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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敦煌、吐鲁番契约文书(2)

土的唐龙朔三年(663年)西州高昌县张海隆夏田券(租佃契约),券中特别注明,“契有两本,各捉一本”。券纸背面左侧,有笔划的几道横线,是当时一式两份的契约,各自对折后,对缝所记的“合同”记号。阿拉伯旅行家苏莱曼曾在《中国印度见闻录》(着于851年)中说,中国人在立借据时,“两张票据叠在一起,在连接处再写上几个字,然后各持一份”。敦煌、吐鲁番出土的大部分契约文书都没有合同记号,也未注明有复本,当都为单本契约。

(第三节)敦煌、吐鲁番契约文书中的契约类型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我国古代契约经历了一个契约种类由少到多,不断细化,契约制度内容由不成熟向成熟完善的历程。这是法律不断适应社会生活与商品经济的必然反映。从契约种类来看,西周时期的契约,据地下珍稀文献和古史典籍记载,可见到的有交换、买卖、租赁、租借、借贷、委托保管等6种;东汉时期,契约种类大大增多,从汉简记载中可见到的契约种类有买卖、雇佣、租佃、租赁、借贷、合伙、承包、行纪等8种。而且,其中合伙、承包、行纪、雇佣契约均与商品流通有密切关系,是一种商事契约。至唐时,契约种类有买卖、交换、租赁、雇佣、借贷、典质、收养、寄托、证券、票据、合伙11种,且在商务契约方面有了更大发展。敦煌吐鲁番契约中对此均有反映,现将敦煌吐鲁番契约文书中的主要契约种类介绍如下:

-买卖契约

买卖契约是世界各国合同法或债法上最基本的一类契约,在着权于他方,他方受领标的物并支付价款的契约。在这一关系中,依约定应交付标的物并转移所有权的一方称为卖方(或卖主、出卖人),受领标的物并支付价款的一方称为买方(或买主、买受人),卖方交付的标的物称为出卖物。

由于买卖是人们最普遍、最经常的民事行为,因此,买卖契约在敦煌、吐鲁番契约文书中是最主要的契约种类。依据买卖所涉及的标的物的属性,兹将敦煌、吐鲁番契约文书中的买卖契约分为动产买卖与不动产买卖。

(一)动产买卖契约

敦煌动产买卖契约涉及的标的物主要是牛、奴婢等生产资料(注唐制奴婢列于资财,比作畜产),也有车具等等日常物品。动产买卖之所以涉及标的物主要为奴婢、牛等,主要原因是当时生产力不发达,牛等畜力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占有主要地位,如不订立契约,明确双方当事人的权利义务,买卖行为容易引起纠纷。为了防止发生纠纷,买卖双方通过订立契约,将交易结果确定下来。敦煌买卖契约中几乎都有“恐人无信,立此私契,用为后凭”,表明了立契的目的及作用。如《未年(803年)尼明相卖牛契。

黑悖牛一头三岁,并无印记。

未年闰十月廿五日,尼明相为无粮食及有债负,今将前件牛出卖与张抱玉,准作汉斗麦壹拾贰硕,粟两硕,其牛及麦即日交相付了。如后有人称是寒盗识认者,一仰本主卖(买)上好牛充替,立契后有人先悔者,罚麦三石,入不侮人,恐人无信,故立此契为记。麦主牛主尼僧明相年五十三保人尼僧净年十八保人僧空照保人王忠敬年廿六见人尼明香这件契约说的是尼明相因“无粮食及有偾负”,将契约开始确的“前件牛出卖给张抱玉”,价金断作“斗麦壹拾贰硕,寒两硕”,履行方式为即时履行,即“其牛及麦即日交相了”。为了保证契约涉及标的物不致被人追夺,约定了双方的权利义务。如果契约生效后有人认为此是偷盗而来,所有权不是出卖人的,出卖人荽承担由此引发的责任,“一仰本主卖(买)上好牛充替”。

另一件动产买卖契约《唐大中五年(851)僧光镜负俅布买钏契》更有特点:

大中五年二月十三日,当寺傅光镜缘缺车小头如奎交停事,遂于僧神捷边买刎奎救(牧)断作价直布壹佰尺,其布限十月已后(前)于传司填纳,如过十月已后至十二月勾填,更加贰拾尺。立契后,不许休侮。如先侮,罚布奎尺,入不悔人,恐后无兑,答项印为验(手印)。

