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与纪烈、谷问天议御魔之事,就有一道灵符自东边掷来,陶景宏的神念从灵光中闪现:
“陈寻、纪烈、谷问天,赶快过来议事。”
陶景宏真君相召,陈寻与纪烈、谷问天起身,随同灵符的指导赶往城北。
元武新城的四周皆万丈雄岭,北面、西北皆有多条灵脉汇聚,灵气充裕,绝岭山巅横卧的天罡流霞,都透着浓郁的灵蕴气息。
随元武侯府进涂山的修炼宗门、宗族,主要都在这两边的山岳间,开辟山门洞府。
陈寻他们御空飞行,身在云霞之上,俯身能看到一座座亭台殿阁在山岭间拔地而起。
真阳境弟子就可以修习术法,这些宗门、宗族打定主意在这涂山绝岭深处安家立业,诸多弟子一起动手,一簇簇崭新的院落建起来却是迅速。
换作陈寻初至云洲时,绝难想象仅一年不到的时间,涂山深处竟然就有这么一座雄阔的天地出现。
梧山那边进城进展看似缓慢,主要是陈寻在梧山调用大量的凡人参与城池、屋舍修造,使学宫弟子、蛮武全力能修行、整饬战备。
越岭而过,卫氏、苏氏、赤焰门、栖霞宗……
转眼又看到神宵宗的山门所在。
看封禁法阵的灵光笼罩范围,神宵宗所占的地盘要比卫氏、赤焰门大许多,差不多元武新城北面将六七座山峰都划入山门之中,但与神宵宗极盛之时、独占三四千里纵横的神宵山,此时的神宵宗可谓是寒碜到极点。
迎头一道流影,陈寻见是夏相宜不知何故匆匆赶回山门,长揖施礼道:“夏师兄好久不见?”
脸皮子再厚,见是撞见陈寻,夏相宜亦是掩脸就躲入山门之中,连一句话都不想说,怕叫陈寻找到奚落的机会。
纪烈则是一笑,知道陈寻长揖施礼,绝对不是想对夏相宜客气,却也未想夏相宜竟连停下来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赤眉真君进涂山就闭关修炼,重建山门之事,都是谷阳子张落……”御空飞行,张嘴说话多有不便,纪烈便通过神念与陈寻交流。
“元武侯府都没有天人境真君,能容忍赤眉真君恢复修为,那就见鬼了;除非赤眉真君立下心道大誓效忠元武侯府,这确有也有可能,”陈寻嘿然一笑,“赤眉真君修炼数千年,满心只想着恢复修为,却连最基本的人心都看不透,真是可叹可笑。”
谷问天看到这一幕,心绪郁积。
蒙山宗源出神宵,他此时见到赤松子、胡太谷、赵承恩等人在南岭新立神宵浩然宗,而赤眉师叔与谷阳子竟然沦为元武侯府的附庸,他心里并不好受。
随赤眉真君进涂山,有四名元丹真人,除谷阳子,其他三人都元丹破碎,跌入天元境。
元丹已碎,道意难灭。
这三人想从天元境重新修成元丹,不是什么难事,但一名天人境真君、四名元丹真人加上三百多天元、还胎弟子,拥挤在这么狭窄的山门之中,哪里有足够的灵气及其他资源供他们修炼?
涂山南岭地广四五千处,有灵脉资源中绝不止这一处,但十年后到底会有多少魔物涌入云洲,前锋防线能不能撑住,谁都不说好,谁敢将宗族山门建在镇魂山河阵的庇护之外。
北面、西北的灵山秀岭,除诸宗门占据外,元武侯府还在这边直接建了好数处别院洞府。
受邀进涂山议事的法相真人、天人真君,都临时住在这些别院洞府中;有什么事情相议,大家也都赶到这里来。
随灵符在一处异常壮阔的山谷里停下来,又是罗余泽站在门庭前相迎,东走西绕,走进一座黄墙青顶的大殿。
大殿正中央的云床玉座,乃用整块青玉雕琢而成,镌刻鸾鸟密纹,陶景宏、姜明台并坐云床,两列的青玉长案,则坐有十数法相真人,伏炎赫然在列。
陈寻并不知道伏炎在策天府担任什么职务,但知道伏炎前次率策天府的人手,邀请西北域诸郡侯府进涂山封印空间裂隙,陈寻还以为他早就葬命魔龙腹中,没想到他逃命起来,竟然丝毫不慢,而此时还有脸坐在大殿之中,脸阴不阴沉不沉的看他与纪烈、谷问天这边瞅来。
陈寻一直都很疑惑,元武侯府当初为何会如此干脆利落的放弃元武郡城,此时看到伏炎,心想多半是此厮逃脱生天后,第一时间赶到元武侯府通风报信。
伏炎修为虽高,但想到魔龙利爪之下逃脱生天,极可能是他感觉到封印空间裂隙的天地法阵稍有不对劲,就抽身逃跑了。
这厮与元武侯府,果真是臭味相投的一丘之貉,魔龙没将他吞了,真是可惜了。
除法相、天人至尊外,大殿两侧犹有数排青玉案,差不多有两百多元丹真人正襟危坐,他们看到陈寻从侧门走进来坐下,都颇为诧异,不想小小的天元境修士,竟有资格坐到他们之列,心里都想,这是哪个法相真人的弟子,或是龙门宗或帝室随陶景宏、姜明台真君到西北域的子弟?
