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输入正文(1993年春—1993年冬)
自封龙山一游,春艳对余侠舍命相救充满了感激。他的那种黑黑胖胖的形象,在春艳眼里倒显得越来越可爱了。
余侠的几次邀请,春艳都没有爽约。而余侠则是越发增加了邀请次数,到后来除了上课、睡觉以外所有的时间,两人就此形影不离。
余侠百般呵护着春艳,两人眼里除了彼此,从此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人和事。
春天刚过,返青的麦苗还不及膝(那时的小麦,成熟的话能长到接近一米),两人沿着学校外墙的墙根一直朝南走,走到尽头儿,又接着沿路边的沟渠向南一直溜达,不知不觉把学校远远的抛在身后。
来到一处残垣断墙下,暖洋洋的日头,照在麦苗上,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麦香。
两人躺在清新的麦苗上,相拥窃语,四周弥漫着一种令人雀跃陶醉的气息。
不知不觉中,已是夕阳西斜,两人已然忘却了时空,神游在爱的洞天福地。当四周响起了虫鸣,忽闪忽闪的星星挂满天穹的时候,春艳才突然察觉到他们误了回校的时间。
春艳正要催促余侠赶回学校时,听到远处墙根处有人窃窃私语,两人头皮一下子都扎起来,遇到歹徒了?
就在此时从两个方向跑过来6、7个人,拿着手电筒朝这边晃,“你们在哪儿别动!”
余侠连忙推了春艳一把,“往学校方向顺马路跑”。他小跑着迎了上去。
春艳跌跌撞撞的跑向大马路,她没了命的一阵猛跑,几个追她的歹徒追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又回去了。好不容易来到大街上路灯下已有三三俩俩的行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跑来的方向几个人影鬼鬼崇崇的在远处晃动,她情急之中跑到了路边的一个卖水果的的小岗亭,借店主的电话打了110。不多时,远处拉响警报的警车由远及近。
春艳迎着警车过去,从警车上跳下几位,简单的问了几句,让春艳上了警车,便朝刚才出事地点开过去。
等春艳带警察穿过一片麦地,赶到那段残垣断壁之下时。余侠正蜷缩在墙下,四周麦田被凌乱的踩得东倒西歪。
春艳跑过去,扶起余侠,借助手电光,看到余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浸出一大块血迹。
为首的警察非要把二人带回派出所笔录,而且要通知学校。余侠则百般恳求这位警察,不要让他们学校老师知晓。警察当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没有出现什么恶劣后果,当事人也没有提出去找肇事的歹徒,他们当然愿意不了了之。为首警察,把两人连训斥带叮嘱一番后,带二人到公路上,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警车走远,余侠这里还心有余悸。要说面对歹徒,他一个大男人,身上也没什么钱物,他们也奈何不了他什么。但如果要是警察们和学校取得联系的话,他和春艳那就糗大了,不但挨处分不说,还闹个丢人现眼。
如今挨了歹徒一顿胖揍,算是买了一个教训,同时更加博得了春艳的信任,看起来,他余侠竟是因祸得福了。
从这次经历后,两人再不敢往校外随便溜达。但两人关系却由此更加的亲密无间。从此,郝放更是很难看到余侠的身影。偶尔碰上他,总是要调侃他一番,“你小子真正是重色轻友啊,我以为你从人间蒸发了,小心你的身子骨啊!”余侠也不分辨,只是嘿嘿的傻笑一番。
春去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已从初恋是的生涩好奇,到如今的不分彼此。热恋时的那种卿卿我我的甜蜜,此时甚至已然被一种相恋相依的亲情所取代。
冬天来临,两人依然每天晚自习后在校园里散步,坐在冰凉的台阶上,一聊就是一个晚上。
不知从何时起,余侠感到双腿像灌了铅般的沉重。他去校医院检查后,大夫说是得了结肠炎,买了一个疗程的结肠灵,吃了后不但没有减轻,腿脚反倒越发沉重。
