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见过空中有纸糊的风筝,绵延着纵横交错的只有光纤和电缆;再没有夜半被后山的野物吵醒,轰隆着昼夜不休的只有矿洞和隧道。有关过往的一切扬尘,都已经随着南下的风去往远方漂泊了。
这一年八月底,录取通知书跨越了几百公里,姗姗来迟。
我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行李,偶尔会在窗前怔怔的发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胡凃还是每天雷打不动的骑着自行车从我家门口路过,暴雨倾盆时我能透过雨帘看到他吃力蹬车的影子,如同海啸中的一块儿冲浪板。偶尔我会在院子里洗漱,每当这时候,他会故意停在我面前,用大拇指轻扳他的车铃铛向我示意。他原本的车铃铛用不了,我就把自己车上的拆下来硬给他装上。我曾想过把自行车送给他,可他说这么多年了,已经跟自己的老黄牛有了感情,不愿意更换坐骑,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
近几日整理房间的时候,我从床头柜塞满的杂物堆最底层翻出了胡凃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那张写有错别字的贺卡。我抚摸着这张贺卡,走了许久的神,最后我把它夹在一本鲁迅的作品集里,塞进了行李箱。
不知不觉我也受胡凃的影响,喜欢上了鲁迅的书籍。第一次静下心来品阅它的时候,发现了很多过去背诵课本时不曾理解到的东西。透过这些感触,我慢慢开始明悟为何胡凃对此情有独钟。鲁迅笔下的现实是辛辣的、血淋淋的,从内容上来看,不论是在旧社会还是现如今,很多东西依旧一成不变,不论你选择面对还是逃避。
我读的建筑学院,看录取通知书上的缴费细则,撇开杂费不说,光每年的学费就是八千块钱。胡凃第一次拿到我的录取通知书时,还笑着说他无法想象这个数字,也许落到他身上会逼得他去黑市卖肾。我开玩笑说买家要是一检查,他那个营养不良的肾可能连半年学费都值不回来。
自那以后这货就受了刺激,更加废寝忘食的学习,他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一定要争取到全额奖学金。
也许这就是区别,我对于高额的学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就跟我爸通了电话,告诉他要缴纳的各种费用。第二天他就往我的银行卡里打了两万块钱,作为第一年的学费,以及上半学期的生活开销。
我掐指一算,除去学费八千,一个学期按照四个月来算的话,我每个月有三千块钱的生活费。根据06年的物价,我的生活费足够让我的校园生活舒坦到别人不能想象。
我走的那天下着密如针尖的雨,我妈在陪着一帮邻家大婶儿打麻将,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打电话给她,问问她是否要送我去车站。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麻将碰撞的声音,我妈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听见时不时有人在那头嘟囔。
“儿子,老妈这边确实下不了桌,你几个婶儿都不放我走。这样,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学校再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好吧!”
“嘟……嘟……”
我并不曾期待过她会去送我,在她的眼里,打麻将是一份稳定的职业,不能翘班。挂断电话以后我只是略有些失落,这种情绪微弱的连失望都称不上。
爷爷和奶奶知道我要走,老早就在大门口等着,想要送我去车站。这个提议之前就被我否决过了,毕竟老人家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从楼上提着行李箱,背着背包下来,见爷爷奶奶一脸舍不得的样子,我上前拥抱了他们。曾经有好一段时间我觉得这种同长辈做这种动作是矫情,随着年岁增长我开始明白,有些行动表达的情感,远胜于千言万语。
“爷爷奶奶,我走了,你们在家要保重身体。”
“诶诶,我们知道,你才是,压根儿不会照顾自己。第一次一个人走那么远去读书,要保重身体,需要什么就打电话回来,我们给你寄过去。”
奶奶一边答应着,一边把一沓百元钞票塞进我的衣兜里。
“奶奶,爸给的钱够我用了,这钱你自己留着,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你们到了该享清福的年纪了。”
我赶紧从兜里把钱掏出来还回去,奶奶却根本不肯接。
“栎儿,拿着吧。”
爷爷在一旁说话了。
从小到大我的印象中,爷爷一直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给我的关心并不比奶奶少,他也老是偷偷给我零花钱,不过给的更加隐蔽。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没多少年日子了,钱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处,还有这房子,这地,早晚都是留给你的。反正家里吃喝都不愁,你拿着,需要什么就给自己置办,别太省。”
眼眶有些湿润,我使劲忍住泪水不让它流出来。点了点头把钱收好,转过身,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开到路口的时候,我透过车后的玻璃,依旧可以看见二老在院子里站着。
就像是不衰的松柏。
火车站的人很多,或许是到了各个大学开学季的缘故,有许多跟我一样提着行李箱的学生,行色匆匆,不过每个人身边都有父母模样的长辈陪着。
车票提前几天就已经取好了,车站外的大屏幕上的列车时刻表在不断变更,我要乘坐的车距离到站还有四十多分钟,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检票进站。
伫立在进站口,我感觉自己像在等人,可是看了几次车站对面的十字路口,都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胡凃现在应该在上课吧。”
我看了看表,喃喃自语。
也是,以他那视学习如生命的性格,这个点儿肯定还在书山题海中战斗。
我不断给自己暗示,通过这种行为来安慰着自己,但心里还是觉得空荡荡的。又等了十分钟,确定没人会来送我以后,我拉开行李箱上的铁杆儿,准备进站。
“怎么,就这么走了?不等我了?唉,看来真是我自作多情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一回头,胡凃生生的站在背后,一脸的玩味。
“草!老子还以为你不来送我了呢!”
