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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当空时而从花花云中钻出,时而躲进花花云中,依然是那么无忧无虑,不牵人间这乐人间之苦,从从容容。
白冰冰离开母亲的坟墓前返村。他与母亲相会之梦为他提神,他的脚步不再晃荡,身躯不再摇摆,昂首挺胸的一直向前。
白冰冰的房院坐北朝南,原是瓦房五间,被鬼子烧毁,白冰冰与母亲翻盖成平房。中间一大间是厅室,西侧两间原是白冰冰母亲与大眼的居室,东侧两间是白冰冰的居室。厅室里面墙壁上挂着毛主席像,左右是白冰冰母亲和白冰冰妻子的一尺余大的照片。毛主席像下摆一方桌,方桌上摆着插着纸花的一对花瓶。方桌左右是对老式木椅,屋门左右玻璃窗下也未空闲,右边是一对沙发、一个茶几,左边是三个木凳。小院三分余大,西厢房两间,一间是厨房,一间储存农具和柴草。
白冰冰熟练的打开院门上的门锁,很快送死院门,又将厅室中的门锁打开。他在厅室里摸着黑将手提包放在桌上拉亮灯,两只大眼睛里笑意猛增,跟着笑出声来;笑得黑脸舒舒展展。他离开厅室已二十多天,厅室里方桌、茶几、木椅、凳子洁净如洗,地面上清扫的无点滴尘土。他忘记了饥渴,也不再想望韩美凤家去见一见急于见一眼的儿子——大眼。
白冰冰笑呵呵地提起手提包正要走往他的居室里走,院门被人拍响,声音很轻。
白冰冰放下手提包很快去开开院门,是韩美凤。
韩美凤秀丽的一双眼睛还无一丝睡意。韩美凤好似心怀里压着难以解脱的沉重,脚步轻快,却显得做作,面孔如常的好看,却不甚舒展。韩美凤被私营煤矿老板夺去爱情,守着石雕泥塑般的丈夫欢欢,她再理智,也难不痛苦的心里藏冰。而他的友情饱满,娘家姐妹中有她可倾谈酸甜苦辣的好友,槐树坡的邻里嫂嫂中有她可吐诉喜怒哀乐的至交。她的每一个好友,每一个至交,都与她推诚相见,都朝她心里送爽,而在她的心目中,最与她推诚相见、最使她心宽的是白冰冰。她做姑娘的时候,赴省城为患病的母亲拿药,返里时顺铁路奔走,与她素不相识的白冰冰,不畏自己被机车撞死,勇敢的拉她出轨脱险。白冰冰不畏暴雨保护水库,拿得奖金,多半的归于她,归于杨大年,归于村里修建小学,白冰冰自己分文不留。她不论何时遇到什么困难,白冰冰都要慷慨相助。三年困难时期,白冰冰不畏自己吃苦,敢于冒险,使社员们无一挨饿。文化大革命,白冰冰又不考虑自己得失,敢于冒险,让社员们未失温饱。白冰冰一宗一节对大家的真诚,对大家的无私,及对她的难得的不寻常的友好,牢牢地存在她的心中。她晓得当今的世态,改革开放,给人带来发财的机会,刺激了人的贪欲,金钱日益显示威力,生产日益发展,百姓生活改善,也使人不知丢失真诚、无私是耻,结果人的虚伪易见,人的真诚难寻;人的利已兴旺,人的无私凋谢。她只要想起白冰冰的真诚、无私,心里就由不得发热。她只要见到白冰冰,目光灿烂的就如星星闪烁,面颊好看得就似桃花盛开。白冰冰的妻子病故之后,她心里还偶尔的闪过,与白冰冰合二而一,两家成为一家。于是,就有人传出,韩美凤和白冰冰睡了。她听到已不是一次,而她心里只管说让人随便说去,肚里没病死不了人,她与白冰冰的感情毫不冷淡,她照把白冰冰看为知己,依旧常常迈入白冰冰的门槛;依旧只要见到白冰冰,不管是否当人面,心里就喜,目光就亮,面色就展,欢声笑语就甜。
白冰冰与美凤走得很近,近在美凤的个人不幸,近在美凤的日子拮据,近在美凤的为人,而不是近在美凤迷人的姿容。白冰冰也有了“韩美凤与白冰冰睡了”的言传,白冰冰更不在乎。有人与他说起人的言传,他挺当回事的说,他今后要多加注意,与美凤离得远一点。心里却说,人只要立的正,不怕人说影子斜,谣言能把人毁了,毁不了白冰冰。他与韩美凤不远离一步。韩美凤与婆母不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主动去帮助解决。他走进厅室拉亮灯,看到厅室里比他在家时还要洁净,不想他人,只想是韩美凤等他回来,为他尽心尽力。
白冰冰只顾为他厅室里的洁净而喜,未用心注意韩美凤内心里隐藏着什么,他嘿嘿嘿的笑一气才问韩美凤:
“你怎么还没睡呢?”
