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第五届金鸡奖、第八届百花奖授奖大会来成都举行,电影界人士对于成都小吃早已闻名,十分专注,均欲食之而后快。特别是喜剧演员、导演谢添与剧作家戴浩,他们均于抗日战争初期(1938年)同来成都,从事救亡宣传的戏剧工作,戴浩还在西北电影公司(今灯笼街北)工作。谢添自称是老成都,且用他那夹生四川话笑谓:“又回娘家来了。”话虽谐语,情更亲切。他们除在金牛宾馆进餐外,新知旧好轮流请他们有选择、有重点地品尝名川菜、名小吃及家常菜。
他们在宴饮中最感兴趣的是做法别致的粉蒸鲢鱼,去了平时的麻辣,加芫荽,正合他们口胃。软炸斑指也使他们大开眼界,吃得最舒服。他们认为猪大肠最难打整,也容易带一股臭味,而且油腻,可是成都的高明厨师,弄得来一无异味,二不油腻,以椒盐、葱酱碟子调味,别开生面。芹黄肚丝把芹菜撕开和肚丝炒,外省也有,戴浩说:“你们的加一些泡海椒丝子,在色调上一下子就出来了,到过四川的,也想尝这个海椒丝子的辣味,唤起人们对于成都的回忆,使人难忘的回忆啊!”
我问主演《黄山来的姑娘》李羚最爱吃什么?她微露笑靥,指着慈菇饼、叶儿粑、蛋烘糕说:“我就喜欢这几样小吃,蛋烘糕,也只有成都才能吃到。”谢添补上一句:“蛋烘糕就是成都发明的,全国小吃中独一无二。”大家共同感兴趣的是锅巴肉片与扁豆泥,谢添以他的青蓝四川话介绍说:“这种菜名叫中国冰淇淋,看到一不冒烟,二无热气,吃进嘴头烫死人!”沉默寡言的戴浩老老实实地问了一句:“那不是你遭过烫了?”谢添直言不讳地回答:“那时人年轻,哪还有不遭烫之理,那一次把我天堂烫落一层皮。”
他们还去吃了集中成都小吃于一店的青碧居,西玉龙街的陈麻婆豆腐店。北影厂长、海外有“红色大亨”外名的汪洋,能吃辣椒,对麻婆豆腐很感兴趣,说是最能代表四川人性格的一样菜。
他们到了东大街同仁堂滋补药店,吃了龙马童子鸡、人参汤圆、茯苓包子、枸杞肉丝、银耳鸽蛋等。成都的同仁堂有二百多年历史,现在开的滋补药店,是继承了传统的药膳,“食治”、“食补”的经验,达到“食疗”的效果,到今天已发展为新型的中国药膳,使之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无病强身”总得要好吃,因为有药,每菜难避其药味,与我们平时进馆子吃的菜,那味道就相去远矣!吃药膳不止一次,每次都有这个感觉。餐后同仁堂主人拿出纸笔墨砚,请谢添写几个字,谢添以他那独创一格的“倒书”题了字。
在青碧居进餐前,先来一碗江西瓷三件头蓝花的“盖碗茶”,泡的成都花茶,金鸡奖最佳女主角李羚对它很感兴趣。谢添向她解说:“成都人讲究吃这个三件头的盖碗茶,抗战中我们来成都,那时的三件头不完全,茶船子是铜打的,到处都有茶铺,坐的地方特产竹椅子,很舒服,我们叫它土沙发。”谢当场表演,如何揭开茶盖,翻茶,端茶船入口,如何品味,看得李羚说:“谢谢导演。”她说她是第二次到成都,让成都小吃味给勾上了,花色品种太多!真是吃勿消。
我请40年前老友谢添、戴浩,他们又为我约来汪洋与陈强。汪、陈均是大胖子,谢添也大腹便便了。
我这一席家宴预备有怪味三丝凉面、三吃过桥茄饼(红油、姜汁、椒麻),牛肉烂酥烩泡萝卜、肥肠豆汤、煎二面黄豆腐。老妻弄的莴笋红烧肉,汪洋指着这一样说:“我走了不少地方,用莴笋烧肉还是第一次,烧得这样好,也是第一次。”谢添回京后还写信来要莴笋红烧肉的全过程。事隔三年了,不久前荣县旭水大曲酒厂在北京华川饭庄请文化界,陈强还向我谈到家常红烧莴笋这样菜。
谢添同戴浩特地去少城长顺街治德号及卖笼笼蒸牛肉的老地方,已经物是人非,他们看看老地方,说无非是了心愿而已。他们对成都笼笼蒸牛肉,怀念不已,引他们去吃了几家,均不满意,不及从前。不特此也,不少有名小吃也不见了,如过去每条街口子上到晚来的抄手担子,价廉物美,也很方便,坐倒就吃,又热乎,这样带有群众性的方便饮食,不应让它成了“0”。谢添如数家珍地背了一长串:钵钵鸡、钵钵兔子肉、半夜都还吃得到的梆梆糕、锅魁夹兔肉丝等等,离开成都几十年,仍然想吃,这些是成都一绝,应当恢复。告诉他们:有些在恢复中,能否坚持下去,谁也不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