负系布人僧光铣(朱印)见人僧龙见见人僧智文(朱印)见人僧智恒字达这件契约,与卖牲畜契约明显不同,是一件赊卖契约,虽然是僧光镜买“车小头钏”,但僧光镜并没有立即支付价金,而是约由俅司在十月前支付价金,如违约,要“更加贰拾尺”。俅司是指负责管理寺院作为布施和遗赠而收到的衣物和织物的僧侣,在这里充当了银行经纪人的作用和负责为卖主在契约规定的期限内填还债务。

下面这件《宋淳化二年(991年)押衙韩愿定卖妮子契》(;1946)为卖奴婢契约,也是敦煌发现年代最迟的一件买卖契约。

淳化二年辛卯发(991年)十一月十二日立契,押衙韩愿定伏沙知《敦煌契约文书辑校》,第5556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12月沙知J敦煌契约文书辑校》,舍62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12月。

缘家中用度所换,欠缺疋帛。

今有家嫌子名监胜,年可贰拾捌穸,出卖与常住百姓朱愿松妻男等,斯傥(当)女人价生熟绢伍疋。当时现还生绢叁疋,熟绢两足限至来年月尽填还。其人及价互相分付。自卖已后,任永(允)朱家男女世代为主。中间有亲情眷表识认此人来者,一仰韩愿定及妻七婊子面上觅好人充替,或遇恩赦流行,亦木在再来论理之限,两共面对商议为定,准格不许翻悔,如若先悔者,莉楼缓壹疋,仍罚大羯羊两口,充入不悔人0恐人无佶,故勒此契,用为后凭。(押)其人在患,比至十日后不用休悔者。(押)买(卖)身女人监胜(押)出卖女人娘主七娘子(押)出卖女人郎主韩愿定(押)同商量人袁富深(抻)知见报恩寺僧丑挞(押)知见龙兴寺乐善安法律(押)内熟绢壹疋,断出褐陆段、白褐陆段,计拾贰段,各丈(长)一丈二,比至五月尽还也。(押)这件契约大意为押衙韩愿定因为家中欠缺布帛,将家中女婢监胜出卖给常住百姓朱愿松家,价金断作“生熟绢伍疋”,先支付生绢叁疋熟绢两疋限至第二年五月支付。约定了追夺担保与恩赦担保两种担保制度。如女婢有病,十天内允许买主悔约。一般情况下按照法律规定不许翻悔,“准格不许翻悔”,如翻悔,要承担违约责任。“如先悔者,罚楼绫壹疋,仍罚大羯羊两口,充入不悔人”。

(二)不动产买卖契约

敦煌不动产买卖契约涉及的标的物主要是土地、宅舍房屋等。现录两件如下:

沙知《敦煌契约文书辑校》,第79-80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12月《后周显德四年(957年)敦煌乡百姓吴盈顺卖地契》南沙灌进渠中界,有地柒哇,共叁拾亩,东至官园,西至吴盈住,南至沙,北至大河。于时显德四年丁已岁正月廿玉日。敦垃乡百姓吴盈顺伏缘上件地水佃种,往来施功不使,出售与神沙乡百姓琛义深。断作地价每尺两硕,乾湿中亭。生绢伍疋,麦价伍拾贰硕,当日交相分付讫,并无升合玄(悬)欠,自卖已后,永世琛家子孙男女称为主记。为唯有吴家兄弟及别人侵射此地,来者一仰地主面上,并畔觅好地充替。中间或有恩敕流行,亦不在论理之垠两共对面平为定,准法不许休诲,如若先悔者,罚上马金疋,先入不悔人,恐人无信,故立斯契,用为后验。(押)这件契约,虽然是一件习字契约,但保存完好,从中我们也能看出敦煌不动产买卖契约的一些特征,如出售不动产的买卖契约在开头处均要确定标的物的数量、位置,位置的确定是通过写明四至来实现的等。

