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5月下旬)
第二天一大早,早自习还没上,学生们从大操场跑步刚刚回来,三三两两的往教室走。
郝放等在去高二教学楼的甬道入口,见方华远远地和几个女生说笑着走过来,急忙就迎了上去。
方华看郝放朝她们走来,有心躲开,拽了身边一个女生要穿过草坪时,被郝放远远地叫住。
“方华,等一会儿,我有事和你说。”
方华和那女生站住,等郝放过来,“有何贵干啊?”方华带了一种不耐烦的口吻道。
郝放感觉到方华对他的反感,看到方华如此对自己,郝放更坚定了要把笔记本的事情说清的决心。
“方华,我找你还是要说清那个笔记本的事情。”
“哦?你还要说什么?都这么长时间了,我差不多都要忘了这个不愉快了!”
“首先说明,那封匿名信确实是我写的,秦刚的那些事也确实都是真的,我真的就怕你误入歧途,没别的意思!”
“是吗?你还真的是有心之人。”
“那个笔记本没的当天,想必你已经发现,而且那天只有秦刚去过你们宿舍!”
听到郝放说这些,方华霎时沉默了。
“而且他那天把一张澡票丢在了你们宿舍,被你们宿舍的同学拾到,随手放到床铺底下了。”郝放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澡票。
澡票的背面确实写着“秦”。那笔体就是秦刚所写。
方华充满疑问的问,“这能代表什么呢?”
“秦刚去过的的当天,你的日记本就丢了,难道这只是一种巧合吗?”
“即便是他去过了?他偷我的日记本有何用?”
“如果他对你好感,却不知道你的想法,他会怎样?是不是急切的想知道你内心的世界呢?”郝放既是追问,又是分析。其实这些话自不必说出,方华都能够感知的到。只是方华不愿意承认这一切。
秦刚和她相处已经有近两年了,她从来没有感觉到他半点的轻浮,对她及其的尊重百倍的呵护,从没有做过出格的事,甚至也没有说过出格的话,尤其是近半年来,秦刚对她的好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已经尽人皆知,她也默默的接受了他殷勤。他很难相信,这个温存顺服,一脸人畜无害的俊朗男孩竟会被郝放描述成那般可怕。
这么长时间以来,秦刚甚至都没有牵过她的手,除了那次运动会上背她以外,她们之间并没有过接触,而你郝放有这么稳重了吗?和廖然接触了没几天两人就搂在了一起,被大家撞了个正着。究竟谁更值得让人相信呢?难道是你郝放?
方华在这里缄默不语。郝放继续说道,“要不我们去找秦刚,三头对证,看他怎么说?”
方华道,“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我不能就这么背着这个黑锅,是他秦刚亲口对大家说是我偷得,他看到了吗?而我倒有证据是他偷得,为什么就不对证一下?”
“好吧,我跟你去,看你怎么和他说。”方华无奈道。
郝放、方华和那个女生三人相跟着去找秦刚。
秦刚刚从大操场跑步回来,他们体育队运动量大,跑的圈数当然也多。
三人截住秦刚,秦刚先是一时惊诧,很快就恢复了镇静。
先是方华开口,“秦刚,郝放找你来问笔记本的事。”
“还有什么好问的?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这时想起问这件事了?”
“当然你会期望这冤假错案一直不能平反昭雪,但被冤枉的人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秦刚倒是一脸的不在乎,好像自己竟是局外人一般。
“你是说过我偷笔记本的吧?证据呢?”
“我是说过,因为笔记本是从你床底下发现的,不是你偷得,还是别人把笔记本放到你床底下了?”
“那你就说对了,就是有人放我床底下了。”
“胡说八道,谁会放到你床下?”
“这人就是你!”
“你疯了,证据呢?”
“这就是证据,”郝放一边说,一边扬着手中的澡票。
“方华丢笔记本的那天,你去过她们宿舍,而且临走的时候你把这个澡票丢在了宿舍里,这该不是我冤枉你吧!”
“即便我去过了会怎样?这个澡票又能说明什么?那天我去洗澡了,而且在出来的的时候,我还碰到方华了。”
秦刚看着方华,方华默默点了点头。
“我根本就没去过宿舍,至于那位女同学怎么说,那是她自己的事,还有谁能证明?”
郝放没想到秦刚连去方华宿舍的事都一概否认了,他这是从根本上杜绝方华的任何猜测,也一下子堵严了郝放的嘴。郝放被秦刚这一招弄了个措不及防,果然就不知道如何再质问秦刚。
而秦刚却马上来了个回马枪。“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你还非得让我们大家记起你做过这件事,你不用嫉恨我拾到你藏的笔记本,也不用刻意转移目标,事实就是事实,是无法随意就能更改的。”
“你放屁,谁他妈干这事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郝放一时语塞,竟口不择言。
“别这么气急败坏啊,你以为起誓别人就以为不是你干的了?我也会起誓,谁偷日记谁挨雷劈!”秦刚笑嘻嘻的道。
方华被他们搞得晕头转向。见到郝放这种态度,她有所怀疑,这笔记本可能真的就不是他偷了。那是谁偷得?是秦刚吗?更不可能啊?
