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此时则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在静室里打起青木道人所授的七十二散人。
他也不去观想蛮魂,纯粹以七十二散手,搬运周身的气血,随着拳势变换,他的心脏就像一台巨泵,源源不断的吸入血液,又源源不断的泵出。
而在陈寻心眼所视之下,就见从心脏连出的无数血管,不仅延伸到百骸筋骨皮肉的每一细微之处,同时也延伸到五脏六脏的每一细微之处,气血毫无停滞的在这无数血管之间飞速流转。
陈寻一时也是震惊莫名,气血神华无法直接淬练脏腑,难道不可以将气血神华融入气血,搬运到脏脏进行淬炼?
修炼秘拳,以拳势引导百骸气血运行,以此强身健体,这是这方天域武修所共认的常识。
陈寻作为地球人,当然知道数以万计的血管以及毛细血脉,除了延伸到百骸,同时也跟身体内的器脏相连……
但无论是修炼大鹏秘拳,还是九幽战矛、烈霜刀意,纯粹以拳势武招导引气血,都无法搬运五脏六腑之间的气血,似有一层天然的隔阂,将百骸与脏腑分隔开来。
这也是真阳境修者的气血运行,行经心脏时,会有停滞的关键原因。
青木道人以炼器为目的,创立七十二散手,以求将气血运转修炼到圆融无碍,确保炼制符器时,气血神华的输出没有一丝的停滞,实际上就将百骸与脏脏之间的天然隔阂打通。
只是青木道人创立七十二散手时,已晋入真阳境九重巅峰,气血早就精纯到极致,无法再融入气血神华,故而都没有想到七十二散手,实际还有将气血神华搬运到五脏六脏的妙用。
陈寻想到就试验,当即服下一枚真阳培元丹,从气血汲取神华反融入气血,再以拳势搬运至五脏六腑,就觉五脏六腑就像嗷嗷待哺的婴儿,张开嘴,拼命的吮吸气血中的神华……
仿佛那都是宝贵之极的真阳!
要是将魂海之上修炼的灵力,都融入气血,搬运到五脏六腑进行淬练呢?
想是这么想,但陈寻不敢轻易尝试。
灵力太过精纯,哪怕仅是一丝,都未必是没有经过淬炼的柔弱器脏所能承受。
想透此节,陈寻从书案取出一张帛纸,写下“圆融无碍,可炼脏腑”八字,见宗崖在院子盘膝打坐,将他喊进来。
陈寻将帛书上的八字,拿给宗崖,说道:
“你记住这八个字,日后将这八个字转告青木前辈……”
宗崖才开始着手修炼伏元功,也无法参悟陈寻所书这八字的奥秘,当下只是将这八字牢牢记在心底。
陈寻将帛书点燃,扔到火盆里,看着帛书烧成灰烬。
他相信青木道人看到这八个字,必然能知道含义。
七十二散手乃青木道人所创,宗崖他们以后要学,也应该师从青木道人,陈寻不便代劳。
这时候,赵屠跑过来禀报:“左公子过来了。”
陈寻听着前面院子里人声嘈杂,似有不少人在,就问赵屠:“我修炼多少天了?”
“公子爷在这院子里修炼疗伤有七天了,”赵屠说道,“古爷出城去了,古风与宗崖守着你,左公子每天早中晚都会跑过来问候一声,不让我们惊动你。此外,还有铁爷、周爷他们几个人跟南獠族主,这几天都住在院子里……”
铁爷、周爷?
陈寻疑惑不解,他可不认得什么铁爷、周爷?