这件契约开始写明了标的物的数量、位置和立契时间,随后是订立契约的原因及买卖双方当事人。关于价金的约定更有特色,根据粮食的干湿程度将地价断作“每尺两硕,乾湿中亭,生绢伍疋,麦粟伍拾贰硕”。中亭意为各占一半。契约后半部分主要是担保与保证条款。更为引人注目的是,这里出现防止“侵射”的约定。“侵射”即“请射”,请射是我国古代私有土地发展的一条途径。《五代会要》卷25《逃户》载请射承佃,供纳租税,充为永业”,请射的土地,虽曰“承佃”,实际上就变成了“私田”。请射,犹如射箭中的一样,指物而取曰射。契约中约定的“侵射”条款,实际上是买主防止所买之地的所有权被人追夺。《后唐清泰三年(936年)百姓杨忽律哺卖舍契》。

修文坊巷西壁上舍奎所,内堂西头壹片,东西并壹仗(丈)伍寸,南北并基壹仗(丈)伍尺,(东至杨万子,西至张欺忠,南至邓故山,北至薛安住。)又院落地壹条,东西仗(丈)四尺,南北并基伍尺,东至井道,西至邓坡山,南至山及万子,北至薛安升及万子。又井道四家停支出入,不许隔截。时清泰三年丙申罗十一月廿三日,百姓杨忽律哺为手头缺之,今将父祖口分舍出卖与弟薛安子弟富子二人。断作舍价,每地壹尺,断物壹硕贰斗,兼屋木并伏,都计得物卷卷硕柒斗,其舍及物当日交相分付说,更无悬欠。向后或有别人识认者,一仰忽略哺祗当,中间如遇恩权大赦流行,亦不许论理,两共对面平幸,准法不许休悔,如先悔者,罚麦拾伍驮,充入不悔人。恐人无信,立此文书,洧为后凭。(抻)内主兼字(缺)。

出卖舍主杨忽律哺(左头指)这件契约文书几无任何缺损,保存相当完整。契约开头对买卖所涉及的标的物的描述详细具体,简洁明确,并在契约中约定了出卖人的义务,“又井道四家停支出入,不许隔截”,以防止买卖以后邻里发生纠纷。立契时间为“清泰三年丙申岁十一月廿三日”,随后与前引几件契约格式几乎一致,是关于价金,担保责任、违约责任等条款。契约末尾开具的契约当事人及见人达7位之多,同院人也在契约末签字画押,其用意可能一是起到了见人的作用,另一方面是因前面关于邻里井道不许隔截与他们有关系,因此,也要求其签字画押,以示认可同意。

关于价金的支付。敦煌、吐鲁番契约常见将买卖涉及的标的物,断作麦、栗、绢等物,用麦、粟等充作交换的一般等物。如《寅年令狐宠宠卖牛契》将牛“断作麦汉斗拾玖硕”,《未年尼明相卖牛契》将牛“准作汉斗麦査拾贰硕,粟两硕。”《丁已年唐清奴卖牛契》将牛“断作价直生绢一疋,长三丈七尺。”其原因主要是唐实行租庸调制,允许老百姓用绢等物抵偿劳役赋税,影响到老百姓对绢物等的需求,普遍民众通过买卖调剂余缺。但更主要的是当时货币流通不足,唐前期全国商品经济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但在活跃的商业活动中存在一个严重问题,即恶钱泛滥。朝廷议论禁断恶钱的记载屡见不鲜。“自武后以来,民间多恶钱,官不能禁”。究其原因,是货币数量大大少于实际所需的货币流通量,而且随着商品经济的日益发展,缺少的货币量日益增多。对此,唐规定绫罗绢布杂物等,交易皆合通用。如闻市肆必须见钱,深非道理。自今已后与钱货兼用,违法者准法罪之”。就是说让绫罗绢布杂物等在商品交易中执行货币的职能。实行钱帛并行的货币政策,以弥补钱币的不足。

二互易契约

互易契约是物物交换的法律形式。而以物易物是最初的原始的商品交换。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出现了一般等价物即货币,互易才为买卖所取代,不再是商品交换的典型形式。