又气又喜,我一把丢开行李,冲过去对着他的胸口锤了一拳。
“啊!我好心来送你,你却这样对我!”
胡凃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你表演表演就行了啊,老这么装有意思吗?”
“幽默感哪儿去了?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无聊!”
胡凃理了理早已被吹成中分的头发,嘴里的气还没捋顺,倒像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
“我说,这个点儿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好兄弟要去读大学了,这么大的事,还上什么课!”
装!我瞪了他一眼,他笑着连忙改口。
“我跟老师请了一节课的假,因为我平时没有迟到早退记录,所以批的比较顺,等下送完你我还得赶回去。”
“算你小子有心。”
胡凃低头在身上摸索起来,我以为他在挠虱子。翻了好一会儿,他从外套里衬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上面是隽秀的字体,写着他们学校的地址。
“你给我这个干嘛?”
“我没有手机,你是知道的。”
胡凃揉了揉鼻子,把被风吹出来的鼻涕擦干抹净。
“以后要是想联络我,你就给我写信吧,学校里有邮箱。”
“大哥,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跟我说通讯靠写信?”
我有些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对面站着的是从另一个星球来的土著。
“写信怎么了?古时候车马很慢,但信件传递的情意却很长。再说了,又不光是为了写信。”胡凃神秘的笑了笑,我感觉他的表情更像是猥琐。
“过段时间就是我生日了,你懂的。”
“老子跳起来就是一耳光……”
我说着挽起袖子就是一巴掌丢过去,他扭动着身子闪躲开。
“大哥别生气,开玩笑开玩笑……”
“从乌鲁木齐方向开来,前往CD方向的K2057次列车已经进站,请前往CD的旅客朋友们检票进站……”
车站外的大喇叭开始播报广播,我看了一眼我的车票,就是这趟车。要进站了啊,我看着胡凃,他也瞅着我。
“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我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还要跟胡凃说些什么,只有把这个问题推给他。
“兄弟,保重!”
胡凃走到面前,给了我一个熊抱
“记得常联系!”
“这就完了?”
“那不然我亲你一口?”
“滚!”
感觉有些话不必说的太直白,其实我们都懂,彼此之间的情谊,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诉说清楚的。我叹了口气,回抱了一下胡凃,从墙边拾起我的行李箱,把它和背包都放上了安检仪的履带。
过了安检,我回头望了一眼,胡凃还站在进站口外面,隔着车站的外玻璃朝我挥手,像一面迎风飘扬的彩旗。
我看见他的嘴张得老大,轻松的辨认出那个口型。
“保重!”
我能听见他说的。
从我们那个地方坐火车到CD要五个小时的车程,说起来不长也不短,我买的是张窗台票。
找到位置放好行李,我坐在窗前开始走神儿,耳朵里戴着耳塞,老式的MP3里播放着周华健的歌曲,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对面坐的是一个年轻妈妈,怀里抱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小朋友一路上一点儿也不闹腾,安安静静的坐在母亲腿上,认真的看着一本学前儿童识字的书。似乎感觉到我在打量他,小家伙抬起头迎向我的目光,给了我一个调皮的笑容。
这孩子简直跟胡凃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轻笑了一声,也冲他做了个鬼脸。他“咯咯”的笑起来,他妈妈察觉到了,也对我投以一个善意的微笑。
我逗完了小朋友,我再次把目光挪向窗外,轨道两旁的景色飞快的往后退着,有一些我能辨认出来的松树。
看到松树,我想起刚认识胡凃的时候。
那时候每次从他家门口路过,他都在院子里看书,我和队上的一群野孩子,总爱先去他家隔壁王大爷院子里的松树旁踹几脚,再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松果砸他。
命运真是神奇,神奇到把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紧紧的连在一起。我无数次逼问过胡凃,问他当初为什么会挺身而出,替我分担那一半的拳打脚踢。
“因为那时候太傻了,早知道你这么狼心狗肺,我就不该返回来。”他总是笑着说。
“你没有说真话!”