韩美凤微微一笑,如在她的家里一样随便地坐在一个凳子上,微合着一双秀丽的眼睛,细声细气地说:“我起来往后边(厕所),瞭见你屋里灯亮了,就想是你回来了。你怎么成了黑包公?”
白冰冰不在意的笑笑,不说其他,只把他如何变成黑包公如实的告诉韩美凤,而且简而单之。
“你可别睡,我去去就来。”韩美凤说着立马出屋。白冰冰赶他两步喊她:“大眼要睡了,就别惊动他了。”
不过抽一只烟的工夫,韩美凤为白冰冰端来一海碗窝着四个荷包蛋的挂面条,提来一暖水瓶开水。“快吃。”韩美凤说着将大海碗放在白冰冰脸前的方桌上。
白冰冰狼吞虎咽的吃,韩美凤把暖水瓶放好,坐在白冰冰对面的木椅上,偷偷的斜白冰冰一眼,沉一沉提醒白冰冰,别忘了给大眼奶奶上周年坟。白冰冰抬起头,边吃边看着韩美凤说:
“我回家以前,去给大眼奶奶上过周年坟啦。”
“哭了一场?”韩美凤随便的说。
“我一眼泪没落。”白冰冰紧吃两口挂面条,挺认真地说,“你美凤心里也有,我妈硬实,一辈子不爱见眼泪鼻涕,她在世的时候,我没有让她伤心过,她入土以后,我也不让她难过。再说,我这人是个二百五,天生的爱傻乐,不喜欢忧愁。”
“你真让人心宽。”韩美凤随即赞扬白冰冰。
“人就应该二百五,多苦多难也不能折磨自己。”白冰冰理直气壮,坦坦荡荡。
韩美凤禁不住心宽的微微一笑,亲切的叫一声冰冰哥,说:“你说得很对,人就应该二百五,遇上多苦恼的事儿也不能苦恼。”
“天对地对。”白冰冰字字有力。
韩美凤等白冰冰把海碗里的挂面条吃净,不躲开白冰冰亮亮的目光,眼睁睁地看着白冰冰的笑脸,禁不住的噎一口唾液,语气轻缓地说:“冰冰哥,有点让你苦恼的事儿,你可不能苦恼。”
“嘿嘿,天要塌啦?天要塌,我也还是二百加五十。美凤,什么苦恼,你尽管说吧。”白冰冰满不在乎,轻描淡写。
韩美凤心腔里堆满的苦恼难以出口。
大前天,早饭时间过后,红毛野人同两个衣裤不洁的后生大步流星地扑进槐树坡村。红毛野人脸色难看,高个头和矮个头两个后生也声色不佳。他们先在白冰冰门外止步,见白冰冰院门上锁,矮个后生骂一生他妈的,红毛野人问一走过白冰冰院门前的小学生白冰冰哪里去了?小学生摆一摆手。红毛野人与两个后生走到老槐树下坐在石碾盘上,不干不净的骂自个命苦,骂自己倒霉。张石头肩上挎条绳索,手里拿把镰刀,往田里去收拢玉米秸秆。红毛野人喊张石头一声大叔,求张石头留步。张石头立即止步,也在石碾盘上坐下问三位么事:“你们村的白冰冰哪儿去啦?”红毛野人问张石头。“你们算是问对人了。”张石头不怕耽误营生,与三位左说右说,“白冰冰往凤凰岭讨债去啦,去了已经二十多天,还不见他回来。你们三位找他干什么?”红毛野人说:“你看我们仨这败兴的样儿能找他干什么?我们跟他往凤凰岭做工,修建了教育基地,每人应该得到两万,一个钢板儿没拿到,我们就来找他要钱儿。”高个头后生嘴斜眼歪地说:“我们跟白冰冰要拿不到钱,我们就死到他家!”张石头大声宽慰三人,说:“你们恐怕一分钱拿不到了。听人说,凤凰岭教育基地的头目把钱都搂进自己的腰包里了。”“不一定,不一定。”红毛野人又摇头又摆手。“凤凰岭教育基地的工程不是一般的工程,是政治工程。总指挥蒋希文也不是个平常百姓,不会拿政治工程满足自个儿的腰包儿。”红毛野人递给张石头一根纸烟,“老叔,我不知道你和白冰冰是什么关系,我不管你和白冰冰是什么关系,我和你肚里五八,嘴上就四十。”张石头笑笑说:“你应该心里五八嘴上四十。”红毛野人不怕四周有人听到,又大声地说:“我们猜想总指挥没卡我们受苦人的血汗钱,而是白冰冰把大家的血汗钱装进自己腰包里了。”张石头竟然说:“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津津乐道,“当今社会,钱是万能,能让人变成神,更能让人变成鬼。冰冰哥的心里也不是一块石头一块土疙瘩,当然也会让钱把他的良心抹黑,忘记了他吃么长大的了。是不是?”
