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断然不是个好东西,彷如金钱令人利令智昏。对于没有爱情的人类而言,爱情无非是可乐加冰块,有没有那块冰块,都能喝得畅快淋漓。但对于靠爱情汲取养分的孤男寡女而言,没有爱情,那还不算死掉来得痛快。所以我尝以为为了爱情,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赴汤蹈火;但就是不能没了爱的供养,不然情感的苦难将罄竹难书。
回到包厢,我故意不动声色地坐在汪玲珑身边,仰面靠在沙发上,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一边和她低声说话。她却不回应我,只默默地端着一杯啤酒晃悠晃悠地转在眼前,晃得我双眼犯晕。
汪玲珑短暂的沉默之后,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喝酒划拳,样样精通,玩得好不痛快。不知过了多久,啤酒、香烟、瓜果、饮料等相互混合的气味,充斥着偌大的包厢,有些令人作呕。与此同时,耳边五音不全的低唱和高歌,夹杂让人精神错乱的包厢气氛;过多的破音混合成一种不堪入耳的喊叫声,蹂躏着我的听觉神经。
一时间,令人有些厌烦了。我决定到外面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了,哪怕到外面抽根烟也行。正欲起身,这时候,在眼前的舞池里,小曾已经和另一个男同事抱在了一起。两个人面对面,嘴巴几乎贴在一起,哼哼唧唧地就唱起来了。
两人合唱的是一首刘德华和关之琳的《相约到永久》。小曾扮男声,对方扮女生,粗犷的男声加上雌雄莫辩的女声,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在这种场合,大家向来喜欢拿别人开心耍闹。不过,只要玩得开心热闹,谁还会计较那么多。有得玩有得疯,便已知足了。
冷眼小曾和他的男同伴,抱在一起称兄道弟、姐们情深,歌舞升平,互诉情谊衷肠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怀疑他们这一对,到底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想来这种氛围下,陈小毛在就好了。
以我对陈小毛的理解,凭我掐指能算的功力,我猜小毛八九不离十会勇猛地加入进来。眼下,对这口他或许应该来者不拒。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冥思之间,小曾和男伴那方歌舞青春正好不快活,这边的两个女娇娃就手拉手,雀跃般地也跳到了我面前的舞台中央。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俩妹子是前段时间,刚经我手招进来的新人。目前,她们两人在公司里做一些类似文员打杂的工作,归汪玲珑部门管理。俩妹子,一个叫小蔡一个叫任情,都是刚出校门不久的学生。刚招到公司的时候,也都向我当初入社会时候一样,既腼腆又害羞,不过现在她们全不是这样了。人呐,但凡经社会这个大染缸一涮,就完全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在灯光昏暗之处,我看见这两个二十出头的女人,在一帮异性的欢呼叫声里,像两个上紧发条的玩具青蛙,在舞池中央跳得蹦得兴奋异常。与此同时,那边的小曾和男伴,也仿佛春宵一刻,刚刚享尽了人间春色。
我啐了一口唾沫,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一口,心说,你们都乱罢,搞出男女朋友的事来,你们自己收拾去,老子才不会给你们擦屁股。想到此,我启了一瓶啤酒,仰头吹掉半瓶,目光随着两个女娃娃飘忽,在意念之间已经把他们剥个精光,就地正法了。
烟抽了半根,啤酒又喝了半瓶,我晃晃悠悠站起来,不经大脑牵了汪玲珑的手就往外走。她一个着急,一甩手挣脱我的手,一呼小蔡和任情,说,你们俩赶紧过来,别光顾跳啊,我们仨再和李总喝一杯罢。快快,不然,李总可都要生气了。
我确实要生气了,因为汪玲珑挣开了我的手。后来,汪玲珑说一定是我醉了,不然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前,我怎能敢胡乱地就拉她一起走,否则你我两人的关系透明化了,她在公司里还怎么立足。回头一想出一身冷汗,想必当时大脑进水忘吃药了,所以如此。反正我怎能牵起汪玲珑的手就往外走。
汪玲珑这边一呼唤,那边的俩姑娘立马跳出舞池,扭着小腰肌就过来了。两人从旁边的酒桌上分别取了一瓶酒,笑意盈盈地冲我就奔了过来。看来大家都喝了不少,两个姑娘满脸春花,红晕满颊,作了个飘飘万福道,“李总,我们来了,我们俩每人都要敬你一瓶哦。”
一句话,说得我的脸皮一哆嗦,心说,我就喜欢你们这样彪悍的,来者不拒,瞧瞧你们都几斤几两。心里正打小九九,那个名叫小蔡的矮个女生,扬起脖子“咕咚咕咚”就把一瓶啤酒给整下去了。
我心说放手罢小犊子,好样的,你最好把自己给灌醉了先,如果有机会,老子非把你办了。尔等不要以为一人吹一瓶,就能把我给吓怕了,我可不是吓大的。待我把你们放公司养大了,早晚未必不是我的菜。