但是,互易作为一种初级商品交换形式,从来就未被取消而且一直存在,因此,作为规范其行为法律形式的互易契约也一直存在。

互易契约又称以物易物契约,以货换货合同。具有诺成性、双务性、有偿性等特点。关于互易契约的分类,法律并未作出规定,学者的观点也不一致。例如,史尚宽先生将互易分为单纯互易与价值互易;而郑玉波先生分为一般互易与补足价金的互易。从互易的实践看,郑玉波先生的分法更为可取。敦煌契约中大致有五件互易契约,其中《唐天复二年(902年)赤心乡百姓曹大行回换舍地契》为习字契,可能未有实际经济关系发生,其余四件均有实际交换关系发生。现录二件契约如下:

《唐大中六年(852年)僧张月光博地契》。

(宜)(秋)(平)都南枝渠上界舍地壹畦壹亩,并墙及井水,门前(道)(张)(月)(光)张曰兴两家合同共出入,至大道,(东至张日兴舍半分,西至僧张法原园及智通园,张法原及东道井南墙,北至张日兴园园道、知通舍东头)又园地卷畦共肆亩,(东至张日兴园,西至张达子道,南至张法原园及子渠,并智通园道法原园墙下头四尺道,从智通舍至智通园,与智通往来出入为主记,其法原园未墙智通舍西墙,法原不许纥,北至何荣,又僧法原园与东无地分井水共用,园门与西未道分,同出入,至大道),又南枝下界地一段叁娃共贰拾亩,(东至刘黑子及张和子,西至汜荣子庙,南至渠及周兴子,北至索进晟庙)。已上园会及东道井水共计,并田地贰拾伍亩。大中年壬申十月廿七日,官有处分,许回博田地,各取稳便,僧张月光子父将上件宜秋平都南枝渠园舍地道池井水计贰拾伍亩,博僧吕智通孟授葱同渠地伍畦共拾壹亩两段。(东至阎家及子渠,西至阎4儿及建女道,南至子渠及张文秀,北至阎家)又一段(东至阎家及麻黄、西至张文秀,南至荒,北至阎家。)壹博已后,各自收地,入官措案为定,永为主已。又月光园内有大小树子少多,园墙壁及井水开道功直解出卖(买)与僧吕智通。断作解直,青萆驴壹头陆罗,麦两硕一斗,布卷丈卷尺。当日郊(交)相分付,一无玄(悬)欠,立契,或有人立(并)畔觅上好地充替,入官措案,上件解直斛豆驴布等,当日却分付智通,一定已后,不许休侮,如先悔者,罚麦贰拾驮军粮,仍决丈(杖)卅,如身东西不在,一仰口承人知当,恐人无信故立此契,用作后凭。园舍地主僧张月光(手印)保人妒坚坚(手印)保人男手坚(手印)保人弟张日兴(藏文押)男儒男(手印)侄力力,见人僧张法原,见人于佛奴,见人张达子,见人王和于,见人马宜奴,见人杨千荣,见人僧善惠这件博契是补价金互易契约,大意是在官府主持下,僧张月光与僧吕智通盂授葱博换田地,但由于张月光园内有树木、水井等,为保证交换的公平,由吕智通孟授葱给张月光补偿差价,价金断作青草驴壹头,麦两硕壹斗,布叁丈叁尺。履行方式为当日交相分付,一无悬欠。违约责任包括两种责任形式,一是财产责任,罚先悔者“麦贰拾驮入军粮”,二是刑事责任,运用刑罚处罚,决杖三十。

《寅年》报恩寺寺主博换驴牛契紫键牛一头,拍岁,无印;「寅年正月八日,报恩常住为无牛驱使,寺主僧如今将青草驴壹头柒岁,更贴细布壹疋,博换玉关乡驿户成允恭紫,其牛及驴布等(后缺)此契约后面部分缺损,但从前半部分可看出驴牛互易的主要内容,报恩寺寺主用一头青萆驴,然后用细布壹疋补偿差价,博换成允恭牛一头。调剂余缺互取所需。

三借贷契约民间借贷作为一种普遍社会经济现象;在我国至少有三千多年的历史,最早的文字记载可上溯到《周礼》四曰:听称责以傅别”。所谓“称责”就是借贷,“傅别”就是立契。可见西周时民间借贷已付契据。

所谓借贷契约,是指当事人双方约定一方将金钱或物品移转于他方,他方在约定的期限内将同等种类、数量、品质的物返还的协议。借贷契约在法律特征上可以是有偿契约,也可以为无偿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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