“真的,不骗你。”
“滚,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它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了。
小孩子的友谊是世间最单纯的东西,也许他只是给了你一颗糖,也许你只是在下雨天放学时撑伞为他挡过几滴雨,两个人就能厮混在一起。
我又想起父亲对我说过,再坚固的友谊,也经不起利益的考验。他每次说这个的时候都会长吁短叹,搞不懂年轻时到底经历过什么遭遇。
我们不一样,我始终坚信,胡凃和我,永远不会因为金钱利益,走到分道扬镳的那一步。
火车就这样缓缓的向前行进,外面几时开始飘起瓢泼大雨,我全然不知,只是沉浸在对往事无限的回忆之中。
当我提着行李站在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周围人来人往。每个来报道的新生脸上都充满了期待和激动,有些同在一个辅导员处报道的,甚至已经开始勾肩搭背起来。
身处在人群中,看着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异类。只有我的身边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
我已经不再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了,经历过人生中诸多挫折,我清楚自己的生命里不可能只有胡凃这一个朋友,虽然他尤为特别,特别到任何在他之后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都无法取代他的位置。
找到报名处登记完各项信息,我按照辅导员给的信息去寻找我的寝室。在男生宿舍楼兜兜转转好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我的寝室号,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一声大喊。
“这个寝室的兄弟们,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声音如洪钟,隔着一扇防盗门都震得我耳朵疼,我推开门,发现里面坐着站着好几个人,用眼神点了点,刚好七个。这是个八人间,看来就我一个人姗姗来迟。
“大兄弟,你来了啊!我们正在说呢,就差一个人咱们寝室就齐了!”
一个皮肤黝黑而且很结实的汉子冲到门口热情的招呼我,顺便帮我把行李给扛了进去。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我很喜欢性格直爽的人,我就是有一句说一句,不喜欢藏着掖着。
剩下的六个室友也一一跟我打招呼,我感觉整个寝室的氛围似乎特别好,觉得郁闷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一大半。
“那个,兄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胡天,大凉山来的,彝族人。你可以叫我小天,以后我就是寝室的老大了!”
一开始帮我搬行李的黑壮汉子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原来是少数民族,难怪说话做事风格都如此豪迈。诶,不对,怎么就寝室老大了?这个称号是谁封的?我环顾了一下寝室,发现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难道在我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猜拳决定了排位了?我不服!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个叫小天的汉子摸了摸后脑勺,跟我解释情况。
“哦,兄弟,忘了跟你说这个排名问题了。是这样的,你来看这张表。”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表,好像是新生军训安排表。
“你看啊,这个幺蛾子学校,早就把军训安排写出来了。也是巧了,这个连队里一排八个人,我们整个寝室除你之外的七个人刚好占了一整排,所以我们就按队列顺序排了名次,你来瞅瞅,看你在哪里。”
原来是这么分的啊,我试着搜寻自己的名字。
“那个,我在这儿。”我指着纸上自己的名字。
“我看看……哎呀妈,真是太巧了,哈哈哈,兄弟,你也在我们这一列!我就说嘛,我们寝室的兄弟都是注定好了的!”
真的假的?我有点怀疑这个汉子在坑我,又仔细看了一眼儿,胡天的名字果然在我这一列的最前端。
还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晚饭的时候,我做东请室友们到校外的火锅店吃饭。按照表上的排名,我是第四个,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了老四。我们的排位走到老五的时候,后面的就不是按数字叫了,老六叫胡大海,为了对称老大的小天,我们就直接喊他大海。老七个头是所有人里最小的一个,干脆取了个外号叫小不点儿,老八是尾巴,按照四川人的叫法,直接唤成了老幺。
不过这事儿说来真的神奇,一开始我也以为学校都是按照军训表排位安排寝室,后来去其他寝室问了问,发现别人大多连一个连队都不是。
席间觥筹交错,各位兄弟要不是少数民族,要不来自酒乡泸州,要不就是茅台发源地贵州,一个比一个能喝。我是最弱的一个,喝到一半就酒意上头,又开始话唠,跟他们讲起胡凃的故事。说到与胡凃的各种误解再到和好,我唏嘘不已。
老大拍拍我的肩膀,这个彝族汉子已经连灌了三大碗白酒,大家都心服口服。
“没事儿老四,以后我们其他七个人就是你的家人,都是你那个兄弟胡凃!有什么事情支吾一声儿,谁敢从牙缝里蹦出个不字,老子就着这啤酒瓶子就是一顿锤!”
