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在三面环山的小村庄里已经有好几家的烟筒冒起来了。饭很简单，半盆苞米茬子，几根小葱，半碗咸菜和大酱。农村就是这样，在不是农忙的时候饭菜是没有什么油水的，吃点东西骗骗肚子知道自己不是很饿就可以了。一个四口之家草草的吃了个大概就麻利地收拾收拾东西，拿上要用的东西就准备出发。其实他们也不算早了，主要是家里的鸡鸭鹅要喂，猪也要早早地把食添了。这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家庭，家主冯庆诚是一个话不多的一个小学老师，妻子李秀芝是个有点黝黑的小巧女人。
今天全家出动是为了在不农忙的时候上山采蘑菇，有句老话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吃，这里的野山菌大多都是有毒，能吃的也是前人不知道牺牲多少人命试出来的。大家最喜欢的就是红蘑，学名叫血红铆钉菇，这种蘑菇的生长期很短，最多也就一个多月，条件也比较苛刻，必须是在松林里才能出。雨后是红蘑长的最快的时候错过了就老了，或许让别人踩了去。带着几个窝头，灌上一壶水，提上三个筐和一个白面口袋，一家人沿着村东头的小道上山去了。
小道不怎么好走，到处是石头杂草和洋辣（la二声）子树。石头还好说，小心点也不会摔倒，到是草高了就烦人了，早上五点露水还没有下去东北的昼夜温差又大，湿度也高。到处都是水，下半身就像在河里走一样要是不小心就有洋辣子掉进鞋里加上水那滋味真是不好受。
三里地不是很远，十来分钟就要进林子里了，冯海洋捡了几个树枝折几下就给了姐姐冯丽丽。冯海洋十五岁，这两年身体开始抽条，已经有一米七多了，这遗传了父亲的高大身材，有点消廋，浓眉大眼确是很像母亲，皮肤有点黑，笑起来很是阳光。冯丽丽十八岁，个头不是高一米六多点，一双丹凤眼像父亲，细细的柳叶眉。
“妈今天咋走啊？”冯丽丽看了看树枝，转过头面向母亲问。
“我跟小雨往东边去，你跟你爸到南边去，面口袋我俩拿着，你俩腿儿快，筐满了就回头找我们。昨儿个才下的雨，蘑菇肯定厚。记得先可红磨捡啊，不要黄面团子。”说着就把面口袋递给了冯海洋。
黄面团子也是东北的一种蘑菇，学名叫松蘑，它可是林间美味，目前少数人工不能培植的菌类之一。与松树根共生。菌盖发红，菌柄金黄，肉质肥厚，味道鲜美滑嫩，具有极高的营养价值，风味极佳。日本人把他当做山珍。而在杨柳松的《结，起点亦是终点》一书里，藏民在野外穿越时，常把它采来，烤熟，洒上盐巴吃，也是风味绝佳。
松蘑含多糖，对糖尿病人也有益处，还有健胃、抗癌、强体之功效。鲜蘑的水分含量高，整个夏天在林子里到处都是这种蘑菇，晒干了一筐黄面团子也就二两多，口感也没有红蘑好。所以一般冯海洋家是不会先捡的。冯海洋爸爸曾跟他说，前些年有人城里来，采了一筐这种蘑菇，结果回家洗干净吃还是有人拉肚子。原因很简单，因为菌盖表面的那层膜有泄滑作用，先把那层黑膜摘掉，再水炒，就没事了。
“小雨，你想好是考高中还是上中专了吗？你三舅家你冬姐去年考高中了，说是学习成绩好，这几年你三舅给你大舅开车挣了不少钱，要是两样都不行你就给你大舅开车去，你可得好好学，现在不上学那可是什么也不是，难道回来跟我垄沟里捡豆包啊。”李秀芝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睛像是装上了雷达似的开始在松树叶里找蘑菇。
“要不是你姥爷当年重男轻女，我也能上高中考大学，我高中都考上了，你姥爷说啥都不让上，什么姑娘家家的上那么多学干什么，认个字就行了，还想当状元啊，就是偏心。”听着母亲一如既往的劝学和一如既往地埋怨姥爷，冯海洋知道下面一定是要说老舅和老姨的事。
