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道紫色的闪电夹杂着振聋发聩的雷声气势汹汹的横亘在天地之间。已经在夜色中沉睡的虞国皇城被这突然袭来的闪电照的恍若白昼。远远望去,那皇城泛着隐隐紫色,却不知是城的本色还是闪电的映照。
雷声让安静的夜色变得有些吵闹起来。农家的妇人,官府的丫鬟,皇宫里的宫女,睡得醒的皆是匆匆奔至庭院中去,原来是挂记白天晾晒的衣服被褥。妇人们来的匆忙走的也是匆忙,不一会,嘈杂的夜色又复平静。只是,这雨并没有下。
雷声渐消,电光散尽。却有几抹光亮不肯离去。
“阿弥陀佛。”一道深沉的佛号自皇城城北宏德寺内的白岩塔传出,塔顶的烛光随着夜风摇曳,一个白眉寸许身披袈裟的和尚朝向城南跌坐在地,手握佛珠缓缓说道:“紫雷照夜,怕是要变天了!”。
“一雷二雨天下乱,三魂四魄往生来。”许是对老和尚做的回应,城南一座破落道观里,一面色白皙身着黑衫的道士捋了捋浓黑的长须有些深沉的缓缓说道。
“五行六礼皆观尽,便是无耻又如何。”黑衫道士身后一个黑面银发却白衣胜雪的道士悄无声息的接腔道。像是回应和尚,又像是接应黑衣道人。
“师兄。”白衣道人挽了拂尘向身前那黑衣道人行了一礼。
“师弟,深夜外出可有急事。”那黑衣道人双手虚扶回了一礼。
“师兄,你的拂尘忘了,师弟想您许是心急忘了,便给送来!“那白衣道人慢吞吞的说道。
“哦,如此。那便多谢师弟了。“那黑衣道人面色稍漏尴尬但又复平静的施了一礼。不待白衣道士回声便接着说道”今夜天雷未雨,戏已经开场了。“
“是啊,师兄,既然好戏将出,你我何不修生养息,待来日静心观戏。“白衣道人试探的说道。
那黑衣道人听罢,并未言语,扬了扬手转手往观里走去。那白衣道人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二人刚走了三两步,却听城东郊外的密林里传出一声悠远的叹息,夹杂在夜色里却是有点渗人。密林里树影交错却不见人影,只有一道咯人的声音回荡“本是局中人,如何去做那观棋的君子“却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那黑白两个道人。
“不做棋子不下棋,教遍桃李尽天下。世人若问我是谁,博览天下醉酒翁“皇城西边一家酒楼的雅间。一个头发花白,衣着素雅的老者手抱一枚巨大的酒葫芦有些感慨的说道,说完砸吧砸吧嘴。又是咕咚一口下肚。
五人似自言自语,又似相互对答,并没有占用这黑夜多少时间。这夜似乎又要安静的睡去。
皇城遥远的昆仑山中有座庙。无人知其来历,亦无人知其在何方。只知每当昆仑山中起大雾之时便有佛音缭绕。于是那山中寺庙便被称为雾佛寺。
此时的佛寺,东南隅的一间禅房外,一个十六七的青年和尚身着白色袈裟手执念珠却不进去打坐,兀自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刚刚消失的闪电发呆。脸上有点惆怅嘴里不由得发出声来。“哇塞,好炫酷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大神在渡劫啊。看这雷声,看这闪电只怕一定很厉害吧“
小和尚眉头稍扬,嘴角却是笑了起来,又是一阵嘟囔”要是佛爷我能修行就好啦。上天下地,呼云唤雨,哈哈,没事渡个劫,偶尔把个妹,多爽。“
“哎”,和尚又叹气说道“佛爷我在寺里呆了十六年,颂了十三年佛经,却是一点佛性没有沾到。怕是没有佛缘咯。如果要是修行的话”小和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原本上扬的眉毛忽然拧成一团,顿时变得愁眉苦脸,愤恨的说道:“师傅那个老秃驴,许是知道我不能修行,便欺负我白天给那二十口大缸挑水。夜里还要诵经到半夜。呜呼哀哉!”