红毛野人与两个后生同时说是。
张石头走后,红毛野人与两个后生越发认定白冰冰良心有染,卡了他们的血汗钱,对白冰冰的怒火一阵比一阵增高。迷女人迷的晕头转向数不清四六的红毛野人的怒火无边,他满脸红的发紫,额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一对粗皮大手一先一后地攥成拳头。他把白冰冰在五里坡镇送他医院,和凤凰岭工地上对他的关照全然忘记。
“今天,老子们不能白来,我们见不着他白冰冰的影子,我们去咂开他的门,能抢走点什么,就抢走点什么。”
“成,先找见他的存款!”高个后生举起拳头说。
“再搬走他的彩电!”矮个后生拍着屁股站起来。
“趁这阵街里没人,砸去!”红毛野人话还没说完就大步走开,高个后生与矮个后生紧追快赶红毛野人。
“都给我站住!”
红毛野人、高个后生、矮个后生如听到一声猛狮怒吼,他们不约而同地蓦然止步,他们要转身还未转过身来,吆喝他们站住的人已经冲到他们脸前。
冲到三人面前的是杨大年。
杨大年正在挨近石碾的一户人家的牛圈里为一头病牛治病,他耳力超人,他听见红毛野人与两个后生要和尚打伞——无法(发)无天,就飞一般的冲往街上。他的气势,活如《水浒转》里的梁山好汉。他的吓人的目光落在红毛野人的脸上,再斜一眼两个后生:
“我让你们三位同时下手,我一动不动,只要你们能把我搬倒,把我扔进沤粪的猪圈坑里,你们就去砸开白冰冰的门锁,抢走白冰冰的财物。动手吧,我说话算数,保证不动。”
红毛野人与两个后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先抬脚不先动手。
“红毛野人,你们三位吃下了几个老虎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到槐树坡来和尚打伞——无法(发)无天?红毛野人,我告诉你说,白冰冰不是钱票的孙子,不是钱票的奴才,更不是无耻的骗子!他是天下少有的正道人,他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还没有把我们的工钱要到手,他只要要到手,就会交给大家……”
韩美凤同左右邻居家的两个后生走来,同杨大年站在一起。
红毛野人不敢在撒野,叹一口气,同两个后生低头丧脑地走开了。
杨大年气宇玄昂的制止了红毛野人与两个后生的无法无天,白冰冰家里未损一块砖,未失一根草。韩美凤也神情爽适,她的婆母外出照顾欢欢的大姨还未归家,她细心的让木雕般的丈夫——欢欢吃足喝好,为欢欢送走屎尿,刷洗净尿盆,给欢欢擦洗干净,就带大眼出门。这一天是礼拜日,小学校放假,韩美凤带领大眼往五里坡镇赶集,为大眼购买替换衣服,顺便洗一洗温泉澡。读一年级的大眼刚刚考试获得满分,高兴得活蹦乱跳。
天不冷不热,路上韩美凤与大眼同骑一车,大眼坐在韩美凤胸前,不断与韩美凤说笑。
“我们的老师说,温暖的是阳光,灿烂的是彩虹,宽敞的是海洋。婶儿,你最喜欢的是阳光、是彩虹,还是海洋?”
韩美凤银铃一般响亮地笑笑说:“我最喜欢的是大眼。”
“大眼儿比阳光还可爱?”
韩美凤笑笑说:“大眼儿比阳光还可爱。”
“大眼儿比彩虹还可爱?”
韩美凤笑笑说:“大眼儿比彩虹还可爱。”
“大眼儿比海洋还可爱?”
韩美凤笑笑说:“大眼儿比海洋还可爱。”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喊你妈哩?我只要喊你妈,你就说我不能喊你妈,只能喊你婶儿。你知道吗,同学们都说,没有妈的孩子是可怜的孩子,我真不乐意当可怜的孩子。”
韩美凤说:“大眼儿,你是可怜的孩子吗?你爹看你多亲?你这婶儿也没错待你吧?”
“没有错待我。”
一只野兔从大眼与韩美凤头前跑过,韩美凤将“飞鸽”蹬欢。
“婶儿,我给你出一道题,请你回答。回答错了,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韩美凤笑笑说:“答应你什么要求?”
“让我叫你一声妈。”
韩美凤一转眼珠说:“成。”
“这是我听歪嘴爷爷讲的。”大眼一本正经,拿腔拿调,“吹牛大王养着一头可爱的黄牛,黄牛没吃毒草,没有得病,没坏蛋害它,忽然之间鼓着大肚子死了。黄牛是怎么死的?”
