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东西啊……”
一个人站在大街上。
不,这么说也许笼统了些,准确来说,是一个长·发·及·腰的男人裸·露着上身,穿着金属饰品装饰的,混混味道十足的长裤。一只手提着厚实的旅行箱,一只手却拿着一张泛黄的纸,几乎贴在了脸上。
这样一个目标在这样一个安静到萧条的城市中堪称引人注目,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即使因为冬日的寒冷而略显匆忙,但已经有几个看上去就很老实的上班族掏出了手机,在“把那个家伙从街上拽下来让他不要阻碍车流。”和“现在报警就能抓住这个一看就是上世纪风格的不良以为民除害。”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不决了。
但是看到那个男人身上纹着的阎罗恶鬼,和混杂在那些金属饰品里的指虎与甩棍,平凡的上班族们明智的选择了第三个选项,也就是放弃。
这种人就是那种去机场都要脱了裤子才能上飞机的人!上班族在心底恶狠狠的念叨着。
但那个不良似乎是无意间撇过来的眼神却让他连念叨都不敢念叨了。
此时,站在这条虽然称不上车水马龙,但毫无疑问也是红灯会亮整整两分钟的大街中央,充当着人形路障的社会蛀虫打扮的男人,在用阴柔的脸孔和相当冰冷的眼神吓跑了那些已经有了呼唤警察的欲望的行人之后,仍然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张泛黄的旧纸,
那张脸孔就算是再怎么仔细观察也会让人觉得只是一个冰山美人的脸吧?
不过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这个不知道究竟付出了什么特·殊·的·代·价才有资格在身上纹上恶鬼的黑道男人要在大冬天也炫耀似的裸·露着上身的原因吧。毕竟虽然那副身躯也如同他的脸一样的充斥着阴柔和某些特殊的魅力,但是胸前的突起确实是不明显却有着力感的肌肉,而不是……嗯,而不是无用的赘肉。
那张旧纸上用朱红色的笔迹勾画着什么东西,不过说是“勾画”,却也只是权宜的说法,红色的笔迹似乎就像是拄着脑袋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初中生在课本上的宣泄式画作一般,似乎根本没有美感和规矩可言。很难用一句话甚至一段详尽的文字来写明这张纸上究竟画了什么,因为这种级别的东西就如同垃圾一样只是看到就让人心生不快,甚至仔细观察这张在游戏中一定会以比可以用内置的一键售出按键售出的杂物代表的灰色还要低级的颜色显示的“图画”都成了一种艰难的考验。
不过这么说的话,真是辛苦你了啊,已经在大街中心扎根的不知名男人。
如果硬要用一句话来讲明这副图画究竟是如何的不堪入目的话,一句家乡的俚语其实可以很好的概括:
“日了狗了这神tmd是什么jb玩意真是瞎了朕的眼睛。”
或者说如果用更加精简的语言来形容的话,这副图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配得上另一个名字。
“鬼画符。”
而此时,仅就这一身皮囊来说比起男人更像是少女的男人,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在这里,也就一目了然了。
虽然很难以启齿,而且也很让人难以相信,但是男人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路痴。
没有动漫之中那种可以从日本一瞬间走到澳大利亚的程度,不过那种程度比起说“路痴”倒是更像是受到了诅咒。
现如今的这个男人,只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擅长看地图罢了。
虽然只是不起眼的小问题,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却会引发大麻烦,正如那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老话一般,男人已经因为这个小毛病吃了不少的亏,而且对于男人所任的这样一个需要经常奔波的“职位”来说,不分东南西北这个问题更是变成了大大的麻烦。
在男人这次“出差”到这个冰冷的都市之前,就在他刚刚踏出“领袖”办公室的大门,并正打算迈出下一步的时候,他的脚被人抓住了。
是的,明明平时无论谁也不敢久留的这扇门前,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家伙,还一上来就抓住了男人的脚踝。
神tm哪里来的疯子怎么还带抓别人脚的啊?
男人下意识的认为眼前的人是与他所在的“组织”曾经有过过节的人,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这个一身破烂黑色衣装的男人半趴伏在地上的姿势如同野兽一般,有着一股疯狂的魄力。
神tm野兽也不会一个照面就抓别人脚的吧?