元丹真人都能通过神念交流,只要有人知道陈寻的身份,转瞬之间,众人就才都知道,眼前这青年竟然就是此时聚集十万蛮武、在梧山自立为王的陈寻,脸色顿时丰富多彩起来。
有人不屑陈寻的狂妄自大;有人疑惑策天府怎能容忍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有人则担忧涂山以西由此胡作非为,堵不住魔物,最终使东线、南线、北线都受拖累……
大殿里天人真君、法相真人议事,元丹真人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陈寻与纪烈、谷问天坐了一会儿,知道他们还是在议西北域都护府的事。
以前西北域诸宗以神宵宗为首,而神宵宗又有十数万弟子,无论是发生什么事情,神宵宗都有能力出面协调诸宗、诸郡侯府出人出力解决。
神宵宗门破碎,元武侯府虽然一跃崛起,成为西北域诸宗之首,但元武侯府尚无实力领导西北域诸宗。
何况神宵山浩然天道显迹,严重挫伤元武侯府的声望,策天府与六宗都意识到有在西北域成立都护府的必要,否则亿万魔物涌入云洲,天地倾覆,熹武帝朝与六宗之根本都将倾覆。
六宗都与策天府约定,到时派出若干元丹真人、若干天元真传编入西北域都护军历练,同时也将从西北域诸宗抽调一部分天元、还胎境修士,听候调令,待彻底封印魔墟口之后,再各回宗门、宗族。
西北域都护军,姜明台自任都护将军;元武侯姜矍、伏炎出任左右神威将军。
除第二、第三防线由诸宗分摊负责外,涂山北岭深处的前线防御,都将由西北域都护军负责,神宵浩然宗名义上则全部编入都护军名下,此次召集诸宗,更主要的就是讨论各家出多少人、出多少物资、丹药……
陈寻看纪烈一眼,能看出他眼底也都是失望。
姜明台人品如何还不得而已,但姜矍、伏炎两人出任神威将军,怎能叫他人信任?
他们二人虽然都有法相境修为,跑起路却比兔子还快,别家不知,陈寻是不愿听从这种人的调遣。
陈寻琢磨着,过两天找个借口就回梧山去。
“陈寻,策天府欲册封你为沧澜侯,谷真人可曾跟你提及过此事?”陶景宏蓦然开问,眼神往陈寻这边望来。
这事消息都还没有传出来,众人都是讶异,心里想,这小子在沧澜自立为王,此时捏着鼻子忍他,倘若十年后侥得不死,策天府也必会追究此事,却没有想到策天府竟然要册封他为侯。
“陶真君,我这个沧澜王,是沧澜诸部胡乱推出来了,他们是赶鸭子上架,”陈寻嘿然一笑,给陶景宏行礼道,“我可没有资格接受沧澜侯的爵位。”
姜明台乍听陈寻是谦辞不受,然而琢磨着就不对味了:
什么叫沧澜诸部胡乱推出来、赶鸭子上架?言下之义,无非是皇命不出涂山,他这个沧澜王乃诸部族共推,策天府管不到涂山西边去。
姜明台心里不悦,但能按耐得住。
姜矍、伏炎皆面不改色,但底下却有人先坐不住了。
一个矮胖尊者蹙眉看来:“我怎么听说,你这个沧澜王,是从苏氏手里强抢过去的?”
陈寻亦不问矮胖尊者姓甚名谁,说道:“在我之前,沧澜诸部还没有推举共王,强抢之说,不知来源于何处?而苏氏之宗主,此时就在神宵浩然宗,苏氏长老及宿武尉府主苏灵音、苏竣元等人,皆奉我为沧澜王,不知眼前这位真人,为何要在陶真君、姜真君面前胡说八道?沧澜虽然地薄人弱,陈寻修为亦是低微之极,但匹夫亦有不受辱之志,请这位真人,莫要再胡说八道了!”
见那矮胖尊者老脸涨得通红,陈寻心里只是冷笑。
沧澜侯多半是陶景宏提出一个折中主意,但他倘若接受册封,而姜矍那边看似也做出足够的让步,但他以后事事都受都护府节制,姜矍就有的是手段,用慢水煮青蛙的手段将梧山那边拖死。
倘若他不接受册封,姜矍必然更会找借口,争抢沧澜的控制权。
如此关键时刻,元武侯府也不能强袭梧山,但以为将他骗到元武新城,就能将他当成泥巴捏扁捏圆,陈寻心里冷,元武侯府的人,在他身上打错主意了。
“此时不是争什么名份的时候,”姜矍眯起眼睛,慢条丝理的说道,“梧山聚集十万蛮武,看似兵强以壮,然而一名元丹真人都无,涂山以西如何能守住?策天府封你为侯,都护军则将有一支兵力归你调遣,驻守西岭及莽牙岭……”
蟒牙岭?
陈寻心里冷笑,到时候真让苍牙子亲率一支人马进驻梧山,他拒不能拒,挡不能挡,梧山不就自然落入元武侯府手里了?
姜矍这种鸠占鹊巢的计谋,在地球早就被玩腻了,他岂能上当?
陈寻毕恭毕敬的说道:“左神威将军太抬举我了,在座诸多元丹真人,元武侯您说我敢调遣谁啊?不过也请左神威将军放心,梧山十万蛮武拼死,还有三千万沧澜族人严阵以待,不用都护军助守……”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小子胆子真是够肥啊,就不怕元武侯府一掌将他拍成烂肉泥?
“有人却是没想到你敢提条件;你有什么条件,与我说来?”陶景宏透来神念,直接问陈寻的意见。
“接受册封可以,沧澜亦会全力协守涂山,但不受都护府调遣、宣诏,亦不接受都护府派人助守梧山及沧澜任何一城一寨……”陈寻与陶景宏透神念交流,将他的底线划出来。
眼下情形明显是元武侯府看到六宗都出人出力,都护军大有希望守住涂山北岭,挡住魔物,就又生出吞并沧澜的心思。
沧澜可要比固山、云中两郡肥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