在春艳催促下,春艳陪着余侠到省第六医院检查。结果确诊为胆囊炎,而且胆囊里有脓肿还须进一步的检查。
余侠从小没遇到过什么大病,此时听说他得了这种病,不由得脸色煞白,腿脚发软,腿脚更加迈不动了。倒是春艳来的镇定。
“要不让你爸来吧!一是治疗需要一定费用,没有家属人家医院也不会给咱进一步治疗啊!”她没说是手术,避讳了这个让余侠害怕的字眼。
第三天的时候,父亲从老家赶过来,春艳陪余侠和父亲又一次到省第六医院做进一步检查。这次检查结果不但胆囊里有脓肿,胆管里也有,医生建议切除。
余侠有心推迟手术,病却不等人,当天晚上就疼得死去活来,同宿舍的同学从学校医院找来担架,学校医院派来一辆救护车,直接把余侠送到了省第六医院。
因为来病太急,余侠从急诊室,直接就被送到了手术室。负责手术的主治大夫征询余侠父亲的意见,推荐医院新开发的一种手术技术:不用开放式,只在胆囊部位开一个小口,直接把胆囊里囊肿切除。
春艳在旁边插言,“上次来检查时,门诊大夫说他的胆囊需要切除,只切除囊肿的话是不是可行?”
主治大夫神情一怔,“从现在急诊送过来的病例看,他的囊肿体积不算大,用新式手术能最大程度保留他的胆囊,不然对他以后的生活质量肯定会有影响,毕竟他还十分年轻。但成功率确实不敢说,毕竟是我们六院新近开发的技术。”
余侠父亲一脑袋汗,“选择哪种,你们看着办吧!我们也不懂!”
“那就用腹腔镜切除术吧!”
余侠父亲没怎么犹豫就签了字,大夫急匆匆的走进了手术室。
余侠父亲和春艳在走廊里焦急的走来走去。时间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余侠被推出了手术室,大夫轻松的说,“手术很成功”。
在术后的第三天,医院给办了出院的手续。而就在车站等车的空儿,余侠说有点肚子疼。父亲以为是术后伤口疼痛,也没太在意。
等回到学校后,疼痛越来越厉害。
到当天晚上的时候,余下实在挺不过,又是宿舍同学帮忙把晓东抬到了校医务室,校医院值班大夫马上打了止痛针,疼痛有所缓解,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学校派了救护车,又把余侠送回了省六院。
这次返回医院,主治大夫让晓东做了一次全面细致的检查。
余侠忍着剧痛,去做彩超,拍腹平片,化验血尿常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回到病房,医生给打上了点滴,连着输了五瓶液。过晌,主治大夫过来向余侠父亲说明情况。
上次手术是在急诊的情况下做的,对于胆囊的状况没有细查,胆囊经过这次检查已没有保住的可能,只能切除。
很明显,这是一次典型的医疗事故。但老实巴交的父亲对大夫们充满了信任。还是那句话:“大夫,你们看着办吧,我们也不懂!”
“应立即进行手术切除!”主治大夫这次态度很明确。
余侠父亲毫不犹豫的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余侠又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在手术室走廊里。余侠父亲焦灼的搓着粗糙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春艳在一旁不住的劝慰着。
手术持续了三、四个小时。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余侠被推出了手术室。他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氧气管,尿管,输液管……,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大夫神情很是轻松,“手术很顺利,剩下的听护士的安排就行,放心吧,有个七八天就能出院。”大夫叮嘱一番就走了。
时下已近年关,小年已过,人们都忙着筹备着过春节。医院里的病人少了很多,病房里空荡荡的,大夫们开始轮班歇假。医院里一下了冷冷清清。
余侠让春艳回家。春艳说什么要留下来,就是不肯回去。父亲也就不再勉强。
第四天时,腊月二十八,除了引流管外的其他管子都拔掉了。余侠父亲问查房的大夫,可不可以吃点儿肚片儿什么的?大夫说,“少吃点儿可以,我看恢复不错!”
