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林
春光如海,古人的譬喻多妙,多恰当。只有海,才可以形容出春的饱和,春的浩瀚,春的磅礴洋溢,春的澎湃如潮的活力与生机。
记得法国作家曹拉的《约翰戈东之四时》曾以人之一生比为年之四季,我觉得很有意味,虽然这个譬喻是自古以来,就有许多人说过的,但芳草夕阳,永为新鲜诗料,好譬喻又何嫌于重复呢?
不阴不晴的天气,乍寒乍暖的时令,一会儿是习习和风,一会儿是蒙蒙细雨,春是时哭时笑的,春是善于撒娇的。
树枝间新透出叶芽,稀疏琐碎地点缀着。地上黄一块,黑一块,又浅浅的绿一块,看去很不顺眼,但几天后,便成了一片蓊郁的绿云,一条缀满星星野花的绣毯了。压在你眉梢上的那厚厚的灰暗色的云,自然不免教你气闷,可是他转瞬间会化为如纱的轻烟,如酥的小雨。新婚燕尔,屡次双双来拜访我的矮椽,软语呢喃,商量不定,我知道它们准是看中了我的屋梁,果然数日后,便衔泥运草开始筑巢了。
远处,不知是画眉,还是百灵,或是黄莺,在试着新吭呢:强涩地、不自然地、一声一声变换着,像苦吟诗人在推敲他的诗句似的。绿叶丛中紫罗兰的嗫嚅,芳草里铃兰的耳语,流泉边迎春花的低笑,你听不见吗?我是听得很清楚的。她们打扮整齐了,只等春之女神揭起绣幕,便要一个一个出场演奏。现在她们有点浮动,有点不耐烦。春是准备的,春是等待的。
几天没有出门,偶然涉足郊野,眼前竟换了一个新鲜的世界:到处怒绽着红紫,到处隐现着虹光,到处悠扬着悦耳鸟声,到处荡飘着迷人的香气。蔚蓝的天上,桃色的云,徐徐伸着懒腰,似乎春眠未足,还带着惺忪的睡态。流水却瞧不过这小姐腔,他泛着潋滟的霓彩,唱着响亮的新歌,头也不回地奔赴巨川,奔赴大海……春是烂漫的,春是永远地向着充实和完成的路上走的。
春光如海,古人的譬喻多妙,多恰当。只有海,才可以形容出春的饱和,春的浩瀚,春的磅礴洋溢,春的澎湃如潮的活力与生机。
春在工作,忙碌地工作,它要预备夏的壮盛,秋的丰饶,冬的休息,不工作又怎么办?但春一面在工作,一面也在游戏,春是快乐的。
春不像夏的沉郁,秋的肃穆,冬的死寂,她是一味活泼,一味狂热,一味生长与发展,春是年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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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常被视为生命复苏的最佳季节。自然万物,在春季里都会一派生机。而人生的春天,到来时会让生命得到了伸展,离去时会让生命走向了成熟。所以,谁都没有理由不去好好珍惜。因为这人生的春天将永不再重复。