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房龙也没有客气,将十株赤阳草收下,唏嘘不已的说道:“在玉柱峰下,我一身法器也都损毁怠尽,现在需要赤阳草当药引炼制灵药恢复修为,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什么。待丹药炼成,我会将报酬送到北山……”
“苏长老莫要客气,”陈寻寒暄数句,就将来意挑明,“鬼奚暗藏祸心,北山处在鬼奚之外,形势难稳,心也难安。这次是想从学宫多换些资源,先由左族主他们先带回北山去,待夔龙天图交易完成,我再跟学宫一并结算……”
苏房龙问道:“北山这次在沧澜城脱手出售九转金丹跟赤阳草,换回的资源还不够北山所用?”
“北山此次共有五人侥幸冲破玄窍,”陈寻此时也没有必要再瞒住宗崖、古剑锋、铁心桐他们都晋入还胎的秘密,他要用夔龙天图搅动风云,就得摆出暴发户的嘴脸出来,“故而此前所换得的修炼资源,还是略欠缺了一些。”
“啊……”苏房龙倒了吃了一惊,加上陈寻、左崇谷,这就意味着北山九族一次就涌现出七名还胎境修士出来,在人数上甚至都超过此时的宿武尉府、鬼奚部,虽然跟苏氏远不能匹敌,但在蟒牙岭已经算是不小的势力了。
不过细想,陈寻能从玉柱峰秘窟得到青鸾蛋、夔龙天图两样天阶至宝,其他宝物应不在少数,三年多时间过去,北山涌出六七名还胎,实在正常得很。
叫人意外的,是北山九族竟然能封锁住消息,三年来不透漏一丝风声出来。
苏房龙沉吟片晌,说道:“北山所需之物数量巨大,我一人不能决定,你们稍待两日,这事我找宗主商议,看可否能行?”
“一切都麻烦苏老长了。”陈寻说道。
宗令府的议事大殿差不多有十丈高,但诸多身穿云纹法衣之人坐在云案之后,却叫人不觉得渺小。
苏孚琛下巴上的红胡须激动得微微颤抖,在宗主苏守思之前慷慨陈辞,希望学宫能拒绝掉陈寻额外的要求:“陈寻此子极尽手段笼络北山人心,我看其志不小!他如今借夔龙天图将沧澜搅得风险浪恶,我们捏着鼻子也就认了,但沧澜学宫要是尽数满足他诸多额外的要求,此子他日难保不成第二个赵青阳!”
苏孚琛一席话,叫殿里诸多人陷入沉思。
沧澜学宫那么多的弟子,每年能有两三人冲开玄窍,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而以往不堪一提、总人口不过三五万的北山九族,竟然在短短两三年间涌现六七名还胎修士,这也确实太叫人瞠目结舌了。
而如今北山想从学宫换取的资源,除了大量的丹药、法器外,还包括还胎境的修炼道法玄诀、丹方、法器及法阵炼制之法。
要是学宫悉数答应陈寻及北山诸人的请求,北山九族的实力在未来数年、十数年内,还会进一步增强到什么程度?
“陈寻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赵青阳,这似乎也太遥远了些。”苏灵音说道。
虽然她对陈寻没有什么好感,但当前苏家所面临的形势,她心里自有权衡。
苏家所面临的形势危厄,已经不能再意气用事了,也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一心只想着压制沧澜境内部族、宗派势力的崛起,而忽视夷山宗、玄寒宗这些沧澜之外的宗门势力对苏家的威胁。
退一万步,北山九族对苏家并无效忠的义务,学宫此时禁止这次修炼资源流入北山,只是逼迫北山暗中跟玄寒宗、夷山宗交易,最终甚至有可能迫使北山九族全面的倒向玄寒宗、夷山宗,叫蟒牙岭永远的脱离苏家的控制范围。
苏灵音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她不是好争执之人,有些话也是点到即止,沧北荒原及蟒牙岭方向属于宿武尉府的辖管,她相信苏竣元与宗主自有权衡。
“陈寻此子虽然拿出夔龙天图、青鸾蛋,但他到底从玉柱峰秘窟里得到多少好处,苏棠或许知道一二吧?”苏孚琛看向苏棠。
这三年来苏棠一直都滞留在蟒牙岭未回学宫,他也有理由相信,陈寻手里的那几枚九转金丹,实是苏棠帮他炼制,不然陈寻从哪里知道九转金丹的炼制之法?