“还有住持那个老乌龟,从小便骗我要传我佛法,让我法力无边。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传我一句口诀啥的。静骗我去戒律院偷东西,然后被戒律院的师兄漫山遍野追着打。哎,可怜可怜。可怜佛爷我了。”说完这句小和尚故作老成的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光滑的后脑勺,那里还有前两天被戒律院长老的戒棍不小心打到留下的淤青。
“智障!“。就在小和尚动情怀想的时候,一道如雷般的声音在他身后炸了起来。
小和尚有些艰难的回过头来。只见一身材高大雄壮,身着灰色袈裟的中年和尚脸色铁青,呼吸粗重,双拳紧握,只怕应付不好下一刻这一双铁拳就要砸了下去。
“师,师,师傅。您您,听,听我解释。”小和尚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的哀求道。
“解释什么!今天的佛经颂完了吗,坐在门口胡乱嘀咕什么?”那中年和尚呼吸微微缓和,语气也稍微平静。
那小和尚见中年和尚脸色缓和,却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又或者怎么去解释。这要是往日只怕那中年和尚的铁拳早就服服帖帖的砸他身上了。那会像今日这般容他开口说话。
那中年和尚见徒儿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言语,却也不说话,放下手中拳头转过身背对着小和尚。只是一个劲儿看着那道闪电出现的地方连连叹气。
禅院里又复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年和尚的叹息声伴着夜色起伏。
“笃、笃、笃”一阵金属击地的声音传来。师徒二人抬头看去。只见一白眉寸许身着五宝袈裟的老和尚拄着锡杖缓步移向庭院中间。脚步沉重,似乎有铁链自地底在拉扯他的双脚。
师徒二人看着来人虽有些惊讶,但还是不忘抬手施礼:“阿弥陀佛!”那老和尚并未答话,自顾着往前挪步。
那中年和尚并不以为然,作为同门师弟,对自己的师兄他最是清楚不过。
老和尚先天厚土之躯,一身防御的本领那是出神入化。只是这功力越修越深,厚土之力越发浓厚,但整个人却也越发的重。中年和尚抬头望向老和尚身后,果不其然,那老和尚一路走来愣是在坚硬的山石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中年和尚记得师兄自打做了住持方丈,修习厚土经之后便一直在佛殿打坐修行镇守山门,未曾移动半步。只在十七年前的冬天,师兄舍了命独自一人狂奔下山回来后便抱回一个婴儿。那便是他身后的小和尚了。
那次回来后师兄浑身是血,修为倒退。修养很久寺里才重新开了山门。
那中年和尚这般想来心中惊意更浓,难道今夜之事真有这般严重!不禁连连摇头。
在观那小和尚,刚刚被中年和尚一双铁拳恫吓的苍白的小脸刚刚恢复血色。这一刻看到老和尚缓慢的前来,脸色霎时又白了起来。却微微嘀咕“不是吧,不就骂了一句老乌龟嘛,这还真的出窍了只怕这顿打逃不掉了。阿弥陀佛,佛祖千万保佑我活下去啊。弟子在心里给你磕头了。”
嘀咕完,便起身在墙角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光滑的脑袋兀自发抖。
说话间的功夫,那住持老和尚总算走到二人跟前。却不搭话,只在原地呼呼喘气。
这师徒二人也不吭声,各有心事。
喘息片刻,老和尚的呼吸总算平静下来。抬起袈裟也不避讳,直接在脸上抹了一把老汗。深深吸了一口气,似要说话。
那师徒二人纷纷竖起耳朵,抬头望去生怕遗漏了什么。
“真是累死老衲也!。。”那老和尚调息完毕却是直接骂起了娘。
好一会,心中怨气发泄完毕,老和尚总算想起场间的师徒二人。不禁有些尴尬。只是赶紧双手合十向呆若木鸡的师徒二人道了句:“阿弥陀佛。”。
那中年和尚却也反应过来,严肃的回了一礼。开口道:“师兄不辞劳苦,深夜匆忙赶来,此事真有这般严重?”
“阿弥陀佛,”老和尚微微摇头,抬头望天。那天上的雷和闪电早已逝去,只剩漆黑的夜色,可他依然深深地看着,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
“师兄可有更好的办法,难道真要如此?“中年和尚似心有不甘,继续追问道。
听到这里,老和尚不再看天,把目光转向躲在墙角的小和尚那里。开口唤道:“知常,你过来。“,说完向着小和尚招了招手。
中年和尚见师兄如此动作,便不再多说,只是怜悯的看了一眼还在发抖的小家伙。
那法号唤作“知常“的小和尚抬起头来看到老和尚满脸的严肃和师傅怜悯的目光吓得抖得更厉害了。只是往墙角里更靠了一靠,那里敢过去。
只是他虽然不想动,可是身子却诡异的向着老和尚飞了过去。竟是中年和尚将他整个人提了过去。
下一刻,知常只感觉一双粗糙的大手摁在自己光滑的脑袋上,那手掌有些冰凉。这把他给吓蒙了,方丈不会是想把我吸成人干吧。
于是他开始挣扎起来。可那大手摁得挺紧他怎么也挣扎不开。自得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老和尚哀求道:“方丈师伯,弟子真的不是有心骂您啊,你饶了我吧!嗯,就算要吸,那你给我留个一口气怎么样?“
那中年和尚和那方丈听闻此言,不禁哑然。
老和尚摇摇头,示意那中年和尚来解释。
那中年和尚面露不舍之意满怀关切的说道:“知常,你长大了。佛法虽妙,但不是你未来可走之路。你的成就在广阔天地间。天亮了你就下山吧!“
中年和尚并未理会小和尚呆滞的目光继续说道:“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佛门弟子,我也不曾有过你这个徒儿。天地之大,你且自寻妙法,自觅良师去吧。只是将来,别忘了这“知常”二字。“
说完,却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个曾经调皮的爱徒,满目不舍。忍不住也摸了摸那光滑的脑壳。
老和尚早已收回手去。只是这刻的脸上有些苍白。看着身旁的师弟安抚道:“罢了罢了,佛门虽好,却不是他最好的归宿,亦不是天下苍生最好的选择。天色不早了,你二人且去休息吧。明儿天亮了,知常你就出山门吧。!“
小和尚知常满脑袋雾水。听了这话知庆幸自己逃了一顿打,木木然转身向寝室走去。
中年和尚虽满脸不舍,却也不得不往来时的方向拐了去。
便在这时老和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且慢,你二人还是先把我抬回佛殿吧,这老胳膊老腿走回去太累了。“。
刚刚还各怀心思的二人听完这句话,皆是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只恨刚刚走的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