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老板家四十天后,柳小絮领到了到省城后的第一个整月工资,70块钱。领到工资后,她激动得双手发抖,本能地感到有一种成就感,长这么大,终于有钱寄给父母了。
柳小絮给家里寄了五十块,剩下的钱买了一本英语书,余下的留着零用。
平静的生活过得很快,很快到了那年年底,柳小絮已经在高老板家当了三个月的煮饭保姆。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太太发现她性格温顺,话也不多,重要的是干活麻利,做事能吃苦。
在她看来,这个农村女孩太很容易使唤,于是便想当然地认为柳小絮的工作太轻松了,白天在店里煮一餐午饭,下午接她女儿放学,晚上洗他们全家的衣服,这样未免也太便宜这个女孩了。
出于女人本能的自私,她觉得应该增加柳小絮的工作量。以前她家的晚餐是她自己做,现在她安排柳小絮做晚饭,还要打扫她家里的卫生,以前小絮只需打扫店内卫生就行。
更可恨的是,高太太的姐姐住在他们家附近。由于她的家里没有保姆,她们夫妻二人很忙,没有时间做家务活,高太太便让她姐姐每天将全家的衣服送来让柳小絮洗。有时候还让柳小絮去她家搞卫生,在她看来,这个农村女孩勤快,老实听话,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根本就不需要顾及到柳小絮的感受。毕竟她是个农村女孩,而且是雇来的保姆,就得听从他们家的使唤。
柳小絮为人老实,乖巧,但是她的骨子眼里很清高孤傲。要不是当年生活落魄,无处安生,她才不愿意像个佣人一样,每天被高家人呼来唤去的。
时间长了,她很想离开他们家,可是她又没地方可去。在省城,只有刘圆才是她唯一的依靠,那个时候刘圆过得也很艰难,她连自己都无瑕顾及,哪有能力帮她呢?
没办法,柳小絮只得自己靠自己挣扎着活下去,不管心里有多少怨气,她只能忍气吞声地继续待在高家。不过她已经在心里暗自打算,过年后就去另找一份工作,不管怎样,她再也不想做保姆了。情愿身体受累,也不要过这种人格受辱的日子。
她在高老板家期间给刘圆写过两封信,第二封信寄出后好长时间都没有收到回信,她很担心不知道刘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直到年底的时候,她才收到刘圆的回信。她猜得没错,刘圆的确遇到了困难。有一次她领了工资后,打算去商业街玩玩。平时工作忙,她很少出门,因而对省城的治安情况完全不熟悉。
那天她坐公车时,毫无顾忌地将钱包拿在手上。当汽车经过一个公交站停下后,一名歹徒硬生生地将钱包从她的手上抢走了。钱包里有她刚领的七十块钱的工资,那可是她没日没夜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啊,还没有捂热,就被歹徒抢走了,可想而,她的心里有多难过。
让她感到无比痛心和失望的是,当时车上有几十名乘客,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刘圆的钱包被抢,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面帮她,旁人的冷漠,让她感到心寒无比。
她在信中告诉柳小絮,过年后她再也不会来省城了,她还问柳小絮要不要回家过年,如果回去的话,她们过年见面再详谈。
关于过年回家一事,柳小絮给父母写了一封信,试探地告诉他们想回家过年。几天后,父母的回信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父亲在信中说,她作为一个高中生,在省城给人做保姆,他们觉得太丢脸了,比考不上大学还要没面子。加上她在省城又没有挣到钱,便冷冷地让她不要回去过年,免得亲戚朋友问起来,他们脸上无光。
父母自从得知她在省城的真实经历后,他们害怕村里人知道真相,一直对外人说她在省城工厂上班,工资待遇都很不错,说不定有机会成为城里人。
一些亲戚朋友便开始在父母面前说些恭维的话,他们感到很有面子。如果柳小絮回家过年,他们担心亲戚朋友问起她工作的事,到时肯定会露馅。为了所谓的面子,他们完全不考虑女儿在省城过得有多艰难,只是无情地不让她回家过年。
收到父母的信后,柳小絮的心都凉透了。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乡在外地打拼,还不到十八岁。原本想回家在父母身边得到一点安慰,可是命运却无情地将她推上了这条漫长的,没有回程的打工路,注定她要孤身一人去承受流浪之苦。
她多想回到父母身边,向他们诉说在外打拼之苦。在外人看来,这样的要求很简单,可是对于她来说,这一切就是奢望,父母将她回家的路堵死了,读完信后,她感到欲哭无泪。
从那年开始,柳小絮再也没有回家过一个春节,日后近二十年的打工生涯中,每年春节都在异地他乡度过,个中的凄凉与孤独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就这样,柳小絮在省城度过了第一个春节。春节期间省城十分热闹,可她却感到异常孤独,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过年那几天,医疗器械店的员工都放假了,高老板全家不是去旅玩,就是在家打麻将。
那几天,柳小絮很希望他们出去游玩。他们全家出去后,她一个人在家,可以安安静静地看英语书,只有捧起英语书,才会忘掉所有的烦恼。如果高老板邀请别人在家打麻将,柳小絮还得给他们做饭,拖地,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晚上在店里又睡不好,过年期间车站里很吵,让她感到心烦不已。不管怎么样,她下决心过完年就辞工,去职介所找一份进厂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