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姑,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吕方和亲切的上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奴家要说些您不爱听的话了,主公不要忘了,绣院里可不止巧翠一人有过叛变之心,容留她们已是格外开恩,现在还要实行什么奖赏制,这是要拿您的金钱去养着别人的奸细吗?这些绣娘们,哪一个不是靠着我们锦和,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的,每月的工钱足以让她们的生活大有改观,现在竟然还要妄想锦和再另行赏赐,贪婪是没有底线的,日复一日,总有一天覆水难收,那时后悔就晚了。”
霍宁心中感慨万分,孙玉芝竟当着这些绣娘的面毫不隐晦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此不懂什么叫说话,她这几十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若是没有绣娘们的辛苦劳作,锦和拿什么赚钱?孙姑话说的太重了,传我命令,就依照霍宁的提议执行下去吧!”
“主公!”
孙玉芝还想劝阻,吕方和立即抬手打断了她,“好了孙姑,你就不必再劝了。我们吕家这一次差点闯了大祸,左将军没有怪罪,还亲自邀请了你与逸儿前去,你总得以个何事的身份去参加,我昨夜思虑良久,你乖巧懂事,行事果敢机敏,就以我吕方和义女的身份前往吧。”
义女?突如其来的宣告,就像喷涌的火山。
在场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全都惊呆了,要认一个绣娘为义女,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更是绣娘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霍宁再一次成为了众人羡慕眼红的目标。
霍宁都已经惊的小嘴微张,就算是想破头她也未曾想到吕方和竟会给出这样的方式放权给她,这一次吕方和是认真的了?
“宁儿,傻了吗?”
吕方和笑话着傻掉的霍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呆愣住的霍宁这才回过神来,“主公?”
“从今往后,你与逸儿就是兄妹了,虽是异姓,但也要像亲兄妹一般互相照顾。”
“主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孙玉芝的嗓子都快炸裂开了。
“我当然知道我在向大家宣布什么。”
“主公就不怕别人笑话吗?”
吕方和不解的好笑道:“我认我的义女,关他人何事?难不成我还得去征求下邻里间的意见?”
孙玉芝苦口婆心的提醒着吕方和,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忠心掏出来,摆在桌面上说,“主公糊涂,怎可认一个贱婢做义女?这实在有失主公的身份,吕家的颜面。”
孙玉芝越说越过,吕方和已是在众绣娘们面前给了她十足的面子,“孙姑,放肆了。”
吕方和荒唐至极的做法,让孙玉芝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清醒着的,她望着吕方和认真的眼睛再三确认后,才终于不得不承认吕方和是真的没有在与她玩笑。
“主公...”
“布庄生意现在越来越好了,事务繁杂,光是绣制衣袍就让你忙的不可开交,难免分身乏术,霍宁这丫头很机灵,做事也很用心,有她帮忙你会轻松很多。督查品质的事情,就有劳孙姑多费点心了,其他的就交给宁儿吧,宁儿!”
“主公。”
“还叫主公?”