韩美凤笑呵呵地答:“吹牛大王把他的黄牛吹死了。我答的对不对?”
大眼噘一噘嘴,不高兴地说:“算我该倒霉,不能叫你妈,你答对了。”
大眼的精明,使韩美凤心里高兴,将“飞鸽”蹬得更快,转眼之间,韩美凤与大眼在五里坡镇下车。五里坡镇日益繁荣,百货齐全。韩美凤很快为大眼买得一身合体的衣服,与大眼分头进浴池洗温泉澡。韩美凤净发洁身后到与大眼约好见面的存自行车的地方见面,再见不到大眼,韩美凤四处寻找,急得汗如雨下,硬是找不到大眼。午时过后,在村里听说韩美凤丢失大眼的杨大年、刘福福,和张金锁的妻子史梅梅,不约而同地赶到五里坡镇,很快见到韩美凤,异口同声的吩咐韩美凤先回村休息休息,他们负责寻找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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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美凤暗含着眼泪把她心里的苦恼一股脑儿地讲给白冰冰。
白冰冰两只眼睛睁大,要往起站没有站立起来。他的妻子去世,他的母亲走远,他的唯一的儿子又没有了踪影,他爱他的儿子胜过爱他自己。他累了,大眼甜甜的喊他一声爹,抓住他的粗皮大手,给他讲个故事,或是给他说句笑话,他的泪不消自解。他的心里压下不快,不想吃了,大眼将饭碗端给他,递到他手里,做一个鬼脸,他嘿嘿一笑,不少吃一口。大眼在小学校里不淘气,不捣蛋,学习成绩之佳没一个孩子可比。他常常听到老师对大眼的夸奖,对他的祝贺,说他有福。一天晚上星星出来之后,有人呐喊狼进村了,大眼往同学家去玩不在家里,他生怕大眼遇险,火速寻找大眼,见到大眼,还心跳的半个钟头说不上话来。大眼一次发高烧抽疯,抽的翻了白眼,他将大眼抱往卫生院里,他和大眼同时被大夫抢救。大眼妈原本身体不佳,生下大眼之后,身体更弱,他只要不外出打工,到了晚上,他就不让大眼跟着妻子,也不让大眼跟着奶奶,他管大眼喝水,为大眼接屎接尿,他与大眼特殊的亲特别的爱。他不想再结婚,没有了大眼,他生活不能自理之后,他如何承受难以承受的心痛,他如何承受难以承受的孤独?……
白冰冰也许是不愿使身前的韩美凤伤心掉泪,不见他的忧苦在哪儿,他的目光不暗,脸上的笑容不落,腰背也不弯不曲,只是暗暗的咬一咬牙齿。
纹丝不动的韩美凤,泪水已经涌到眼边,而她硬是不让泪水溢出一滴。韩美凤牢记白冰冰的救命之恩,常到白冰冰家里串门。大眼会笑之后,就常常在韩美凤的怀里,朝韩美凤笑出声来。大眼的奶奶就说,美凤,大眼儿见你就乐,和你有缘,托你的福,他定会成人。韩美凤对大眼就更亲更爱,一天不管多苦多累,也忘不了抱一抱大眼。大眼母亲和大眼奶奶病故之后,白冰冰只要外出,韩美凤只要在家,就把大眼交给韩美凤,让大眼与韩美凤同吃同睡。精明的大眼断不了为韩美凤开心,不是讲故事就是说快板,讲的让韩美凤的婆婆眉展眼欢,说得让韩美凤与韩美凤的婆婆笑容满面。韩美凤自然而然的就把讨人喜欢的大眼看为心头之肉,难割难舍。
韩美凤许是想到白冰冰未来的孤单、冷落,忽然再管不住她的一双丽眼,一双丽眼里同时滚出黄豆粒大的泪珠,还不禁哭出声来。
白冰冰忽然不再是白冰冰,他笑容收起,黑着脸,再看不到点滴善良、和蔼,只显得恼怒、痛苦,十分难看。他嗖地站立起来,朝韩美凤身前迈过一步,弯下腰来,斜视着韩美凤,对韩美凤大发雷霆:
“美凤,你是嫌我不哭怎么的?你要嫌我不哭,我就和你一块哭得让村里人们都不得睡觉……”
“冰冰哥,你别哭,你别哭,我不哭了,哭也是白哭……”韩美凤说着伸手把眼泪抹光。
“嘿嘿嘿,这就对啦!”白冰冰立即又是白冰冰。他说着退后一步坐回到老式木椅上,又是一副笑脸,又是满脸的善良、和蔼。“去找大眼的杨大年、老支书刘福福、史梅梅还没有回来,你就认定大眼儿和我们永别啦……别那么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