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暑假
郝放到老屋的时候,满桌的水路大全竟比过年还丰盛好多。当当鱼、大对虾、海螃蟹、炖猪肉、熘肝尖、炒木耳,还有一个汆丸子,全是郝放最爱吃的,这回一股脑的的都弄出来了。就三口人搞了这么多,看来不单单是为了吃了一顿好饭这么简单。
郝放母亲一个劲儿的给郝放加菜。郝放父亲则用筷子指点着桌子上的虾兵蟹将不无感慨的说,“在这世界上,仅生命存在而言,这人就如同这鱼鱼虾虾渺小而卑微,但人的伟大却在于不屈服命运,不甘命运的摆布,通过自己努力去实现自己在群体中的最大价值。”
母亲在旁不禁哑然失效,“又开始发神经了,你那套理论有谁能听得懂,当校长我看是屈了你了,你应该去拯救全世界才对!”
要是以前,郝放一听到父亲这些“天地玄黄”的深奥理论就头脑发胀,但现在听这些话却已明白父亲说这些话的意思。父亲的思想确实不同于常人,他比普通人站的更高,想的更多,更深,在普通人当中,他的那些话当然看起来特别玄奥。此时的郝放却已能句句听得懂父亲的意思。这对于一个不到16岁的少年来说真是难得了。
“父亲说的在理,这人就应该不甘人后,在群体中卑微的滋味太难受,做人就要被人瞧得起。”这回轮到郝放护着父亲说话了,这在以往可从没有过。
这回轮到母亲对郝放瞠目结舌了,“哈,爷俩倒合起伙来,一家子就我成了落后的人了,连我儿子都跑到我前面去了。”
母亲接着说“毛主席都说了,‘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主席’了。更何况我们老百姓呢,我算是落伍了。”大家哄堂大笑,一家子吃的热火朝天,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那天以后,晓红每天都背着小书包,到郝放的新房去补数学。郝放也不失时机的让晓红帮一帮他的英语。当然,晓红去的时候忘不了总带着她的小表弟。小表弟7岁,还没上一年级,对这个大姐姐特喜欢,自从表姐来到他家,他就整天缠着她,让她讲故事,陪她过家家。这回晓红说要去郝放家,她舅母说不让小表弟跟着了,晓红却说一定要带着,小表弟正求之不得,每天欢天喜地的跟着表姐到郝放家来。
在郝放家的新房里,小方桌的两侧,一边郝放穿着一件跨栏背心,一手托腮做沉思状;一边晓红穿着翠绿的连衣裙,一手拿笔有节奏的敲着桌子,蹙着眉头正百思不得其解。而晓红的小表弟则在地板上的沙堆上玩,弄得地板一片泥泥水水。这时候,总是晓红会打破沉默,“不会不会,别总让我想了,你给我指点一下不行啊!”
“我指点你的话,这题的价值就不大了,我不和你说了吗,你的任务不是为了解出这道题,而是想明白你用什么知识点去解。”郝放还是不情愿给她把题说透。
“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真正实际让我做了咋就这么难呢?”晓红皱眉道。
“因为你本身还处在一种被动的状态,虽然你很想把它学好,却幻想着靠别人的指点,有这种依赖的思想,我原来和你说过,要想达到优秀分数是很难的。”郝放说。
见晓红沉默不语。他接着说,“你看我学外语是每道题都靠你讲吗?有些东西实在想不明白了,让你说说,实际上这是一种对答案的证实,思维的过程基本上还是自己做了。”
“看起来,这学习还主要靠自己了,靠别人永远做不到最好。”晓红做幡然悔悟状。
“不过,要是当别人的老师,反倒能把知识理解的深入了。”郝放正要说着,听到外边蹬蹬的脚步声。
“谁要当老师了,我这就来找老师来了!”一边说着,秦刚用手挑了纱走进来。
“秦刚啊,好久不见了!”几乎两人异口同声道。
“这段时间干什么了,总也没见你啊,也没到我家找我玩”郝放又问。
“还不是这次期末考试不理想,让我妈几乎软禁在家了。自己的外语底子又很差,学的不得其法,总上不去,听说晓红来了,我妈也说晓红外语好,让我找她补补!”秦刚看着郝放说。
“还让我补啊?连我都来找师傅了,你就让郝放教你吧!”晓红说。
“人家是找你,还谦虚什么?我外语你又是不知道是什么底子?他给我补还差不多。”郝放忙说。
“要是补我也不给你补外语,补得话,我给你补数学!”晓红有些戏谑的看着秦刚。
“好啊,就补数学,我数学才考了65分,怎么也上不去,比外语还惨呢!”秦刚一副来者不拒的架势。
晓红后悔自己有些冒失,但话一出口却没法再吞回去了,既是同学又是在她姥姥家,论起辈分来,都是三竿子能打住的二狗子亲戚,没法说不给他补。刚才郝放还说,要想深入理解知识点,最好的办法是给别人当老师。这有现成送上门来的学生,何不做做实验呢?想到这里,晓红说,“补就补,要不你就来这里我们一起学怎么样?”
