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攸恒的邀请之下,霍宁坐上了他与夫人的专驾。
本以为两夫妇会跟她说些什么,但自上车起,左攸恒便一直紧扣着左夫人的手,双眼无神的盯着同一个地方,只字不言,左攸恒此心情看起来糟透了,霍宁十分知趣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实实闭着嘴。
直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外的安静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按理说到了三王府,礼乐也不应该停下,且这才走了没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左夫人带着满心疑惑掀开了窗帘,外面的景色的确非三王府前,街道边的百姓也与窗内的她面面相觑,夫人放下了帘子道:“郭姑,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来了?”
随行在侧的郭姑道:“回夫人的话,前面似乎有人把路给拦住了,发生了什么,奴婢还不清楚。”
今天可不允许出什么岔子,左夫人吩咐道:“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奴婢这就去。”
“霍宁,你同颜儿甚为亲近,她有些话也不愿同她娘亲说,你实话告诉老夫,她有没有与你责怪过老夫。”左攸恒终于开口了,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就算是昔日驰骋沙场的悍将,此刻也不过是众多为女儿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之一,他这无奈又心碎的样子,不免有些令人心生怜悯。
“将军问的是若颜小姐责怪您的话,那是绝对没有的。”
左攸恒像是银针刺穴一般,重振起精神来,“你都知道些什么?快快告诉老夫,不得有隐瞒。”
霍宁陷入了沉默中,左攸恒就像是一只受伤的老虎,虽然非常危险,但也更容易攻破,此刻的他已是些许心神不宁,如果能诱导他吐露一些信息的话,就能知道此事该如何着手了。
霍宁斗胆张口欲问,左夫人的目光却与她正面相交,夫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向她连连摇头示意,这不得不让霍宁重新陷入了纠结之中,这个机会若是错过,那下一次能聊到这个话题的机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左夫人又是怎么看的出自己想说什么的呢?难道夫人会读心术吗?霍宁尚未能得出结论,但总之这些小花招还是先收一收吧。
“这一点将军请放心,您在若颜小姐的心里,是永远无可替代的父亲,她非常的爱您,也非常的敬重您,若颜小姐与我的多次聊天之中,她都提到了这一点。”
“老夫知道,你是在安慰老夫。”左攸恒的声音又暗沉了下去,整个人因为泄气而松垮下来。
“恕霍宁直言,我只是以事实来安慰将军,而非寻找谎言来欺瞒您。若颜小姐有时虽然任性了一些,但是她心里有如明镜一般,您永远是她最爱的爹爹,这一点她从未有过质疑。”
“月华你刚刚也听到了吧,在府门前,她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对老夫的不舍,老夫看的出来她这一走,便不想再回来看望老夫了,她心里还恨着老夫。”
夫人心疼的抚上左攸恒无助的脸庞,“我的傻夫君,颜儿是你的女儿,怎会恨你,只是她还小,不理解你为她的用心良苦。”
霍宁深吸了口气,慢条斯理的道:“之前霍宁并未发现,直到刚刚霍宁才看到,将军你每每提及到若颜小姐的名字,眼中都会泛出泪花,看见将军为了若颜小姐展现的那一份父爱,说实话,我真的很为之动容,也为若颜小姐感到庆幸,能有您这样伟大的男人成为她的父亲,成为她除了夫君之外唯一的依靠,实是若颜小姐之幸。若颜小姐也曾问过我,该如何与爹爹相处,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每次与你争辩之后,她都会十分的后悔,她在提到爹爹这个称呼时,眼中泛出泪花的样子,和您几乎无差,这就是血缘之情,一种永远无法从内心割舍的感情。”临场发挥的台词,就像一段抒情的演讲,不紧不慢,情至深处,差一点就连自己都相信了。
左攸恒紧拧的眉间缓缓舒展开来,“她真的会因为和老夫争吵之后而感到后悔吗?可是....”话到嘴边,又被突然截断,“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沟通。”
“沟通?”
“父母与子女之间产生隔阂的最大原因便是不能进行有效沟通。”
左攸恒不解的看了看身边的夫人,夫人也未能明确霍宁想表达的意思,“何为有效沟通?”
“换位思考,将心比心,从客观的角度上将分歧的思想通过提出讨论总结,最终达成共识。不管是父母还是子女,都应该先尝试着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思考和理解,其实相对于父母来说,应该能更加理解孩子一些,因为所有人都是从顽皮的孩子慢慢长大,经历复杂的人世,成为成熟的父母。但有许多父母在面对孩子的反抗时,却总是会选择用辈分来强行压制孩子的思想,忽略了孩子的感受,一旦强压失败,就会面临面红耳赤的争吵,恶言的中伤,甚至离家出走,再极端一些的孩子可能会选择自杀。”
左攸恒有些激动起来,捶着胸膛理直气壮道:“老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老夫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为了她好。”
“是的,将军你说的话很对,从小孩出生的那一天起,父母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孩子。举个小小的案例,一开始我和许多小孩儿一样,非常反感父母的独断专行,但后来我长大了吃了许多的亏,才明白原来那时候父母说的话是对的,我开始渐渐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听从父母的话。我的后悔是他们早就预见到的,但是为什么他们当初使劲浑身解数,甚至不惜用最极端的吵架命令方式也没有能够去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呢?原因就在于没有进行有效的沟通,他们只将结果强制性的实施在了年少无知的我身上,却没人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在我的认知范畴里我坚信我是对的,他们没有站在我的立场去考虑过为什么我会进行反抗,我也未曾去理解过父母的用心良苦,无法理解就不能苟同,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我重蹈父母的旧路。我命令你必须做什么,这是对奴仆们的要求,然而子女是父母的心头肉,不应该用对奴仆的方式去对待自己的孩子。若颜小姐她是个听话的好姑娘,不像我这般淘气,但将军您且想想,一个楔子扎在心里,虽不致死但永远是个痛,是否可以尝试着去理解一下这个好姑娘的心情,可不可以把这亲手扎进心中的楔子永久的拔出呢?”
霍宁深情款款的演讲,把左攸恒绕进了迷茫的漩涡中,这是他从未涉及过的思想领域,他不理解更不明白,可又没有办法去否认这个道理的真实存在。
“只有父母化身成为朋友,成为战友,才能让孩子真正的敞开心扉,与你们无所不谈,从内而外的了解,才是真正的保护。”
“霍宁的话听起来确实有些道理,我们和颜儿的沟通实在太少了,有时候甚至不知道她到底需要的是什么,只是一味的供给我们认为她需要的。”左夫人体贴的为左攸恒轻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左攸恒眯上了眼睛,眉头再一次拧在了一起,“明日午后到将军府来再说此事吧,让老夫好好想想。”
“是,将军。”
礼乐再一次响起,迎亲队伍随即也跟随着再度出发。
很快郭姑也赶回到了马车旁,“夫人,奴婢查到了,但...奴婢不好说。”郭姑说话间略有些担忧。
“到三王府再与我说明。”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