少数民族重情义我素来有所耳闻,小天也着实对得起这个名声。听了他的话,其他人也不知道是真的认同还是怕他手机攥着的那个啤酒瓶,纷纷点头点头称是。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说起来因为当初组建管理“聚义堂”的关系,我发现自己还确实具备一些领导能力。入学没多久,学校的学生会重组,寝室里几个嚷嚷着让我去试一试,我被逼的实在没法儿了,往主席团投递了一份简历。结果阴差阳错的,经过几轮面试淘汰,最终我被任命为新一届的学生会主席。
这简直就是一个全新的蜕变,收到任命通知的时候,我激动地整整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谁能想象当初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摇身来了个土鸡变凤凰,成了大学里学生团体的头头。
好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胡凃,可是他没有手机。某天晚上,我趁着酒后的几分醉意,找出纸笔给胡凃写了一封信,第二天一大早就风风火火的寄了出去。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老弟,见信安好!和你分别后的这段时间以来,我的生活中多了些新的改变,不知道你是否也一样。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很多故事想要与你分享,却不能时常和你取得联系,甚是伤怀。对了,最近我成了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是不是特洋气!想来你一定也在认真学习,隔了这么远,我依旧能感觉到你在各种考试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真的很神奇。大学里面很多东西都不一样,有时间了我一定好好跟你讲讲,你加油,总有一天你也能走进自己心仪的大学校园!兄,杨栎。”
信寄出去的第二周,我打开QQ,看见胡凃的头像是灰白的,却不停闪烁,这小子一定是偷偷跑去网吧里给我留了言,说好的写信呢?骗子!
“收到你的信,为你的成就感到开心!我一切都好,抽空到黑网吧查查资料,顺便给你留言,不必挂念!时间紧迫就不给你回信了,留个言,不要生气。”
原来这个傻子也知道上网留言来的更快,我莞尔一笑,看来以后我也不必再给他写信了,我不太习惯文绉绉的方式。
大学的日子实在是过得慵懒又糜烂,我偶尔也会逃逃课,跟新上任的女朋友手牵手在校园里漫步,或是窝在寝室里通宵打游戏。胡凃常常在周末时抽出一个小时来上网,跟我寒暄
几句唠唠家常,问问彼此的近况。
一个学期总是看来很长,其实很短。感觉还没把学校的地皮踩热,春节就临近了。学校很早就贴出了寒假的放假公告,由于回家心切,我在放假的前一天就打包好了行李,偷偷溜出学校,坐上了回家的车。
感觉一切都没有变化,过去的几个月里,只有门前的建筑工地更热闹了,正在修建的建筑物有了个大致的模子,我觉得不像是在修民居住房。
还在车上的时候我就已经提前往家里打过电话,等到踏进家门的时候,奶奶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
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看到过胡凃,出于疑惑我去了一次他家,胡凃他妈告诉我说,因为学校加开了一些补习课程,胡凃已经在这学期中间从走读转为了寄宿,基本上周末都不回家。这个小子还真是努力呢,周末的时间他估计都不会出去游荡,多半是在寝室里看书做题。不过口风倒是挺紧,之前跟我聊了那么多次天,也没有提过自己在寄宿的事情。
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过年夜饭,外面天太冷了,我根本不想出门,干脆就窝在家里看春晚。
“杨栎,快下来!”
楼下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从窗户上探出头,看见胡凃在院子里不停地搓着手,嘴里还哈着热气。
“等一下,马上就来!”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回房裹了件羽绒服就往楼下奔,奶奶在后面一个劲儿的叫我,要我戴上耳套围巾,我哪儿还有时间理会她。
“你还真是个大忙人啊,周末都不回家!要不是问了你妈,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见面第一句肯定是挖苦,回来这么久找不见人,这口气我已经憋了好多天了,不出不行。
“我的亲哥诶,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现在还有些知识点完全没搞透彻,在学校里看书清净,所以就没回家。早就知道你回来了,这不是吃了年夜饭我就来找你了嘛!”
胡凃点头哈腰的,自知理亏,也不敢跟我顶嘴。
“说吧,你想去哪儿,酒吧还是网吧,随便挑,咱们哥儿俩今晚要干个通宵,谁都不准先跑!”
“呃,我想去河边!”
“……我去你娘的大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