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支平时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骨杖,在宗图声音渐响的吟唱声中,似有一股神秘力量正将清晨笼罩大地的晨曦辉光都聚拢过来,在宗图瘦弱的身后形成一道淡淡的蟒形光影。
蟒形光影巨大无朋,高近十米,透漏狰狞可怖的气息。
而随着宗图的吟唱,蟒形光影越发凝实,散发冷冽寒光的蛇鳞也清晰而见,散发的气息也越发强越,卷动四周,很快形成风声大作的狂风呼啸。
这就是巫公宗图开悟的乌蟒蛮魂?
在宗图乌蟒蛮魂的压迫之下,陈寻的意识受到剧烈的冲击,掀起滔天的狂涛怒浪,然而就在蟒形光影疾如闪电扑在乌鳞狡之时,早就死绝的乌鳞狡猛烈的颤动起来。
虽无声,但陈寻的脑海深处,却能听到乌鳞狡的残魂在不屈怒吼。
怒吼狂啸很快形成冲动巨大的浪涛,一波波撞击陈寻的意识。
陈寻似受无穷压力,脑子都要胀开,几乎就要给这一波波持续不断的冲击震昏过去。
身边的宗崖也浑身筋肉绷紧,默默承受黑狡残魂尖啸所带来的冲击。
陈寻咬紧牙关,苦苦坚持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狡兽尸体慢慢的恢复平静,而刚才在他的脑海深处所形成的残魂尖啸,这时候也杳无声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残魂就这封住了?
封住残魂是要用于魂祭吗?
陈寻心里充满太多的疑问,同时也没有想到气绝的狡兽,仅残魂还有这么大的威势,还要巫公宗图用尽全力才能封住,要是活着,该是何等的惊世骇人?
巫公宗图满是褶子的额头,黄豆大小的汗珠子直往下落,心想自己还真是老了,指挥几名蛮武拿出巨木、绳索,准备生生将这头重近三千斤重的巨兽,翻山越岭抬回寨子里去。
陈寻趴在宗崖的背上,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背进寨子。
石木搭建的窝棚,积水有半尺深。
在铺兽皮褥子的石板床上坐下,陈寻见宗崖有些坐立不定,知道魂祭兽筵是乌蟒部难得的盛典,宗崖还是少年心性,有着好奇,就催他到石殿帮忙:“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快去找阿公,说不定阿公有事情要吩咐你。”
“你真没有事?”宗崖早就想跑过去,看阿公、阿叔跟南獠他们商议魂祭的事情,但又不放心陈寻身上受的伤。
“我能有什么事情?”陈寻说道。
“那好,你有什么事,就让人来喊我;这个给你。”宗崖从怀里掏出一个兽皮小包裹,塞到陈寻手里,转身就出来了窝棚。
他走得心慌,出窝棚里忘了低头,“砰”的一声撞门架子上,差点将陈寻这间简陋不堪的窝棚撞塌掉。
陈寻摇头苦笑,打开宗崖塞给他的东西,没想到又是一颗乌蟒丹。
宗崖修练蛮武,正值突破第三层、晋入中阶蛮武的关键时期,这枚乌蟒丹还是阿公宗图省给他用的。
陈寻知道宗崖话不多,但性子梗直,送出手的东西绝不会收回,这也叫他头疼,只能先将这枚乌蟒丹贴身收好。
陈寻在乌蟒的最初几个月,都是跟宗图、宗崖住在公室石屋里。
不过,不要说他这个外人了,就是乌蟒部的子弟,到十三四岁都要自食其力。
他在公室石屋住了几个月后,就在宗崖的帮助下,在公室石屋附近找了处空地,伐木搭了这间属于他自己的窝棚。
窝棚简陋,漏风的四壁,除了土灶、铺了兽皮褥子的石板床以及几件缺口的陶罐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但这里陈寻在乌蟒、在这片荒山野岭的安身之所。
虽说陈寻无论是气力,还是身体的强弱,都堪比初阶二三层蛮武,但是乌蟒部的初阶蛮武,除了身体强壮外,还精通弓矛战技。