余侠父亲带春艳到医院对过的弄堂里买来肚片儿,春艳买来一个微型电热炉,用打饭用的饭盒开始炖肚片儿。
晚上三人难得的好心情,在病床旁,春艳陪余侠吃着肚片儿,三人有说有效笑。看余侠的情形,即便是大年三十回不了,初一也能回家。
谁也没想到,意外事件再次发生了。
晚饭后没过一个小时,余侠肚子又开始疼痛,而且一阵紧似一阵。春艳赶紧去叫大夫,大夫没来先跑来了护士。护士说主治大夫回家了。
余侠让护士打止痛针,护士说没有大夫的处方,她没这个权力。
春艳催促护士打电话,马上让大夫回来。一直过去一个小时,主治大夫还没有回来,春艳跑到护办室去问,护士告诉春艳,大夫一位余侠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他回了老家,第二天早晨才能赶回来,她已通知值班医生,一会儿就过来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值班医生才姗姗来迟。用听诊器听了听说,“好像有肠梗阻的迹象,我先给用点药吧。”
打完针后,疼痛暂时缓解,此时已是深夜11点。余侠沉沉的睡去,没过两小时,又在疼痛中醒来。把值班大夫叫过来,大夫简单看了看情况,“刚才打了一针杜冷丁,药劲儿还没过呢,现在不能再打了,再打用药就超量了!”
余侠疼得死去活来,春艳几次三番去叫值班大夫。值班大夫被缠不过,只好给余侠又打了一针。实际上这次只是一针普通的安痛定。余侠则以为是杜冷丁。
疼痛虽没有减轻多少,但精神比刚才好了些。好不容易捱到早晨查房,外科主任简单检查了一下,果断决定,“必须马上手术,我来主刀。”
没有做任何检查,余侠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余侠父亲神情萎靡的在手术单上签字。整个人就呆呆的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春艳看余侠父亲几近崩溃,过来安慰,“叔,不要紧,只是肠梗阻,还有外科主任亲自手术,这次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这时一位大夫过来告知他们,“这次手术要输两个血,用的是给一个孕妇准备的血浆,不会有什么问题。”
余侠父亲哪里知晓,在前不久临省血站,就出现过被艾滋病病毒感染的问题血浆。引起了轩然大波,让人们谈血色变。这种安慰本身就说明,用血存在安全隐患。但此时,余侠父亲哪里还知道这句话背后隐藏着多少卖血的惊天秘密呢?只是木然的点头。
这次手术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多,超过了六个多小时。一位大夫出来告诉余侠父亲,病人的肠子扭曲粘连,有一块已经淤青,本应切除,考虑病人刚刚做了胆囊切除术,采取了保守治疗,给肠子反复冲洗,做了最大努力减少以后肠子粘连的可能。
旁边有一个大夫则说,这次手术最大的麻烦其实不在手术本身,而是麻醉。因为前两次麻醉和本次麻醉都是全麻。时间挨得这么近,这在手术中是比较少见的。因此对大脑的损伤有一点而风险。现在看来,病人知觉已经按时恢复,虽然意识3模糊,但并未达到中毒的程度,没有引起大的副作用。
这时,手术室的门推开了,余侠被推出了手术室,春艳赶忙跑过去,一把攥住余侠的手,听到了余侠嘴里含糊的叫着春艳的名字。
接下来的日子,春艳和余侠父亲小心的看护,大夫们过来的也十分频繁,态度也十分的殷勤。这次余侠总算从鬼门关闯了过来。
前前后后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春艳和父亲衣不解带陪护在余侠左右。整个寒假和春节都是在医院和病房渡过的。短短的两年多的相识相恋,两人的感情竟到了如此的地步,让郝放赞叹不已,更是让晓红忍不住嫉妒,她向郝放问,“我要是余侠的话,你会像春艳那样对我吗?”
郝放回敬她,“怎么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哪有自己咒自己的,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