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夜擎抬了抬眼皮,淡淡地睨了我一眼:“刚好十点。”
他的目光冷漠至极,说了这句话,却并没有起身往里面走的意思,依然倚着车头没动,他不动,我也没动,或许是潜意识里,我还想着这段婚姻就算是缥缈的也要再延长一点时间,哪怕是一分一秒,两个人的名字还在对方配偶栏上,就足够了。
他一直抽着烟,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民政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还是不少,有结婚的,如胶似漆,有离婚的,吵的不可开交,为了孩子的抚养权,为了财产的分割。
一对刚离婚的男女从里面出来,就像是世仇一样,男人愤愤地手指女人:“你还想见儿子,这辈子你想都别想了,去找外面的野男人去。”
女人脸上怒意也是要一出来,狠狠地瞪着男人:“老娘跟你说了,我外面没有男人,你爱信不信,你要是不让我看儿子也可以,你把市区那套房子给我,老娘也就不跟你争了。”
“你这臭婆娘,你的心可真毒啊,那套房子是我买的,凭什么要给你,让你拿去养小白脸。”
“房贷我也有一起还,你要是不给,我们就没完。”
两人吵吵闹闹的离开,谁能想象得到像仇人的两人曾经感情甚笃,海誓山盟。
我正失神,傅夜擎斜睨了一眼,忽然问我:“对于财产分割,你有什么意见?别待会像刚才那两人,趁现在还有机会,你可以随便提。”
心中一酸,我笑着反问:“我们有什么财产可分的,难道你能把整个傅氏都给我不成。”
“你想要整个傅氏?”他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算来傅氏也该是你初家的,我该净身出户。”
我看着傅夜擎,想着沈映蓉的话,初家该是傅家的,只不过现在是谁的,也不重要了。
“傅总,你放心,我不会要你一分钱,还是进去吧,再等着,恐怕民政局就要下班了,都到了这里,就别再扭扭捏捏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看傅夜擎,话能骗人,眼神骗不了,傅夜擎的眼睛太毒,我怕他看穿我心底的心思。
他冷笑了声,旋即将烟头在车头捻灭:“初小姐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看样子是跟霍思慕的好日子定下了,只是你确定没有所求了?”
所求,当然有了。
我看着傅夜擎,他这是要给我机会争取佳佳吗?
我抬眸瞄了他一眼,刀刻般深邃分明的轮廓就像是一座没有表情的雕塑,薄唇紧抿着,唯有嘴角有那么一丝丝若有似无的弧度,我试探性地问:“以后我可以随时见佳佳吗?”
“想见佳佳?”他低沉的声音很好听,只是夹杂了一丝清寒,透着讥讽:“初小姐恐怕是忘了我昨天的话。”
傅夜擎的话让我一愣,我早知道傅夜擎不会这么好心的,他只是在羞辱我,让我开口,借此羞辱我而已。
心里一股愤怒,喉咙一阵酸涩,我咬着牙说:“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此时跟傅夜擎再谈论佳佳的事等于是白说,我总不信傅夜擎真能让我跟佳佳一辈子不相见。
傅夜擎站直了身子,嘴角勾出一抹冷意:“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丢下这句,他转身朝民政局里面走,清寒挺拔的背影就像是民政局门口的那一棵青松,单手插兜,从我视线里一点一点走远。
心底涌起一浪又一浪的酸涩,心脏就像是泡在封存了万年千年的醋坛里,经过岁月,经过时间,空间的发酵,酸涩入了骨髓,让人挪不动步子,仿佛只要一动,全身都得散架了。
我睁了睁眼,仰望着天空,将眼眶里的温热逼退,手附在小腹上,傅夜擎,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我一点一点的挪动脚步,跟随着那挺拔清寒的背影一步步走进民政局,这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跟傅夜擎婚姻的倒数。
多年之后每每想起今日,心口便疼的厉害。
眼看着要中午了,民政局里已经没多少人了,毕竟这离婚的肯定比结婚的少,我们前面就只有一对离婚的夫妻,前面的两人离的倒是爽快,工作人员最后问他们是否确定离婚时,两人都异口同声的回答:“离。”
“离。”
印章一盖上,两人也就这么离了。
该我们了,我看了眼身侧的傅夜擎,他容色淡淡,一点看不出对这婚姻有什么留恋,当初在医院里说我这辈子都是他的女人,为了不离婚,他一次次的戏耍我,开庭放鸽子,又是几次拿佳佳来威胁我,让佳佳成为我的软肋,可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们两人将证件都递上去,看着工作人员一个个动作,我心里复杂极了,脑子也是乱得很,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想什么,瞥着傅夜擎的神情,依然是冷冽如冰。
工作人员办好之后,就差最后一个章了,抬头问:“你们俩确定离婚了吗?”