霍宁心中万马奔腾,让她立马改口,这真有些难为情。
“.....义父...”霍宁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吕家三个孩子皆为男儿,吕逸降生不到六年,夫人便已仙逝,他曾立下誓言永不再娶,此后再无子嗣,不曾想此生还能得一个女儿叫自己一声爹,儿女双全人生也是无憾,吕方和心里美滋滋的,“大事一律需先向我禀报,小事我虽将主掌权交给了你,但在做最后决定之前你需与你的义兄和孙姑商量后再办,听清楚了吗。”
“宁儿听清楚了。”
“今后宁小姐的命令,就是我和少公子的命令,大家要一律按她的吩咐执行下去,不得违抗,大家都听清楚了吗?”吕方和转身朝向绣娘们问道。
“奴婢听清楚了。”绣娘们异口同声的回应道。
“中午先留在家里吃过午膳再出发吧,我专门命了厨房为你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这是家宴,孙姑也来,你是逸儿除我之外最亲的人,也是锦和的大功臣。”
“奴家知道了。”孙玉芝低着眼睛,满脸写着不高兴。
吕逸微皱着眉头看着一直低着头的霍宁,以前他总是一口一个小妹的喊着,感觉格外顺口,如今霍宁真的成了他的义妹,连他自己也说清楚心中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总之他现在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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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家宴,热腾腾的菜食飘香四溢,比起昨日酒楼吃的东西丰盛太多。
桌前四人各怀心事,大概只有霍宁心宽,还有心思看一看香喷喷的菜食。吕逸坐在桌前如同昨日和欣儿吃完后的状态,不出意外的泛着恶心。
被吕方和强行安排坐在霍宁身旁的孙玉芝,一点也没修饰的挂着一副吃了便便的表情。
吕方和倒是浑身散发着喜气,执起桌上的酒杯,“从今往后,霍宁便是我吕家的女儿,与吕家世代荣辱与共。”
孙玉芝陡然站起来,让吕方和营造出的欢乐融融的气氛顿时进入速冻状态,“主公觉得玉芝是家人的话,就听玉芝一句劝吧,霍宁来路不明,就看她这品行败坏的样子,可想而知她的爹娘是何等低贱之人,出身清白还好,要是个杀人犯的女儿,又或是流氓土匪,他国流亡者的女儿,您就算还是强行要认她为义女,先夫人也是不会答应的。”
听到这样的话,霍宁也不想做作的为撑场面而伪笑,她将举起的酒杯又重新放回了桌上。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前因,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地位限制,如果她是真正的她,那么她一定会即刻将手中这杯酒灌进孙玉芝的眼珠子里,不,也许还会更狠一些。
霍宁埋怨的看着吕方和,这么愚蠢的老女人,为什么还要重用她要她一直执掌大权,为什么还要平和的对待她?
霍宁没有当场发飙,已经很给面子,吕方和自知是委屈了霍宁,她的表现,他还是很欣慰的。
“怡儿是这世上最温柔贤惠也是最懂我的女人,她会喜欢宁儿的,宁儿的品行好坏难道只有你能区辩?她是我吕方和的女儿,你辱她便等同是在辱我!”
“今天就算是主公要将玉芝逐出绣院,玉芝也一定要力劝主公回头是岸,此妖女定是妖物所化,她已是将少公子迷的神魂颠倒,现在更是迷惑了主公你,留她在绣院,一定会祸害整个锦和的。”
孙玉芝终于还是激怒了吕方和,指着孙姑的手指都被气的发抖,“孙玉芝!我念你二十年为锦和忠心耿耿,暂不与你计较,倘若还有下一次,我定不轻饶你。今日孙姑身体不适参与家宴,先退下吧,好好思过。”
孙玉芝失望的哼笑了一声,“奴家,先告退了。”
从孙玉芝正式掌权那天开始,就从未想到过会面临这样的局面,她含着泪水愤愤离去。
一直在旁默不出声的吕逸也陡然站了起来,这样一番吵闹之后,他更加没有心情再参加这个家宴,低沉的声音向吕方和道:“儿子还是去安慰安慰孙姑吧。”
孙玉芝的离开,让霍宁周围的空气为之一新,“主公,霍宁不懂,有那么多的方法,你却为何偏偏选用这个?您不让我与她再生矛盾,互相谦让,现在矛盾积怨反而越来越深。”
“只有这样,你和逸儿才不会被人诟病,只有这样,我离开之后你才能镇压的住她们,我也没想到孙玉芝的反应会有这么大,往后可就更要难为你了。”
霍宁听后复杂的一笑,她再一次举起酒杯,先干为敬,以表示对吕方和的佩服。
他给出的这个答案很好,霍宁总算是明白了,吕方和为了断送他这儿子的念想,不惜激化她与孙玉芝的积怨,将一切的矛盾全都压在了她一人身上,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这里还真是个冷漠无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