚吗?何副官,难道你就这般放任杀害司令的凶手逍遥法外?”趁唐烈昏迷不醒,此时正是除去寒瑜的最好时机,顾晓音绝不会放任旁人毁了自己借刀杀人的计划。
何副官一向是个大男人,从来不喜欢插手司令的家事。偶尔的几次受人委托替两位姨太太说话,都受到司令的一再苛责。这段时间来的相处,何副官也看出了司令待寒瑜是不一般的。可万一真的就是夫人动手向司令开枪,那自己又该如何?一时间,何副官陷入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