而开悟蛮魂的中阶蛮武,在陈寻眼里,更是堪比杀戮机器,他们才是乌蟒部在蟒牙岭深处扎根、捕渔狩猎的核心跟主力。
陈寻没有资格担当主力,每次跟随乌蟒蛮武出去捕渔狩猎,分得的食物都还很有限,远不足以满足他这种特殊修练方式所需要的消耗。
好在这三年时间里,陈寻跟随阿公宗图学了蛮文,又能辨识蟒牙岭三四十种草药,这就成了他在寨子里安身立命的本事。
要是不能走出蟒牙岭,陈寻心想他留在乌蟒部,最好的出路也就是当一名巫医,他最近也跟阿公宗图在学巫药炼制。
这些兽皮药书都是阿公宗图给他看的。
陈寻作为外人,不能修练乌蟒秘学,就算留下来当一名巫医,凭借他以前在地球所学,能对寻常巫药进行改良、改性,最终也只能当一名凡巫。
想到今生还有没有机会走出蟒牙岭群山,去看外面的世界,还有没有一丝渺茫机会重返地球,与亲人相聚,陈寻心头也是黯然。
这时宗崖进门,见陈寻低头不语,宗崖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事,探头看了看门外,没有旁人经过这间窝棚,告诉陈寻:“刚才石殿议事,阿公说你这次立了大功,应该纳你入族,最终南獠叔他们才勉强同意让你参加三日后的魂祭。要是你在祭拜时得先蛮祖灵认可,就传你蛮武战技。”
“我又不是乌蟒族人,怎么可能得到乌蟒祖灵的认可?”陈寻苦笑道。
魂祭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寻也无法获知,只是他从地球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方天地,跟乌蟒部遗传的先蛮血脉没有半点关系的,又怎么可能得到乌蟒先蛮祖灵的认可、而开悟蛮魂?
宗崖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要怎么跟陈寻解释,只是拿阿公的原话告诉他:“阿公说万物有灵,八荒人族,皆是神魔族裔,万宗一源。阿公说,这是怎么都是你应得的机会,能不能成,总要试一试才知。”
不管机会再渺茫,只要有一丝机会,陈寻多少也有些期待。
“阿公说等他空下来,会专门找你说这事,你可不要说我早已经告诉你了。”宗崖怕阿公责骂,又额外吩咐了陈寻一句。
接下来三天,乌蟒部都在准备魂祭之事。
乌蟒部几十年来,也没有进行过几次魂祭,能有一次自然都是隆重无比。
只是这种大祭盛典,普通人都插不上手,只有南獠、宗桑等几名首领级蛮武负责筹办;奇怪的是,巫公宗图却消失了两天,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寻留在寨子里养伤,也没有再出寨进山采药,一直到大祭前夜,阿公宗图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宗图一回来,就让宗崖将陈寻喊到石殿去,从怀里掏出用兽皮小心包裹的一本帛书残卷:“蛮武修练,更多的是依靠平日的艰苦熬练,乌蟒千年以来,能在三五月内开悟蛮魂的,也就三五人而已。南獠他们同意你参与魂祭,但你只有一夜参悟的机会,想来不会有什么所得。我这次出去,找到一位旧友,从他那里换来这卷残帛……”
陈寻才知道阿公宗图这两天出来,竟是拿私藏去为他换取修练之法,感激的跪拜在地,哽咽喊道:“阿公……”
“傻孩子……”宗图伸出瘦如鸟爪的枯手,轻抚陈寻的肩膀。
陈寻平定激动的情绪,端坐在蒲席之上,接过阿公宗图递过来的帛书残卷。
封面字迹有些模糊,还能勉强辨认《道蕴残解》四个大字,左下则写有“青木道人著”五个小字,翻开来帛书残卷第一页就写道:“天痕地势,道蕴天成,万物有灵,观想而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