“我看还是到我家里吧,一则离你姥姥家近,二则我家里就我母亲在,肃静得很”。
秦刚这么说,郝放心里到求之不得,晓红的小表弟这淘气包,把他家的新房弄得一片狼藉,她走了,也带走她的小表弟,这里就清净多了。便说,“随你们,爱在哪儿就在那儿,我无所谓。”
见郝放这么说,晓红就决定到秦刚家。他们在一起说了一下分别以后的事。听到秦刚已经内定为县一中的指标生,他们那个羡慕啊。晓红更是嗟声连连,“你这是因祸得福啊,那场误会把你倒弄好了,好运连连了。”显然,晓红八成就对校长的最后定语信以为真。看着秦刚那英俊的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晓红更是觉得秦刚受了天大的委屈。
郝放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却没法向晓红挑明了说,就只好跟着晓红随声附和起来。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秦刚就带着晓红连同小表弟连说带笑的走了。留下郝放,里里外外打扫那些小表弟杰作。在他把被小表弟弄掉的日历挂上的瞬间,看到当天的日历,8月3日。他这才猛然发觉,假期几经过半了。
这些天来充当了晓红的老师,她的小表弟在旁边也凑着热闹,整整半个学期的计划完全泡汤了。原本以为辅导和自己的学习两不误,哪想到现实总是和想象有差距。看来,这前面落下的任务就要靠后半个假期尽量弥补了。
从那天以后,郝放重新整理了目标和计划,有条不紊的安排了时间。每天什么时候学习?什么时候回老屋看会儿电视,和父母聊会儿天?什么时候到南马路跑跑步?一切都井井有条,张弛有度。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有半个月的光景。郝放给母亲去小卖部打酱油。路过晓红姥姥家的时候,晓红表弟正和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追逐着玩。郝放奇怪,这小表弟是晓红甩都甩不掉的尾巴,怎么没跟着他表姐呢?郝放过去问小表弟,“石头,你怎么没和你姐一块儿玩?”
“我姐早走了?”
“怎么走了?不是给秦刚补课么?”郝放追问。
“秦刚他欺负姐姐,姐姐生气就走了。”
“你大妈(秦刚娘)不是在家吗?他怎么能欺负你姐?”郝放继续问道。
“大妈赶集去了,秦刚让我给他去小卖部买笔,回来的时候,我看姐在哭”
难道秦刚对晓红动了手脚?郝放不听则已,一听到晓红受了欺负,这火儿腾地就上来了。二话没说,抬腿就往秦刚家走。
刚走到秦刚家门口,看到秦刚正从院子里出来,郝放老远就喊秦刚,“秦刚你过来!”
听到郝放语气不对,但秦刚还是走过来,“怎么了你?吃枪药了!?”
“你对晓红怎么了?”郝放厉声问。
“你是晓红什么呀?你管的太宽了吧?”秦刚挑衅的望着郝放。
“你这畜生!”郝放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
郝放刚骂完,秦刚兜头一拳就过来了,打了个郝放满脸花。郝放也不示弱,上去也是狠狠一拳打在秦刚脸上。秦刚就势抱住郝放一个背挎就把郝放摔在地下。
听到外边吵闹,秦刚妈从院子里跑出来,狠命的拉开他俩。“你们这是闹腾啥子呦,两个最好的小伙伴怎么就打起来了?”在全村里,秦刚只有郝放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伙伴,秦刚妈当然也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两个从小都没红过脸,这长大了怎么还越发不懂事了?
望着秦刚妈一脸疑惑,“啥子原因问他就知道了”,郝放怒气冲冲的指着秦刚。
“不知他听谁说我欺负了晓红,我受了这平白的冤枉,我不生气啊!”秦刚也气鼓鼓的。听说因为这个原因,秦刚妈对郝放说,“晓红不辞而别当时我也纳闷,怕是秦刚欺负了她,我跟她姥姥打听晓红什么原因走的,她姥姥说在这儿有大半个假期了,是想家了。再说,我整天在家里,他要欺负他还没这个胆儿呢”。
郝放也不想和秦刚妈理论什么?本来这件事也找不出依据,秦刚妈肯定要从秦刚的角度去分析问题,他这里说也没什么意思。就对秦刚妈说,“婶子,刚才是我不对,你别埋怨秦刚,没什么事我走了。”秦刚妈却不干,非要俩人和好了再走。“怪好的两个小伙伴拌拌嘴就过去了,别记仇,哥俩握握手,以后还是好朋友”,一边说着把两人的手放到一起。郝放和秦刚都沉着脸,互相握手。最后,郝放和秦刚娘告别,“没事我就走了,婶儿”。
“走吧,走吧,以后有空常来玩啊。”秦刚妈这才放了郝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