这个姿势的话,只要这个人再度发力的话,自己一定会无法保证重心的——男人的心里如是想到。
失去了重心就等同于失去了生命,这是男人在斗殴之中始终信奉的教条。此外男人严格遵守的“斗殴教条”还有三十五项,包括“绝不空手上阵”这样看起来正经八百的,还有“绝不食用甜豆腐脑”这种只能起到较强势的宣言个人立场的。
男人的头脑开始急速的运转,但是他的身体远快于他的头脑,肢体下意识下伏,男人的直觉让他第一时间为了控制对方而行动。
斗殴教条之“如若失去,则让敌人也是如此。”
换句话说,男人想要压倒对方,在物理层面上的压倒,不是用气势。也更不是推到。
但就在他将这一切变成实际的前一刻,黑色衣着的怪人又松手了。
男人硬生生的止住自己的动作,因为那个怪人在松手之后就非常快的站直了身体。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翻滚着远离了男人两臂远的距离。
男人谨慎的将手移向腰间的指虎,即使是已经在无数次的斗殴或者战斗中证明了自己非凡的实力,他却不敢有一丝大意。
追究原因的话,“面前这个怪人,做到的都是自己做不到的事。”这个原因绝对是让男人严阵以待的主要诱因。
斗殴教条之“神秘者即强大。”,“当敬畏强大者。”
嘛,说是这么说啦。
但男人本身,就是一个难以滋生感情的人类。
一个三百六十五天都冷着脸的二十岁男人,一个面对普通市民看猴子一样的眼神坦然受之的男人,绝对是人类中的异类。
死面瘫什么的最讨厌了。
即使是自己亲笔写下的字眼,但实际上男人已经把敬畏与“态度谨慎”这类的解释划上了等号,在男人心中的词典里,悲伤,愤怒,喜爱,恐惧,任何一个情感的词语都有他自己相较于大众,十分另类的定位。
但就在男人的目光紧盯着他面前这个突然出现还有着抓人脚踝这个让人不敢苟同的怪癖的怪人时,面前这个被他断定为不喜废话的怪人突然说话了。
被布料紧紧裹住的嘴部看不到起伏的痕迹,但是怪人的声音却确确实实的穿入了男人的耳中。如果不是其脸上姑且露出的一只海蓝色的眸子和小片苍白的肌肤,男人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遭遇了什么这个年头很流行的非人穿了。
什么史莱姆,什么骷髅王,什么圣剑之类的东西。
那个怪人当时把一张卷起的卷轴丢给了男人,看到男人下意识的接住后,他伸手指了指他刚刚丢过去的东西。
“……未知之地的印记。”
那个怪人是这么说的。
就是地图吧?男人如是想到,之后一脸郑重的收下了那个卷轴。
“你是谁。”
之后虽然男人没有忘记这么一句俗套的要命的追问,但是怪人的回答却显得十分严肃……而且十分怪异。
“……新月的猎人,仅此而已。”
之后那个怪人就一甩同样破烂同样黑色的披风离开了,在月光下圆润的折射着光芒的长靴踏在这条水泥路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男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拿着古旧的卷轴,看着夜空之中的一轮新月。
“特摄中毒吗……?”
那天晚上的月亮,就好像小丑面具上刻意绘出的一抹微笑一样,挂在深海般的黑暗之中。
当男人从回忆里回过神之后,他仍然站在大街的中央,如果说他面前的是女生的宿舍的话,就连看门的老大妈都会为他的执着而感动,故而放他进入的吧。虽然男人只是在下了出租车后迷失了人生的方向而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站在这里发呆而已。
男人手上的鬼画符,就是那个卷轴中唯一有痕迹的东西了。
过度包装不可取。
这张被男人误以为是地图的纸片显然也无法为男人提供什么帮助,他摇了摇头,让意识清醒,迈步,用那种某些人认为是霸气的但大部分人认为是吊儿郎当的步伐走向人行道。
自己不认识路的话就去问别人好了,实在不行还有神奇的快递小哥和的哥。
但是很明显,随着男人前进的步伐,相互碰撞的金属饰品发出的清脆响声在一般人的眼中成了一种炫耀自己叛逆的行为,以至于周围的人群在看到男人靠过来的时候就加快了脚步。
男人冰冷的和刚死了亲妈一样的眼神更是如同皮鞭一样催促着他们的脚步。
于是男人独自走在这一如既往冰冷的大街之上,切实的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寒风,看着这一片街景的一切。
要怎么形容这座城市呢?
繁华,这座城市的街道比男人至今,所见的任何一个城市的街道修的都要宽大,都要……破败。明明是足够六辆汽车并排而行也依然绰绰有余的街道,但是却寂静无声。
只有偶尔传来的,踏在还未凝实的雪上的声音和也许是病人发出的一声声咳嗽。
这是个繁华到奢华的城市,男人盲目的步伐已经路过了无记其数的奢侈品商店,偶尔风驰电掣的路过这市中心的大道上的昂贵跑车,司机那目空一切的眼神也被男人轻易的捕捉到了。
这也是个寂静到肃静的城市,霓虹灯的光芒为午间的这座城市染上了丰富的色彩,但是这座城市却缺乏着与这城市相应的声音。男人听到风声,听到极远处,乌鸦的嘶哑嗓子,也听到电灯与电线之间链接不稳的电流声,却听不到一丝人气。
这是一个怎样的城市?
男人一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他看着远方,裹着羽绒服的少女从在街边摆摊的大爷手中接过早已装好的水果,一手将叠好的纸币放在大爷伸出的手中。
整个过程似乎就那么发生了,没有人说话。
男人就这样环顾着四周高耸的楼房,他看到了周围路过的行人,他看到了商店里面上似乎带着笑容的老板,也看到了匆匆驶过的车辆,然后看到了渐渐落下的太阳。男人就这样,带着疑惑,带着不解,带着迷茫,带着一丝丝的渴求,踏出了下一步。
铃声响起了。
薄弱的金属与金属之间撞击的声音,响起了。
紧接着男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世界,终于听到了来自人类的声音,他突然想要开口说话,突然想要……
……沉眠。
“睡吧,睡吧。”
这是女人的声音,这是男人所听到的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独自徘徊在被男人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中,徘徊在冰冷而孤寂的城市中。
她的声音独自徘徊着。
如一汪清泉,又如清脆银铃的响声。
……天色已经渐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