“你们都别起誓了,怪吓人的,我都相信你们俩好了,都不是你们偷的还不行啊?”
“这怎么行?”郝放和秦刚两人竟一口同声的说。
“不行的话,你说是谁,你们拿出证据啊,谁偷了?谁放到郝放那里了?你们出个证明的给我看!”
“笔记本无端的在郝放的床底下,难道这还需要别的证据吗?”秦刚旧事重提。
“要是有人想嫁祸于我,趁检查卫生的机会放到我床下也是很轻易的事!”郝放显然指向明确,方华听得很明白,他所指何人!
方华突然想起,那个还回来的日记本上写的那些像佛家谒语的车轱辘话,想必秦刚是写不出来的。她突然就说起了那句话,“情到无时无中有,情为有时有还无。翻手为云覆为雨,情到深处总关情;莫道人生不尽意,见了兔子应撒鹰。”
郝放听了一幅莫名其妙的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突然间冒上这几句打油诗来?”
秦刚在旁边道,“装的还挺像,你自己写的东西你都不清楚了?”
“我写什么了?在哪儿写了?”
“在方华日记本上呗?”秦刚到。
“你怎么知道?方华给你看了?”郝放追问。
秦刚这才发觉自己一时语失,赶忙解释,“我捡起笔记本时,快速的翻了一下,正好看到这句话。”
“要是我写的话,对笔体不就明白了?”郝放发现了一丝生机。
“那就对啊!”秦刚忙跟着说。
“那你准备写什么?”
“我就写你刚才读的这几句话!”郝放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掏出了笔,一边准备在手上的课本上写,问道,“你让我写什么体?是仿宋体?还是行书?还是楷体?还是隶书?”
秦刚旁边插言道,你就写行书。
郝放听罢,马上就在书本上龙飞凤舞,毫不迟疑的写了刚才方华说的那几句话。一边写,还一边问,那些话是什么?
写完了,就催促方华,“快把你的笔记本拿来,我们对一下!”
方华记得,笔记本上的字正好就是方华的手写体,也是这么龙飞凤舞的样子。
“对什么对,你写的字根本就不是日记本上的字!说明拿笔记本不是你拿的!”
方华说完,秦刚有些楞了一下道,“你还没对呢,就认为这字不是他写的?你太草率了吧?我当时只那么一晃就看到那字分明是郝放写的。”
郝放的字确实带有极其鲜明的特征。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的字豪放飘逸,笔画飞舞,而笔记本上的那字和刚才郝放写的真正是无出其右,就是一样的笔体,而方华却矢口否认。见秦刚这说,郝放更来劲儿,“方华你这笔记本应该拿来,让大家一起验证一下,究竟那字是谁写的,事情不就明白了?你不让大家伙看,我这个黑锅就一直背下去了!”
“真的不用看了,那字真的就不是你写的,笔记本也不是你偷得,我错怪了你,对不起郝放!”方华诚恳的向郝放道。
“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其实你也不用道歉,也不是你宣扬是我偷得,只是我得让你明白,我的确没有干这缺德的事!但这件事只查出了一半,我想有些人是不是也应该写写字来对对笔记呢?”郝放当然有所指。
秦刚脸色煞白,见郝放这么说,马上从郝放手里夺过笔,刷刷的写了几句相同的话。方华看都没看道,“不用写了,那字不是你写的!”
秦刚却不依不饶,“还是把笔记本拿来对一对,真金不怕火炼!”
郝放刚要说被方华抢在前面,“我已说过了,不是你们俩人写的还对什么对?”
郝放也被方华搞得莫名其妙,“你说这话的意思是别人写的了?”
秦刚更是有些气急败坏,“方华,你搞什么名堂?明明那字就是他写的,你怎么装糊涂”
方华没理秦刚,望着郝放到,“郝放你也别追究了,我相信你没偷就行了,别再往下追问了好不好?”郝放虽然不情愿,但听到方华的语气知道她有难言之隐,就不再追问。
秦刚从方华的话里感觉出异样的味道来,“方华你话不可以这样说,如果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成了不明不白的了?”
方华神色严肃的对秦刚道,“这件事本来就是不明不白的事,谁也拿不出证据来,别瞎猜疑了好不好,这件事我们心里各自都有一杆秤,我们凭良心就行了,非要说一些没有任何根据的话,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秦刚见方华这么说,觉得再追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这时,自习的铃声响起。方华的女伴儿催促方华,“方华咱们回去上课吧!老师都去班里了!”一边说,一边拉着方华向班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