“你与楼礁一战,叫铁心桐、周贽等人,都万分钦佩。开头几天,他们都守在铺子外,怕有人跑上门来滋事,打扰你疗伤。南獠叔进城后,请他们一起住到院子里来,”宗崖解释道,“我之前有些怠慢铁爷、周爷他们……”
这事也不能怪宗崖怠慢。
宗崖此前并不知道陈寻受的伤有多严重,除了古风等北山少年绝对可以信任外,也不敢擅自决定,将铁心桐、周贽等人请进来。
陈寻换了一身衣衫,与宗崖走出去,就见南獠跟左丘、铁心桐等人坐在前面的院子里。
沧澜城外相遇的铁心梅赫然在座,背负翠木大弓,仿佛女武神;阿青死皮赖脸的趴在铁心梅的脚边,似乎还惦念着铁心梅在月峡的烤肉之香。
“陈寻怠慢大家了。”陈寻走进屋里,朝着屋里众人拱手致歉。
陈寻坐到南獠身边,问铁心梅:“对了,沧澜城一别,我没过几天就回北山了,没有在这里还能再见到你。”
“我去过铜锣巷,知道你已经离开,没过多久,我跟我哥也到北山来讨生活,”铁心梅指着身边的壮汉,也是当时在酒楼拿青玉盏敬酒的铁心桐,介绍给陈寻认识,“我们知道你在乌蟒闭关修炼,就一直拖着没有登门谢救命之恩,我们都没有想到,你刚从乌蟒出关,进北山城就搅得风起云涌。我哥说这些年,那些还胎境的强者,都没有几人能叫他折服的,他便服你。”
陈寻朝铁心桐拱手道:“铁爷过誉了。”
铁心桐侧身而坐,就如一座铁塔,甚至要比南獠还要高出些许。
寒冬时节,他也觉得冷,穿一件褐甲,比陈寻大腿都要粗的胳膊裸露在外,肌肤泛起一层乌漆光泽,像铸铁一样隆起的肌肉,蕴藏无穷神力。
铁心桐背负两杆短戟,气势看着不那么凌厉,但雄如山岳,只差最后一点机缘,没能晋入还胎境。
寒暄数句,陈寻才知道铁心桐除谢他救铁心梅之外,更是敬他敢独挑强族,才邀周贽等人一起守护寻仙斋,防止鬼奚暗中捣鬼,干扰陈寻疗伤。
他们却是不知道,陈寻生命力惊人,回到寻仙斋第二天伤势就不怎么碍事。主要就是怕太引人瞩目,陈寻才刻意憋在院子里修炼,一连数日没有出关见人。
不管怎么说,陈寻对铁心桐、周贽等人的盛情维护,十分感激,说道:“多谢铁兄、周兄厚爱,陈寻无以回报。”
“这不算什么,”铁心桐说道,“大家平时都各自为阵,在强势宗门之下,过得万分艰苦。不说你此前救过心梅,彼此间相互援手,都是应该的。”
左丘心里倒有些复杂情绪:
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觉得陈寻以一人之力如此挑衅鬼奚,是太狂妄无知了。
即使杀了楼礁,陈寻犹不收手,还要打算接着与楼适夷等鬼奚子弟死战,更有些不知好歹了。
左丘又不得不承认,沧月小楼一战之后,陈寻在北山散修中的声望简直可以说是沸腾到极点。
铁心桐、周贽一级的人物,不屑受北山九族的聘请担当客卿,却都心甘情愿的跑过来守护在寻仙斋之外,这叫左丘之前怎么都难以想象。
苏灵音到北山城做客两天,原本要带千兰先行进湖泽荒原修炼一段时间。
然而这几天苏灵音迟迟没有动身,而是在城主府背后的竹林小院里闭关打坐。
苏灵音不走,北山城自然没有人会赶她。
仔细琢磨,苏灵音留下来,实也有护持陈寻的用意。
这是左丘此前怎么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现在的情势很明白,鬼奚与北山九族的人马,不能直接拉到荒原上厮杀一气,那所风云变换的契机,就都落在陈寻一人身上。
鬼奚想扳回眼前的劣势跟狼狈,就需要光明正大的杀了陈寻;北山九族要想眼下的大好形势,继续保持下去,就不能让楼适夷有机会杀了陈寻。
陈寻问左丘:“学宫弟子三年大考,何时进行,有没有确定下来?”
“你真要跟楼适夷一战?”左丘问道。
“怎么不战?”陈寻笑着反问。
他与楼适夷一战,无法避免。
这个道理,他前几天在沧月小楼就跟苏灵音说透了。
他悟得淬炼脏腑的办法,要能拖三五个月,再与楼适夷决一死战胜算能更大,但他眼下除非丢下一切就走,不然鬼奚部,以及站在鬼奚部背后的苏全、苏孚琛,都不会容他拖延下去。
现在就看,苏灵音、苏青峰是不是愿意看到他被楼适夷杀死了?
说不定,他还能从苏灵音、苏青峰那里讹点好处出来。
这背后的算计,陈寻自然不会跟左丘说明白。
左丘哪里知道陈寻心底的算计,想劝阻,但想到就算十三爷那边,都未必想阻止陈寻与楼适夷一战,他也便作罢。
左丘想了想,说道:“这几天来,学宫弟子陆续抵达北山,在城北的山岭上,结营而居,大考随时都会进行。”
“大考会以何种方式进行,学宫有无明示?”陈寻问道。
“说是学宫弟子三年一次的大考,这次的形式,却不同往年。”左丘说道。
“怎么不同法?”陈寻问道。
“这两三年间,不仅沧澜有千余散修涌入北山,而奚岭那边,同样也有许多散修及玄寒宗的弟子聚集。两边的人在湖泽荒原深处相遇,时有磨擦,死伤颇多。沧澜学宫与玄寒宗这次就约定,由双方派出真阳境的弟子参加比试,以决定湖泽荒原的界域划分……”
陈寻微微一怔,怎么都没有想到,学宫三年一次的弟子大考,竟然涉及到苏家与玄寒宗在湖泽荒原的势力范围分割,问左丘:
“那我跟楼适夷的比斗,还要怎么进行?”
既然是沧澜学宫与玄寒宗的真阳境弟子大比斗,陈寻不明白,学宫会同意他与楼适夷在大考之中决一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