只是这话也不便质问出口,苏棠毕竟携孕育胎鸟的青鸾蛋回学宫,为了这枚青鸾蛋,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是值得的。
苏棠与苏武阳一样,都是苏氏百年来最有希望晋入天元的后起之秀。
而待青鸾长成,苏棠就算没有晋入天元,实力也不会比天元境初期修士稍弱,苏孚琛对苏棠,倒也不敢将话说得太难听。
只是苏孚琛有所保留的话,苏棠听了是秀眉微蹙。
目前仅青木道人、宗图等有限数人知道虚元秘殿真正的秘密,而更仅有她与陈寻知道虚元秘殿就藏在寒潭之下。
她出身苏氏,对宗族有她应尽的义务跟责任,但也绝不会出卖陈寻,而苏孚琛此时竟然无端将矛头指向她,想要逼她说出更多的东西,气恼的问道:
“陈寻从秘窟得到多少好处,是他的机缘,跟沧澜学宫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陈寻还有什么是亏欠了七叔祖您的?”
叫苏棠一句话堵回来,苏孚琛半天没能顺过气来,一张胖脸涨得更红。
旁人也不作声指责苏棠的不是,默认苏棠此时已有这个资格。
咽了半晌,苏孚琛才讪讪的说道:
“陈寻确没什么亏欠于我,但我劝大家防范此子,也于心无亏。夔龙天图脱手之后,学宫与此子也无其他干涉,也没有什么任何道理,去满足他额外的要求,他尽可以跟别家交换丹药、法器去;而丹方、修炼法诀、炼器之法,乃学宫千年积攒,更不能轻易泄漏出去……”
“当初我们将陈寻拒在沧澜学宫之外,确实是个大错误,但大错已经铸就,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苏房龙说道,“孚琛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夔龙天图脱手之后,陈寻与学宫确无其他干涉了,也没有道理满足他额外的要求……”
听了苏房龙这话,苏棠倒有些迟疑起来,心里不明白他怎么帮苏孕琛说起来话来了?
不过,苏房龙话音未停,继续说道,
“……而当下,除了燕家、元家、赤焰峰、栖云山等世族、宗门外,就连元武侯府也都对夔龙天图表示出浓厚的兴趣。照道理来说,夔龙天图最终应由价高者得,但最终是落到与学宫关系淡薄的赤焰峰、燕家手里,甚至暗中叫玄寒宗、夷山宗派人竞价夺走,还是落到与学宫关系融洽的元武侯府、栖云山手里,还有很大的区别,我想还是可以做一做陈寻的工作……”
苏房龙这话一出,顿叫大殿里众人鸦雀无声。
此时进入沧澜城的天元修士,大多数都代表沧澜周边的诸大世族、宗门势力,既然夔龙天图是在沧澜城公开出售,而沧澜学宫又要与玄寒宗、夷山宗维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那就不能拒绝玄寒宗、夷山宗派人到沧澜城参与对夔龙天图的竞购。
虽说从夔龙天图悟出元丹、法相境的修炼道法,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万事都无绝对,更不要说夔龙天图本身就是一件天道至宝,有着种种神通妙用。
要有可能,苏家怎么都要阻止天图落入玄寒宗、夷山宗两家手里。
而如果苏氏能促成夔龙天图由元武侯府或栖云山获得,这都将有助于加强跟元武侯府或栖云山的关系,能减轻玄寒宗、夷山宗对沧澜所造成的压力。
此时是想着压制北山一脉的崛起,还是想着尽可能促使夔龙天图最终落入元武侯府或栖云山之手,这其中的轻重缓疾,还需争辩什么?
而现在沧澜城内风起云涌,诸大势力都派人过来,苏氏也不能强迫陈寻同意最终将天图卖给哪家,要想陈寻配合,将夔龙天图售给元武侯府或栖云山,那他们此时怎么可以拒绝陈寻的要求?
“我与陈寻此子接触不多,但听闻其事,也知此子桀骜难驯,危验之时还是以安抚为先吧。”苏竣元这时才开腔表明态度。
在沧澜城威势仅在老祖之下的苏守思,默然片晌,才吭声道:“这事就由房龙来处置吧。”
听苏房龙转述苏家内部好不容易才统一起来的意见,陈寻也知道他此时还要坚持夔龙天图由价高者得,就是不知死活。
涂山以西,万里方圆内,沧澜学宫、玄寒宗以及夷山宗三大势力并尊。
除苏家老祖,沧澜学宫原有六大天元修士,玉瑶子作为硕果仅存的天元后期,在玉柱峰身殒道消,对沧澜学宫实是极惨重的损失。
青阳子借云游寻药未归,实同叛逃;除此之外,学宫就剩下苏氏宗主苏守思一人是天元中期,而其他三名天元初期,还有两人是外姓太上长老。
苏家面临如此的局面,可以说是如履薄冰,行差踏错一步,很可能就万劫不复、千年基业也将毁于一旦。
而陈寻想到保住虚元秘殿的秘密,需要沧澜学宫与玄寒宗、夷山宗之间的平衡不被打破掉,笑着跟苏房龙说道:“我对学宫始终还是有感情的,既然学宫希望夔龙天图最终能落到元武侯府与栖云山两家之一,只要不太亏我,我又怎么会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