趁着看见一堆蘑菇冯海洋果断地溜到一旁。回头冲李秀芝说，“妈，等开学我看看成绩再说，你说这有人来过吗？我看咱们头前儿好像我老婶儿她们，咋没看到小滨呢，说不定她们没走这嘎达。”快速地把东一堆西一堆的蘑菇放到面口袋里，冯海洋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母亲。
年纪小韧性差，等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冯海洋就有点不耐烦了。此时李秀芝已经差不多满筐了，冯海洋就嚷嚷着要歇会。“你坐着喝口水，我到那边去划拉划拉，等我咱俩满了就找你爸去，然后回家，今天晌午吃蘑菇炸酱，”说完李秀芝就转身走了。等冯海洋歇够了就起了玩的兴头，看看老妈没有往这边看，他就找一颗树杈多的松树准备往上爬，乡下的孩子不会爬树几乎没有，要是不会爬树你就少了很多可以玩的事情和很多美味。爬树能干什么？那可有好多事可做，树上有鸟和鸟蛋，鸟玩够了可以烤着吃了，蛋拿回家里扎一碗酱，小葱蘸鸟蛋酱那可是能美出鼻涕泡。松树上的松子晾干后炒着吃是东北冬天的主要零食。冯海洋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也想碰碰运气能不能掏个鸟窝。
等李秀芝回来的时候，筐已经冒尖了。看周围没有人，面口袋放在一棵树下，就知道儿子又上树了。“小雨，你下来，你的满了吗？怎么又上树了，你以后别想我给做衣裳，好好的衣裳要是你这么作啥都穿不出来，看你把它挂坏地！！”“妈，我这就下去，刚才我看到冯丽颖了，还有她三姨和冯丽霞。都往回走了，咱啥时候回去啊我都饿了。”说着就麻利地往下爬。“你慢点，别踩秃噜了，没看着你三婶啊？昨天说你三叔在王老二家耍钱，你三婶去找了，回家又干起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滴，你三叔这几年也是不学个好，也是咱们这几家就你三叔家没有个小子，哎！我跟你说这干嘛。”等到冯海洋下来，娘俩坐在树下拿出两个大饼子，就着凉白开吃了起来。
冯海洋边吃边逗着一个有一厘米长的蚂蚁，这么大的蚂蚁有时候是咬人的，在这片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原始深林里，再大的蚂蚁冯海洋都见过，小的时候家里不让孩子上山，因为这一片有一群狼，在冯海洋7岁的时候曾经亲眼看三只狼把刘猛家的山羊给掏了，就剩两个大腿，让不知道害怕的冯海洋给偷偷地带回家了，从此大人就看的更紧了，不过这几年就没有看到有什么狼了，现在家家都枪，那种老猎枪，这里叫土洋炮，没有什么膛线，先是把火药放到枪膛里，垫层棉花用一个跟一米多长头上是木头的铁钳子怼实诚，再加钢珠后加棉花怼实诚，火药用的黑火药，冯海洋的爷爷就会做，原先山里打石头就是用的这种黑火药做的雷管。放枪的时候周围不能有人，打出来的钢珠是圆形的，也不需要什么精度，二十来米大范围杀伤。在冯海洋十二岁的时候就跟着爷爷到林子里下套抓兔子，运气好还能打到狍子，现在家里就有好几件熟好的皮子，用狍子皮做的大衣在这寒冷的东北的冬天是暖和的。
吃完大饼子也玩死好几只蚂蚁，冯海洋开始认真捡蘑菇了，到林子里已经快三个多小时了，再过一会太阳升起来林子里会很闷热，林子有点密不怎么透风，还是快点捡想早点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