小蔡那一瓶酒吹得荡气回肠,顺着嘴角泡沫嗞嗞乱喷。高个任情也一手叉腰,昂起头张大那张犹如姚晨一样的大嘴,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另一瓶。我心里骂了一句娘,你妹的,除了汪玲珑,小犊子们全都不怀好意,想出我的丑没门,瞧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让汪玲珑给我重新开了三瓶,把三瓶啤酒一起倒入桌上的硕大玻璃杯里,捧起大酒杯一提臀一收腹,瞟了一眼跟前的两个卖弄风骚的丫头片子,一运气一口气不到全部解决。我心说去你妈的,老子又不是没混过酒场,就你们这帮货色还想搞定我,先回家喝口奶再来。
哇哇哇,李总好酒量。娃儿们赶紧马屁轮番狂拍我大腿。我说,别瞎扯,喝,你们赶紧把自己的解决掉,不然男的卖掉为奴,女的嘛,你们懂的。话未落音,红晕满腮的汪玲珑,吃吃地笑个不停。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听我道完,俩姑娘眼神精光,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摸着肚子一个劲地念叨求饶,不行了不行了,喝不过李总了,再喝心肝肺都要吐出来啦。
我吐着气泡哈哈大笑,故意捧他们说,你俩可别给我装相,我知道你们都有好几把刷子呢,别掖着藏着,这点酒对你们而言,简直不值一提。解决了两个女娃子,接二连三小曾等几个人,也过来左一个敬酒,右一个“满上”,“咕咚咕咚”又吹了好几瓶。
喝酒暂告一段落,我扫视了眼前的几排酒瓶,不下十五六瓶啤酒已经进入我的肚里,厕所也都上了三四次了,现在就差再吐了。老实说,我的脑袋已经有些飘忽,坐在我身边的汪玲珑,看他刚才给我倒酒的样子,我就知道要是只有我们俩,她肯定已经宽衣解带了。
一帮手下都在跟前,我要保持镇定,即使要吐不能在他们面前一吐千里。打了个饱嗝,点燃一根烟,我把一只胳膊架在汪玲珑的肩膀上,叫一声“再来一个过来扶着我”,那边小曾屁颠屁颠地跳过来,架住了我的另一只胳膊。
这下汪玲珑没躲闪,扶我一个病号嘛,没人会怀疑我和汪玲珑的关系的。我指着聚在我身边一圈的人说,在座的都是我的好同事好兄弟姐妹们,今晚咱们不醉不归,来,我们继续。
“我不行了,李总,放了我们罢。”腋窝里的小曾,已经举手投降了。我心说就你小子坏心眼多,明明是我梯队的却不和我一条心,成天拍陈小毛的马屁,早晚老子把你干掉。刚刚那俩姑娘也一副妖媚不羁的样子,醉眼朦胧。其他人也相继醉倒在沙发上,我在心里骂了一句娘,心说,老子不去厕所了,继续搞,你们出我的洋相,看我怎么整饬你们。
我一把推开汪玲珑和小曾,一屁股坐下,然后把酒桌上的一排酒瓶一下子推倒,“呼啦啦”清脆的声响彷如二月的春雷,惊雷一声吼,不管是装睡的,假寐的,昏昏欲睡的,酣然入睡的,全都登时坐起。
呐,我还没喝够呢,每人再来一瓶,结束今天的活动。另外,一会大家解决了剩下的酒,李哥我给你们弄点福利,见过哥跳舞没,秀一段劲爆的舞蹈怎么样?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我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曾这时候嘴巴不利索地问,李总,你还会跳舞?这真是大稀奇啊,没见你展示过呢?我“哼唧”了一声,说你没见识过的多呢。
然后心底长叹一声,就我这能耐,连汪玲珑和石楠楠都不知道,你们怎么会知道。
没人吱声了,我心里笑了一声,想,这就对了,看老子怎么发话。“呐,谁不喝今天谁来买单。聪明的赶紧先搞定自己的酒,省得一会被人家拖去做鸭子赚钱,赎身还债。”别看我脑袋晕,我思维可清醒着呢。就这一顿消遣,又是喝酒又是划拳折腾的,估计四五千块又出去了,肯定没人愿意买单,拿这个一忽悠他们,还挺管用,立即没人反对了。
不过酒一多,我的话也不好使了,把鸭子都放出来了。一帮人登时大笑不止。有人起哄,女的怎么办?话未落音,小蔡和任情一马当先,立即跳将出来,一挥手,如陈胜吴广一般气壮山河:姐妹们,不要让李总和其他爷们看扁了,不能在李总面前出糗,一会我们还指望着看李总给我们秀一段舞蹈呢。喝!
好火费碳,好女费汉。基本上,每个人又吹了俩瓶酒,大家渐渐摧枯拉朽,这时候,整个活动算是告一段落。众人从我身边散去,小曾道,李总,赶紧兑现你的舞蹈罢,我们都等着呢。汪玲珑也调转枪管指向我,嘴巴不利索地道,李总,真看不出来,你隐藏得可够深的,认识你这么久,竟然没发现你还有艺术细胞。
我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腿脚干脆地一甩,道,音乐起!看哥哥走马上任。一马当先,跳入舞池,开奏音乐,肆无忌惮地挥舞青春。借着酒精的麻醉,在男男女女的吼叫中,我忘记了所谓的不快和令人烦心的事情,像一只发情的猫,披着黑色的外衣,在霓虹灯映照的碎城一角,与夜共舞成一片。
算起来,我有三四年没有跳动过了,但好在几年前的基本功都还在,一些经典的劲舞段子我都清晰地记得。舞毕,小曾追问,李总,你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呃,什么时候学的,不会是自学成才罢。连汪玲珑都吃惊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通赞美之后,道,快说李总,和谁学的,有时间教教我们罢。
小曾就算了,汪玲珑倒是可以教授,以后床上有的是时间。不过我头晕得厉害,涨得有些生疼。扯掉领带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个纽扣,轻抚额头上的汗,不露声色地一笑,语焉不详地道,啊,教你们倒是可以的,准备学费罢。不过至于是和谁学的嘛,秘密!这是个秘密。然后,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