冰冷的一个字从傅夜擎的嘴里吐出来:“离。”
多么爽快,一丝犹豫也没有,这个字说出去,这个章盖下去,我跟傅夜擎那可就真是完了。
心里难受得紧,喉咙里像是放了一根细针,说出的话牵扯着全身都痛:“离。”
工作人员看了我们俩一眼,别人都只是问一次,到我们,她又确定性的问了一次:“真的确定了?不考虑考虑?”
这次我跟傅夜擎两人都没有说话了,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最终盖上了章,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婚姻都拿来当儿戏,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其实这婚姻是靠两个人经营的,上下牙齿都还打架,两个人过日子哪里有不磕磕碰碰的,遇到问题就离婚,估计再换个人,遇到同样的问题,还是同样的结局,也不想想当初你们是为了什么结婚,有什么事解决不了,非闹到离婚这步,千年修的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结为夫妻不容易啊。”
工作人员的话很平淡,落在心口上,却让人五味杂陈,道理谁都明白,逃避不是唯一的办法,可我跟傅夜擎那恩怨纠错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自然得要结束了。
离婚证拿到手里,就感觉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口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走出民政局,站在门口,看着沈映蓉朝这边走过来,她的脸上带着笑意,我跟傅夜擎离婚,她肯定高兴,一个婚礼已经让她丢脸了,结婚却没有证,那她这个傅太太连一点实名都没有。
看着沈映蓉过来,我说:“傅总,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跟傅太太两人办结婚证了。”
沈映蓉过来,不就是办结婚证吗?这前脚离婚,后一脚就结婚,还真是迫不及待。
我捏着离婚证离开,经过沈映蓉身边时,她以只有我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初安,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她这话让我有点不太明白,我停住了脚步,沈映蓉说完这句话已经朝傅夜擎走过去了,她很自然我挽着傅夜擎,那一刻,我又好似懂了。
我转身继续朝外走,在心底笑了一声,自己还真是蠢。
回到车上,我发动车子立刻离开了民政局,透过后视镜看着傅夜擎挺拔的身影渐渐地缩成一个小点,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才将目光从后视镜收了回来。
佳佳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完全好了才让出院,这些都是傅瑶儿告诉我的,傅夜擎不让我靠近医院,嘉音知道我跟傅夜擎领了离婚证匆匆的来了别墅,当时我正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晒太阳,看孕妇食谱大全,有点昏昏欲睡,嘉音在外面敲门。
以为是刘嫂上来送吃的,我冲外面喊了一声:“门没锁。”
门打开,见进来的是嘉音,我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讶异道:“嘉音,你怎么过来了?”
嘉音匆匆进来,坐在我旁边,还有点喘气的问:“你跟傅夜擎领离婚证了?”
“嗯。”我还以为什么大事,点了头,我又重新躺回躺椅上。
嘉音瞥见孕妇食谱大全,立马拿过去,瞄了眼我的肚子,惊讶道:“我滴乖乖,你怀了?”
嘉音的表情特别精彩,我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搞得好像我是不能怀似的。”
“我就是觉得这有点意外了,是霍思慕的?”嘉音将手放在我的小腹上,拿眼问我:“多久了?”
我跟傅夜擎在一起时,思慕并没有在蓉城,所以思慕为了瞒过霍家那边,五周的孩子,只对那边报了说四周。
思慕是在我跟傅夜擎之后第五天才回来的,时间是必须掐准了,其实对于这日子,很多时候也不是特别的准,但奈何思慕那段日子不在,就必须将孩子的时间报短点了。
我白了嘉音一眼:“四周了,我都跟思慕结婚了,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那****说的话还真是神了,有这孩子,霍家那边没有为难你吧?”
我笑笑:“借你吉言,没有为难,今天晚上霍家人已经约了郑国荣,说是商量婚礼的事。”
“郑国荣现在是你唯一的长辈,就算他当年是帮凶,话没挑明,也确实要找他。”嘉音叹息道:“你这边可就好了,嫁给霍思慕,就等着享福了,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汪东骏被傅夜擎跟唐潜拉了出去喝酒,已经三天晚上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